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归末虽然还是常去夜夕的竹屋,跟苏婉清则两人说说话什么的,但从始至终,却唯独没有跟夜夕搭过那怕一句言。他们两个仿佛只是在一夜之间,就有了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般,两人即便是见了面也会很是默契地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看向别处,这样的局面,是归末知晓她身份后,从未有过的。
两人这样的情况自然也被常常缠着夜夕的苏婉看在眼里,虽然她也不知dà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只要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会尽自己所能地去活跃气氛,可效果却并不显著。终于有一天,苏婉在讲完一个她自认为很好笑的笑话、却发xiàn
夜夕与归末却在各自干各自的事情的时候,忍不住撑着下巴很是担忧地看着两人对身边的清则抱怨道:“清则清则,你说他们是怎么了?前几天还好好的,怎样这段时间一见面就跟仇人似的,谁都不待见谁?啊……该怎么办才好呢?”
清则端起桌上的青瓷茶盏,修长的手指搭在绕了青花的茶盏上,显得格外好kàn
。他看了看不远处各干各、彼此沉默着不说话的夜夕和归末,嘴角笑意温润。
“总之……这样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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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p;这样认清彼此之间的界限,彼此之间的差别,这样……也是好的。
“啊啊啊啊啊……”苏婉抱着头一通乱叫,看着既不帮忙还煽风点火似乎乐的自在的清则撇了撇嘴,看着两人轻哼一声,小声嘟囔道,“哪里好了?才不好呢……”
清则笑了笑,端起茶盏轻轻饮了一口,再放下时,眸子里映出深褐色的茶水,深沉、汹涌得可怕。
夜夕听见他们两个的声音微微偏了偏头,余光却恰好瞟见不远处正垂着眼睑低头擦剑的归末,她看着那剑在阳光下反射出光来,似是有些刺眼般轻轻垂了垂眼。
那天,他就是用这把剑……杀了那个还只是一个孩子的竹妖。
夜夕笼在袖中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如果那天……他发xiàn
她身份的那天,没有手下留情的话,自己是不是也跟那个孩子一样,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是的吧……一定是的吧。
他是修仙之人,所背负的职责就是斩妖除魔,护一方安宁。而她,是妖。手中虽然没有沾过鲜血,可毕竟是妖,是他所要除掉的对象。即便她只是想着要安稳度日,可是却偏偏逃不过身份的束缚。
姑姑说的对,没有人可以抛弃掉身份,抛弃掉责任,抛弃掉束缚他的一切的一切,在这万丈红尘、蛮荒六界中,du立其身。
夜夕移开目光,轻轻闭了闭眼,一片花瓣飘落在她身上,仿佛带着亘古的宁静般,美的让人不敢直视。
夜夕与归末的这场冷冷战持续了很久,一直到凛冽的寒风带走暖意,城南的桂林树枝渐秃,江南迎来入冬的第一场雪时,才方才停止。
那日归末依旧是初见时的一身青白色道袍,身后背着一把长剑,站在她面前对她说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句话。
他说:“夜夕,师傅的药已经取到,过两日,我便要随他回华山了。”
夜夕擦桌的手顿了顿,眼睑轻垂,好半晌才听见她用轻轻的、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道:“所以……你是来跟我道别的吗?”
归末点点头,掩在袖袍下的手紧了紧,声音低沉,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没变:“是。”
夜夕放下手中的东西,直起身子看向他。这个原本与她立场不同、算是势不两立的人,此刻却站在她面前,对她说着那些道别的话。
归末面色沉静地任由她看着,好半晌后才看看轻轻转身,然后朝里屋走去,随之而来的是一句轻轻的“请等一下”。
这个“等一下”也确实是一下,没过多久归末便见她从里屋抱了个坛子出来,还没走近就能闻到醇厚的酒香。
夜夕抱着坛子走到他面前停下,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归末就先看了看她抱在怀里的酒坛,道:“不是说已经没有了么?”
被夜夕抱在怀里的,正是她用采集的丹桂所酿成的桂花酿。
自从第一次苏婉倒了一点给他试喝后,归末每隔一段时间来夜夕这里时,都会蹭上一壶她亲手所酿的桂花酿。久而久之这个似乎都成了习惯,所以夜夕这些年来所存的酒也因此消耗的特别快,但是在归末的这种行为下她也没多加阻止,毕竟酒酿来都是让人喝的,没人喝的酒,也就跟白水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所以即便是在两人冷战后也一直保持着每次归末一来,苏婉就会给他倒上一壶酒的情景,直至不久前苏婉看着空空如也的地窖有些尴尬地对他说“已经没有酒了”的时候,他才肯作罢。
可是现在……归末看了看她,她怀里,确实抱着一坛酒。
夜夕看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怀里的酒坛上,也低头看了一眼,才道:“这才是最后一坛。”她眼底流露出回忆,“是我来人间时酿的第一坛酒……”
归末身体一怔。
夜夕收回眼底的情绪,抬头看向他,眸子里映出他眉头轻皱的模样:“这坛酒……给你了。”她将怀中的酒递给他,明明要说的话很是沉重,但语气却是不痛不痒,“一路小心,保重。”
归末看了看她,然后伸手接过:“多谢。”他低头再次看了她一眼,才缓缓转身,“再见。夜夕。”
夜夕看着他逐渐远去的青白色背影,眸子里情绪不明。
“……再见。”
但愿能……再见。
归末走后,夜夕还是如以前一般过着平淡无奇的日子——偶尔被苏婉拉着到处去逛一逛,或是与清则下下棋……对了,她以前还不知dà
清则的棋技竟然那么好,总是能把她逼到退无可退,然后让她不得不认输。至于苏婉,还是跟以前一样冒冒失失的,整天跟阿跖斗嘴,然后跑到她这里来哭诉阿跖这里不好、阿跖那里不好云云,听的她耳朵都起茧了。
不过总而言之,这样的生活她很喜欢,也过的很好。
在归末离开的第二个年头时,苏婉与阿跖定了亲,同年夏天,他们完婚成了夫妻。
虽然这件事有些突然,但却还是在夜夕的意料之中。
毕竟他们两个平时再怎么吵怎么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情分摆在那里,不可能因为几场吵闹就断掉。况且,如若不是放在心上的人,即便他再怎么不好再怎么欺负自己,那时只怕是看都不会再多看他一眼,同样的,也不会跟他三天一吵五天一闹地持续这么久。
苏婉出嫁的那日很是喜庆,耀眼的红缎挂满了整个屋子,所穿的衣裳也是用金线绣了凤凰的大红嫁衣。
当然,这样贵重的嫁衣肯定不是她这样的平民能够穿的起的。定下婚约后,苏婉虽然也为已经绣了一套嫁衣,但所用的布料和绣线却是没有那么的好。夜夕见了,想着出嫁本就是女孩儿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与之相对应的,也应该配上最美的嫁衣,那样,才算是不遗憾终生。
所以她就自己动手,买了布料和绣线,为苏婉亲手缝制了一套嫁衣。大红的底色上,金色的凤凰盘绕,看起来华丽无比。
当初苏婉第一次看见这套喜服时,惊讶的目瞪口呆。后来听说是夜夕送给自己的,眼眶立马就红了起来,哭了好久都没止住。
夜夕一边拿着手帕为她擦眼泪一边还要安慰她:“好了好了,别哭了,哭丑了就不好了。你出嫁我也没什么可送的,就给你一个一辈子都记得的婚礼吧。”
而回应夜夕这句话的,是苏婉抱着她哭的更加汹涌的模样。
穿上嫁衣后的苏婉,确实是很美的。她长相本来就清秀,虽然平常的行为有些冒失,但此时配上耀眼的红色,却衬得她更加娇丽。人都说“穿上嫁衣的那一刻,才是女子一生中最美的时候”,这句话,果然是没错的。
此后,苏婉照着程序一步步来过,每走一步,就意味着从此以后她就要脱掉女孩儿的身份,做一个勤俭持家的好妻子。
换衣、上妆、盖上盖头、拜别父母……直到她被自己未来夫君扶上花轿的那一刻,听着喜庆的礼乐时,夜夕想,从此以后,她肯定会过得很好吧。
“阿婉真的出嫁了。”
一个突兀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夜夕愣了愣,下意识地转头,发xiàn
竟然是清则。
清则却并没有在乎她的目光,而且看着逐渐远去的迎亲队伍,轻声道:“夜夕,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他转过头来看她,墨色的眸子里深不见底。
夜夕被他看的一僵,整个人似乎都要陷进他的眸子里般。好在她看了一会儿就马上移开眼睛,似是半开玩笑地道:“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不。”清则摇了摇头,看着她的眸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丝清浅的笑意来,但不知怎的,看上去竟然有一股难以言明的悲伤来,“是我。”夜夕一愣,只听见他缓缓道,“夜夕,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夜夕看着他,眼底逐渐露出一丝无措来。清则见了,眸子里的笑意却是逐渐加深,就如同第一次见面时一般,他撑着一把素色的油纸伞,嘴角挂着温润的笑意,轻着声音对她说:“姑娘不要擦一擦?”
可此时他却说:“夜夕,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只要是你想的,我都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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