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清则的伤慢慢好了起来，归末逐渐放下对妖的偏见，夜夕与他们的关系也逐渐加深。再加上苏婉总爱往她这里跑，所以有时四人也会聚在一起，或是出去踏青，或是cai花酿酒，还有的时候只是寻一处安静的地方坐着，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天，等着看日落时的霞光。
这期间苏婉还拖着她去了一趟惠通书院，看了看清则到底是如何教孩子的。不说别的，光清则那副温温和和、似乎对谁都没有脾气、嘴角总是挂着温润的笑的模样，与那些模样严肃、而且又古板的夫子比起来，自然是要受欢迎许多。更何况他的教学方法与别的夫子也不一样，他主张不能只顾书本，还要去实践，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所以清则一有时间就会带着孩子们四处看看，用自身行动将这句名言贯彻的很是彻底。
至于归末……
若不是那日碰巧遇见，她恐怕还不知dà
什么叫做人，什么叫做妖，什么叫做两者之间难以跨越的鸿沟。
那日苏婉和她，加上清则三人，一起去了城外的月老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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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sp;本来她对这些东西也不怎么相信，况且她也没有什么姻缘要求，但是拗不过苏婉，最终还是点头答yīng
了。而清则，也是苏婉临时起意想拉他一起去的人。说什么两个人去太无聊了应该多拉几个人一起去云云，总之最后找到休息在家的清则时，他听了来意后，只是看了看一旁沉默着、表情有些无奈的夜夕，然后笑着微微颔首。
由于请到了自己想要邀请的人，所以苏婉这一路很是开心，蹦蹦跳跳地跑到前面带路，留下清则和夜夕两人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来到月老庙时，夜夕发xiàn
这里的人竟然是格外地多，而且大多数都是正值二八年华的女子。清则见她有些惊讶的模样，微微笑了笑，解释道:“这里的月老庙很灵验的，所以也很出名，每天来求愿的人很多。”言罢他看向一旁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也有些发愣的苏婉，“阿婉，你若是想去求个好姻缘的话，这时候不快些，再晚点就进不去了。”
苏婉听见清则的话回过神来连忙往庙里跑去，边跑还边道:“夜夕姐姐，我先进去了啊！你在外面等着我！”
夜夕看着她的身影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这丫头总是这样莽莽撞撞的，日后……”
“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
夜夕愣了愣，转头看向身边的清则，发xiàn
他也正看着苏婉离开的方向。似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偏过头，勾了勾嘴角，笑意清浅:“不是吗？”
夜夕看着他，一时间竟然不知dà
该如何回答，好半晌她才闭了闭眼，微微一笑，道:“说的也是。”她抬头看向天边，那里几行大雁正在南飞，“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
伴随着这句似是轻叹的话落下，清则嘴角的笑意也微微收敛，眸子里映出她抬头愿望的模样，幽深得看不见底。
两人不知dà
这样沉默了多久，清则才将目光放远，然后落在不远处的一颗挂满红色布条的大树上。树边围着不少拿着同样布条的人，清则看着想了一会儿，然后提议道:“要去求个愿吗？”说完还不等夜夕回答，抬手指向树所在的方向，又补充了一句，“很灵的。”
夜夕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默了一会儿，想着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还不如找点事情来做，所以对于他的提议也没拒绝，而且点了点头。
清则见此笑了笑，拉住她的袖子带她向树那边走去。夜夕因他的动作，正欲挣扎，却发xiàn
其实也没什么，所以也就任由他拉着。
两人就这样一拉一走地来到大树所在的地方，各自求了条祈愿带，铺在桌上拿起沾了金沙的笔写愿望时，夜夕才突然发xiàn
自己竟然没有什么东西是要实现的。
发xiàn
这件事的她迟迟没有落笔，直到清则写完将祈愿带挂在树上转过头看她，看看桌上铺着的空无一字的祈愿带时，她才在清则的提醒下回过神来。
“夜夕，你怎么了？怎么不写？”
夜夕身体一怔，看了看笔下铺着的鲜红的祈愿带，默了片刻，然后缓缓放下手中的金笔，轻声道:“不写了，我……没有什么愿望。”
清则看着她的侧脸愣了愣，然后嘴角微微扯开一个笑来:“是么？”
夜夕点点头。
“可是如果就这样的话，会不吉利的。”清则有些头疼地看向桌上的祈愿带，皱着眉思考片刻，似是想到什么般，拿起桌上夜夕放下的金笔，道，“不过如果实在没有的话，就让我来帮你写吧。”说完也不待夜夕回答，执笔就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夜夕愣了愣，下意识地凑过去看了看，只见祈愿带上红底金字，写着“但愿人长久”这五个端正的楷书。
清则见她看了半天没反应，便问了一句:“如何？”
“很好。”
夜夕回过神应了一声，伸手将祈愿带拿起来，然后走到树边系上。她后退几步，眸子里映出它迎风飘舞的模样，似是想起什么般转头看向清则，“不过……你为何会写这句诗？”
夜夕看着他，这样问道。虽然她也知dà
这样问有些失礼，但她也确实是想知dà
，能写出“但愿人长久”这样的愿望的人，有些怎样的过去。
但愿人长久。
即使远隔千里，也希望自己思念的人能够健康长寿。
他明明是有思恋的人，可是他隐藏的太好，若不是这一次，自己恐怕也是看不出来，只会一直认为他是那个嘴角总是挂着温润笑意、看上去两袖清风很是潇洒的年轻夫子。
清则看了一眼夜夕，然后将目光放到挂满了红色祈愿带的大树上，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夜夕，你可曾有过心上人？”
夜夕一愣，似是想起什么般低下头沉默不语，耳根处却渐渐升起一抹绯红来。
好半晌没等到她的回答，清则似乎也不愿再等了般，自问自答地道:“我有过，但是最后，我却做了伤害她的事。”他转身看向她，嘴角笑意似有若无，“所以直到现在我还不能原谅自己，也不敢出现在她面前，不过，只要她过的好也就足够了。不是吗？”
回去的路上，夜夕一直想着今天在树下清则跟她说的话。虽然那些话也不怎么深入人心，而且他说出那些话时嘴角也一直挂着笑，可是不知dà
为什么，她总是觉得在那些笑容的下面，藏着的是无尽的苦涩。
可是……夜夕不动声色地偏头看了看走在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人真的能够将自己的情绪隐藏的那么好么？为什么他可以将自己所有的不高兴的事、难过的事都放在心底，而以笑来对人？这样，不难受么？还是……已经习惯了？
夜夕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各自要分别的那个路口。苏婉最先挥着手与他们告了别，清则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里，对着夜夕嘱咐一两句后也转身朝自己家所在的那条街道走去。夜夕看着他们两个逐渐失去踪影，才转身慢慢沿着路往家走。
夜夕走的极慢，脸上是思考的表情。此时已经入夜，天幕上只一轮弯月悬挂，半点星子都没有，看上去很是压抑。而就在这时，空气中突然传来淡淡的、有些古怪的味道，似乎还夹杂着一些追打声。
夜夕步子一顿，下意识地抬头，只见不远处的屋顶之上闪过两道人影，一大一小，小的影子看不清面容，但是大的影子，却是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手中泛着淡淡金芒的桃木剑。
夜夕一愣，思考了一会儿后就提身跟了上去。都这么晚了，归末在这里干什么？难不成……
似是想到什么般，她心中一惊，脚下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两道影子从屋顶上落下，小一点的那道影子下落时却仿佛是被人踹了一脚般，一头栽倒在地上，溅起一阵灰尘。
归末也从屋顶上飞身落下，手中泛着金芒的桃木剑越发凌厉，他执着剑慢慢走向那个摔在地上的人，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墨色的眸子里寒冷的似万年不化的冰山。
“别白费力qì
了，你逃不掉的。”
摔在地上的人艰难地抬起头来，尚还稚嫩的脸上满是恐慌，看上去竟然还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他一身翠绿色的袍子上已经招满了灰尘，发髻也因为奔跑而散乱开来，看起来狼狈不堪。他看着归末一步步走进，眼底终于露出崩溃般的神色，抹着眼睛“哇哇”大哭起来。
“哇呜——！！别杀我……别杀我大哥哥！”
归末眼底倒映出他大哭的模样，神色却没有丝毫的松动，反而握剑的手越握越紧，正当他准bèi
出剑时，一个水色人影却突兀地落在了面前。
“住手！！”
归末陡然停住，看着那人有些难以置信:“夜夕？”
夜夕伸手挡在那小孩面前，衣服因为追赶他们而有些凌乱，她微微喘着气，声音里带着祈求:“归末，别杀他，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归末原本惊讶的神色伴随着这一句话逐渐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看了看被夜夕护在身后停止哭泣、睁着一双眼睛恐惧地看着他的竹妖，冷哼一声，道:“孩子？你见过这么小就杀人的孩子？”
夜夕身体一僵，似是不相信般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人，想让他来解释。但却只见他抹了抹眼角低了低头，小声道:“我只是饿了……”
“饿了就能杀人么？”归末喝了一声，表情冷酷。竹妖听了吓得一抖，抓着夜夕的衣角将身子缩的更小了。
“他……”
夜夕看了看他们俩，刚想为他辩解几句，却又不知dà
该如何去说。归末说的对，不管是谁，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杀人都是不被允许的，更何况……她看了看缩在自己身后的竹妖，是一步错就步步错的妖呢。
夜夕低着头默了默，声音有些无力地道:“可再怎么如何……归末，他也还只是一个孩子，所以……”所以，能不能放他一条生路？
“住口！”归末轻喝一声，执剑快步往她俩所在的方向走去。手中的长剑迸发出强烈的金芒，他看着依旧挡在竹妖身前的夜夕皱了皱眉，“让开！”
“归末……”夜夕看着他，目光祈求，“既然当初你能放过我，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归末听后额头上青筋跳了跳，也不再跟她废话，提着剑就往她的方向冲过去。竹妖吓得抓紧了夜夕的衣角，夜夕见此也是有些决绝地闭上眼，似乎在等待着那最致命的一击。
可是下一秒，她却只觉得一阵天晕地旋，凌厉的劲风刮过她的脸颊直奔向后方。夜夕心里一惊，刚想睁眼，一只手却在此时及时地遮住她的眼睛。而等到周围一切都风平浪静后，那只手才缓缓松开。
夜夕缓缓睁开眼，即使是知dà
了最后的结果，她也想再亲眼确认一下，果，然……原本拉着她衣角的孩子已经不见了，只余地上几块破碎的绿色衣服碎片。夜夕推开归末的手，一个没站稳踉跄了几步，低着头好半晌才道:“为什么……”
归末看着她沉默不语。
“为什么明明可以放过他，却要……”却要杀了他。难道在你们这些人眼里，人类的性命就是性命，妖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吗？
归末任由她质问着，反手将剑收入剑鞘，然后转身离去，低沉的声音伴着夜风远远到来:“夜夕，这是我的职责。”
夜夕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眼底尽是茫然:“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杀了我……”
归末的步子顿了顿，却没有回头。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声音里似乎压抑着什么东西。
“你觉得呢……？”
说完也不待她回答，提身飞向连绵的屋宇，几个起伏就不见了踪影。只余下夜夕一人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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