城南的丹桂林里,满树金黄细小的花儿,点缀着整树的绿色树叶。小小的花瓣散发出迷人的悠长的香气,闻着让人心旷神怡。这样看来,也难怪会有那么多人在桂花开的最迷人的时候来赏花,那股子香气,确实令人魂牵梦萦。
在夜夕和苏婉各自将自己所遇到的事说了一遍后,清则便提议既然众人已经汇合,而又来到了这丹桂林,不如一起好好地赏赏花。
对于这个提议苏婉当然是第一个拍手赞同,嚷嚷着要在前面带路。而夜夕对此却并未发表任何看法,整个人从刚才开始就处于一种神游状态,所以不管众人怎么说怎么做她也只是跟在后面不发一语。至于那个救了苏婉的道长归末,对于清则的提议也是微微颔首,但目光却一直落在出神的夜夕身上。
清则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底神色渐渐幽深,嘴角却依旧挂着那抹温润的笑意。
四人一直逛到日头西斜才各自告别,清则因还要回书院一趟所以并未送夜夕两人回去,而归末告别后则是直接回了玄华寺。对此夜夕倒是松了口气,心中还存了一些侥幸的心理。可还没等她完全将这口气〖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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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松下来,事情就又出现了变故。
由于夜夕与苏婉同路,所以两人是一起回去的,等到告别各自回家时,天边的日头已经落了半轮,剩下的半轮半掩在如血的残霞里,看上去倒有一种别样的风味。
夜夕看着心情也稍微好了些,可是等她回到竹屋推开门,看见里面站立的那抹身影时,整个人一下子就僵硬了下来。
站在屋里的人听见声响缓缓转身,青白色的道袍上映出赤金色的霞光,看上去格外绚烂,身后背着的桃木剑即使还未出鞘,也依旧能感觉到它的凛冽。
夜夕脸上的血色随着他的转身一点一点逐渐褪去,归末见了她脸色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看着她,连话都不曾开口说一句。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不知过了多久,最后竟然还是夜夕先败下阵来。她垂下眼睑,低着头走进屋子里,然后转身将门带上,但却并没有立即转身看着归末,而是背对着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道长不是回去了么,怎么又来到这儿了?”她这样问道,声音里带上了点笑意,“不过即便是道长有事找我,也不该是以这样的方式吧?”
“我想你应该知dà
我为何会来找你。”归末看着她,声音淡淡。
“是么?”夜夕转过身来,抬眸看他,眼底缠绕着的笑意似真似假,“可是我不知dà
。”她抬起步子走向他,脚步轻的没有一点儿声音,“道长不告sù
我,我怎么会知dà
?”
归末看着她,眼底映出她紫裙摇曳的模样,轻轻皱了皱眉,声音里带上了点肃杀:“你是妖。”
“那又如何?”夜夕停下步子,竟然承认了下来,嘴角原本清浅的笑意此时却变成了冷笑,“难不成只要是妖,不管这妖是善是恶,道长都要除之而后快么?”
归末见此眉头又皱了皱,幽深的眸子里映出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的模样。
其实早在苏婉去玄华寺上香时,他便在她身上闻到了淡淡的妖气。刚开始的时候还不敢确定,可后来随她一起来到丹桂林见到眼前的这个人时,他几乎是立马就确定这个女子是妖,但又碍于人前不好明说,所以才在分开后寻着妖气来到了这间竹屋。
而如今这间竹屋里只剩他们两个,他要是不发一语就出手,取她性命也不是不可能。可是最终他却没有这么做,出乎意料的,眼前的这只妖,也没有如他之前所遇到的妖一般,在知晓他身份后摇尾乞怜,求着让他放过自己,而且冷笑着跟他在这里说什么妖分善恶。
不过……
归末伸手抽出负在身后的剑,抬手抚了抚剑刃,眸子里映出闪着寒意的剑刃:“或许真如你说妖有善恶之分,但是我的原则,是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
日头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天边原本如血的残霞也因为半轮弦月的升起而被映照成了银白色。淡淡的月色透过窗户落在刃上,映出顺着剑刃不断滑落的殷红的血,和身着紫裙捂着肩头、脸色苍白的女子,看上去倒有一抹肃杀的感觉。
归末负手而立,一只手持剑指着半跪在地上的女子,血顺着剑刃低落在青竹铺就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夜夕捂着肩头微微喘着气,在心中苦笑一声。果然,她这么点修为还是少了些,对付一些稍微有点道行的人,连一柱香都撑不上,难怪在来人间之前姑姑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凡事都以小心为主,怕就是怕被这些道士发xiàn
了,但是……夜夕叹息一声,人算不如天算,无论她再怎么小心,该来的还是会来。
归末垂下眼睑看着这个女子,不可否认的是她长得的确很是脱俗,只是一袭紫裙,一根玉簪,便能穿出常人所不及的风采来。若她是人……可终归,她是妖。
归末闭了闭眼,手中的脸又逼近几分:“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或是有什么愿望?说出来……或许我会帮你实现。”
夜夕慢慢抬头看他,脸上表情冷淡。可是瞧了他一会儿后,冷淡的表情又逐渐崩裂,缓缓露出一个笑来。那笑凉凉的,不动声色地绕进眸子里,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归末忽然愣住。他见过很多妖在临死前痛哭流涕地求他放过自己,或是拼了全力反击一次然后在他抵挡的空隙里逃跑,可眼前的这只妖,她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嘴角绽放出一个笑来,美艳得不可方物。
归末看着她嘴角的那抹笑,身子半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你不怕?”他这样问道,声音没有半点起伏。
“怕有什么用?总归都是要死了。”夜夕看着他,嘴角笑意不减,“我没有什么话要说,也没有什么愿望,所以……你要动手,就快点吧。”
言罢,她再次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闭上双眼,表情里带了一丝决绝,看模样颇有些任人宰割的意味。
归末持剑的手又逼近了几分,闪着寒芒的剑刃直指她的眉心,只要再前进那么一点,他就可以轻易地取走眼前这个人的性命。可是……
归末握着剑的手紧了紧,看着她默了好半晌,却还是没能刺下去。夜夕闭着的眼轻轻颤了颤,耳边似是传来收剑入鞘的轻响,她犹豫片刻,还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双眼睁开的那一刹那,映出眼睑的,是大开的竹门。门外竹林环绕,清冷的月色透过树缝稀稀疏疏地撒在地上。门前的小道上,一身青白色道袍的人背对着她缓步往前走去,手中握着的,是已经收入剑鞘的长剑。
夜夕怔了怔,然而还没等她细想,略带深沉的声音便从远处传来。
“你的命我先留着,等哪一天你手上沾了血,我再来找你。”
夜夕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入阴影里,然后逐渐失去踪影。好半晌她才看着早就没有人影的小道扯着嘴角笑了笑,也不管那个人听不听的见,轻声道了一句:“多谢。”
深蓝色的夜幕上,一弯弦月明亮。而在不远处竹林落下的阴影里,白色衣角一闪而过。
自那天的风波以后,此后的日子夜夕过得也还算是舒心。
由于苏婉一个人呆着无聊所以会常常来找她,而每次她来阿跖也都会跟着找过来凑凑热闹,顺便跟她斗斗嘴,这时候夜夕就会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偶尔插上两句,看着他们把彼此气的头顶冒烟的模样,日子倒也过得蛮快。
但让她没找到的是,她的竹屋除了苏婉和阿跖是常客外,后来又添了两个人——归末和清则。
清则的话是苏婉带着他来的,说是在街上碰巧遇上,又逢上苏婉正要来她这里,清则也问了一句,然后两人便结伴来到了她这里。而从此以后就巧遇不断,清则也是三天两头地就要来一回。人都说“一回生二回熟”,夜夕想着他都来这么多次了,自己不表个态也有些说不过去,所以就说出了“若是你有时间,便常来做客”的话。
至于归末,他来的时候谁也没通过,算的上是悄无声息。那时夜夕正和苏婉一起酿酒,一回头就看到一个人站在自己身后,把两人吓得够呛。好在那时候归末并没有管她们,只是看了看她俩身后,道:“你们在酿酒?”
夜夕和苏婉明显还没有从他突然出现的震惊里回过神来,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苏婉见归末问了问题,不能就这样冷着场,扯着嘴角笑道:“是啊是啊!就是用那天我们摘的桂花酿的!”说完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了一句,“道长,你怎么来了啊?”
苏婉虽是这样问,但归末却仿佛没听见般,只是绕过她们走向酒坛子,似乎对着桂花酿很感兴趣的模样。他绕着酒坛转了一圈,才抬头看向各怀心思的两人:“你会酿酒?”虽说没指名问谁,但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夜夕身上。
夜夕见了也没犹豫,很是干脆地点点头:“会。”
苏婉见此连忙在旁边补充了一句:“道长,夜夕姐姐酿的酒可好了!”说完似是觉得这句话不够服人,看了夜夕一眼又道,“对了,夜夕姐姐,你不是还剩一坛桂花酿么?要不要给道长尝尝?”
夜夕愣了愣,下意识地就要拒绝:“我……”
可是话还没开头就被归末打断:“既然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苏婉见此“嘿嘿”一笑,连蹦带跳地往竹屋里跑去,边跑还边喊到:“那道长,我就去拿酒了啊!夜夕姐姐,你也不要舍不得,这回的酒,等明年开春就可以喝了!”
夜夕想要阻止却来不及,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苏婉跑进屋子里。
苏婉一走,外面又重新陷入了难言的尴尬氛围中。这是两人自那日后第一次见面,虽然过去已久,可是那种生死攸关的后怕却还是在心头盘绕不散。夜夕感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干脆转身继xù
酿她的酒。
身边的归末似乎也发xiàn
了气氛的尴尬,默了半晌轻声道:“你不用多想,我来……你就当我是在监视你吧。但不过我说过,等哪一天你手上沾了血,我就会取你性命。”
夜夕的动作顿了一顿,压低声音道:“我知dà
了。”
屋里传来苏婉叫他去尝酒的声音,归末应了一声,正准bèi
抬脚往屋里走去,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声音。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虽然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但归末却知dà
她指的是什么。他抬起步子缓步往竹屋走去,青白色的道袍被风扬起。
“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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