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葛才刚到镇上,就听说乌鸡镇出了件大事儿。
镇长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被乌鸡山山贼强夺上山,说要成亲做大小压寨夫人。
镇长正陪着夫人坐在大街上拍着地哇哇的哭,朱葛走上前,摘下斗篷的帽子,扶了扶眼镜,弯腰道:“您就是镇长吧,在下朱葛,是县里派来的教书先生。”
这一说不要紧,镇长一抬头,俩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朱葛,抽了两下鼻子,继而一个虎扑抱住了他的大腿。
“朱先生,你可得救救我们家大花二花呀……”
周围看热闹的、劝慰的一干镇众一听被抱大腿的叫朱葛,是新来的教书先生,全都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苦……
“朱葛先生啊,您可是来啦……”
“朱葛先生啊,全镇人可都靠你啦……”
“朱葛先生啊,您快救救我们吧……”
朱葛一头雾水,好不容易摆脱了镇长大人的熊抱,掸掸斗篷扶扶眼镜,看来,这事儿得好好捣扯捣扯。
朱葛坐在镇长家的大堂上,堂下是一干镇众,镇长浑身都是在大街上陪着夫人滚的土,也来不及换衣裳了,端着茶碗一会儿哭一会儿乐。
“这……镇长,能否跟在下解释清楚,这到底是何种情况?”朱葛一头雾水,这才刚到,怎么就似乎成了这镇上的救命稻草一般,个个要他救命呢?
“朱葛先生,您是不知道啊,我那大花二花,多好的姑娘啊,就这么被那狗日的土匪强掳上山,说要做压寨夫人,还要我们准备嫁妆,你说这……这哪有天理呀……哎,我左防右防,还是没有防住这帮天杀的土匪啊……”
“朱葛先生,我们家一窝大花母鸡,全都让山贼抢走啦,当场就杀了好几只,那可是我养了一年,准备儿媳妇坐月子时候下鸡蛋的呀……”
“还有俺还有俺,俺家的大肥猪……”
“俺家的菜地也让土匪洗劫啦,一根葱都没剩下……”
朱葛顿时就觉得自己是包青天上任开封府了。可是……这些事儿,不都是镇长的活儿吗?再说还有镇上的保安队啊,他朱葛只不过是个教书先生,何德何能啊?
于是朱葛就说了,镇长啊,各位乡亲啊,在下只是一个教书先生,就算心中对山贼也是无尽的怨恨,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怎么能帮大家把闺女母鸡肥猪和大葱从穷凶极恶的土匪手里抢回来呢,在下只能尽最大力教好镇上的孩子,让他们别学坏去跟了土匪啊。
这么一说,满堂人又开始哇哇大哭,镇长夫人稍作梳理后从后堂出来,直接冲着朱葛就跪下去了。
低着头那是声泪俱下。
“朱葛先生,山贼太过猖狂,搞得镇上鸡犬不宁,如今更是明目张胆的强抢我的女儿啊,大花二花可是我的命啊,没了她们让我可怎么活呀,朱葛先生,县里来的公文说您知书达理,善于雄辩,比那个什么管仲的都厉害,那还说不动那山贼放人吗?朱葛先生,我一家就全靠你啦?”
说完就跪地上磕头。
一见镇长夫人都磕头了,一干镇众也都纷纷跪下要磕头。
朱葛哪受得起,赶忙起身搀扶,这县里来的公文到底是怎么说的?
镇长家的客房里,朱葛拿着那县里来的公文,手都哆嗦了。
说是公文,这就是一封私信,县长亲自写的,给他的赵老弟,也就是镇长。
信里倒是没说他朱葛原是县长身边儿的文书,也没说他朱葛饱读诗书礼义春秋,更没说他朱葛省隶师范毕业,能教出一帮国家栋梁,只是大篇幅的说他朱葛知书达理,善于雄辩,有永远讲不完的大道理,有比那西天取经的唐玄奘还要坚忍不拔的说教精神,谈判外交能力更是不亚于那管仲之辈等等等等。
最后县长终于说明白了,赵老弟啊,你那不是有山贼吗,正好这个朱葛就派给你吧,你让他上山去谈判啊,保证能成。
其实朱葛心知肚明,那县长贪赃枉法,收受贿赂与人消灾,自己看不过去就说道两句,也赶跑过几个前来送礼送金的,所以这县长巴不得赶他走,正好这里缺了教员,就把他硬塞到这偏僻小镇来了。
可这镇长还真把他朱葛当成什么唐僧管仲之辈不成?
镇长跟夫人正坐在旁边儿,看着他们心目中能够拯救苍生的朱葛先生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嘴角抽搐,都不知如何是好。
“朱葛先生,您……您打算什么时候上山救我的女儿啊?”
朱葛扶了扶眼镜……
他没记得答应要上山救人啊?
要淡定,要冷静。既然如此,那就先了解一下情况再说吧。
于是镇长提着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从傍晚讲到了半夜,把个山贼的祖宗八代都交代清楚了。
“镇子外的乌鸡山水草丰茂,山势陡峻,羊肠小道辗转迂回,自古就是乌鸡镇防御外敌的一道屏障。可自从几十年前大清朝没了,原来落败在外的一些官兵草寇便来到这乌鸡镇,上了乌鸡山,占了山头做起了山贼土匪勾当。开始还算礼貌,下山买东西都用钱两,越往后就越是放肆,到了上一任山贼头领,就开始到处抢掠了,不光在乌鸡镇,周边县市的小地方也遭了劫,几年前,这山贼头领在外县做那抢夺勾当,被共军开枪打死了,这山贼终于是消停了三两年,可这两年那山贼的儿子倒是翅膀硬了,比他爹更嚣张几倍,整个乌鸡镇都成了他的嘴边肉,啥时候饿了就叨两口,弄得镇上人心惶惶,你说搬走吧,这外边儿日本鬼子更可怕,见人就杀啊,这乌鸡山的山贼虽作恶多端,好歹没听说他们杀过人啊。
现在这个小山贼头子,也二十出头的样,是二十几年前他爹在镇上抢的女人生的孩子,那女人听说没几年就病死在山上了。这小犊子长的跟他爹年轻时候一样,大高个,挺黑的,拿着两把枪见人就吓唬,今日一大早他们就下山,掀翻了一条街的摆摊卖货的摊子,抢的抢毁的毁,正巧我家大花二花在街上买胭脂水粉,就那么巧让他看上了,你说这……这可不是急死人咋的,走时候还说让我们带着嫁妆去喝喜酒,这不是明摆着要了人还要钱吗。简直是没天理啊,朱葛先生,您胜于雄辩……”
“镇长,在下……”朱葛眯着细长眼,看着镇长那期待的眼神,说不出话来。
“朱葛先生,我收到县长的信就念给全镇人听了,不光是我闺女,全镇人可都等您等了半个多月了,都等着您来谈判呢,您……什么时候上山呀?我让人准备准备……”
朱葛扶了扶眼镜,他本想说镇长啊,在下也是爹生娘养的啊,在下也是个人啊,这是逼在下入虎穴啊,可话到了嘴边儿,却成了……
“你保证他们不杀人吗?”
“那个……反正到现在为止,没听说他们刀枪下死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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