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死我的兄弟，就想用身体偿还你欠下的血债？休想！”武功冰冷的声音砸在朱葛心上，让一颗温热的心瞬间降温至冰点。
他松开手，看都不看武功一眼，端起饭盒出去。
朱葛穿过院子，看到有直升机在天空盘旋着准备下落，医生护士跑出来，杰森也抱着相机跟在身后。
又有人受伤了。他无奈摇了摇头，这战争，要到哪年哪月呢？
朱葛吃了些东西，再出来，天已经黑了，一弯弦月吊在树梢，孤寂又凄凉。
已经月底了，出来这么久，不知山上可好。
月亮旁边突然一道黑影闪过。
好大的鸟！但是……随着黑影越来越近，朱葛听见了微微轰鸣声。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快速朝医院大门口跑去。
门口的守卫见有人边跑边朝天上指，抬起头顺着那方向看过去。
“轰炸机！”
他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生平最大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哨兵拉响了警报。
仿佛如一颗石子投入水中，声音立即扩散开来，激起千层浪。
“转移，地下防空洞！”
有人在大声叫喊。
朱葛却不顾一切朝医院病房跑去。走廊里，楼梯上，都是向外移动的人潮，逆行而上，艰难万分，他边走边环顾四周，武功那么高，如果在人群里，他一眼便会看到。
“武功？功儿！”他边走边喊着武功的名字，希望他能听到。
朱葛一直喊着进了病房，却没有见到武功的身影。
他看到窗子开着，跑到窗台边，果然看到武功已经顺着排水管下到了一楼。
“功儿！”朱葛叫他。
武功本是在窗边看着朱葛去食堂又折返的。却突然见他跑去大门口，还喊了一句什么，等他听到警报声，发现天空中有飞机过来，心倏然收紧。
这个傻子！还不赶紧躲起来！
武功跑出去找人，发现楼道已经被从病房里涌出的伤患和医护人员堵死了，他原路返回，看到外墙上的排水管。
然而就在他双脚刚刚到到达地面的时候，朱葛却出现在了病房里。
“你他妈回去干啥？”武功怒了。，“还不赶紧出来！”
朱葛见武功无事，总算是放了心。
身后几架战斗机超低空呼啸而过，似乎是在查看情况。
“跟着人群走！”
防空洞在地下一层，这里的医护人员训练有素，加上病人都是上过战场的军人，很快，大部分人被安顿好。
朱葛冲出病房准备下楼。却听见身后有呻、吟声传来。
一个男人正在地上爬着往前走，空空两条裤管，昭示着他的遭遇。
“救救我，”他虚弱的朝朱葛手，“别丢下我……”
轰！
整栋楼都在颤抖，楼体被击中了。
朱葛反身冲到无腿男人面前，试图将他背起来。才发现他的双腿出已经鲜血淋漓。
“趴在我背上！”朱葛将他的两只手臂搭在肩上，刚要起身，身后又是一声巨响，侧面被炸出一个大洞，露出了黑暗夜空。
飞溅物铺天盖地砸了过来，朱葛顾不上其他，背着重伤员快速逃离。
一楼，武功见朱葛还没下来，抬脚就要往上冲。
“你做什么！上面已经被攻击了，危险！”有人拉住他，被武功大力甩开。
这个傻子，为什么要回去！
朱葛在下楼，他感觉背后的人越来越虚弱，他的后背被湿热的液体浸透，朱葛知道，那是血。
武功转过二楼楼梯口，就看到朱葛背着一个死人踉跄着往下走。
“你他妈到底在做什么！”武功冲过去，一把拉住他。
“他被落下了……”朱葛将背上的人转过来给武功看，却突然感觉这人身体有些僵硬。
他背着他，所以看不到此人后背上被一根铁质窗棱穿透，血流成河，早就没气了。
“他死了，走吧。”
武功大力将尸体扯下去，拉着朱葛快速逃离。
战斗机轰炸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才盘旋离开，从地下防空洞出来的人，面对眼前残垣断壁和来不及躲避而丧命的尸体，欲哭无泪。
一些伤患在转移过程中不同程度受伤，哀嚎声不绝于耳，甚至一些医生和护士，也已经被吓得情绪失控了。
杰森气氛的大声说着什么，他的相机咔嚓咔嚓闪个不停。
“被日本人发现了。”朱葛确定。
日本人不敢正面与美国人交战，只会耍阴招，炸了医院，中美俱损，一石二鸟，打的好一幅算盘。
朱葛见一个伤兵头上的纱布散乱，过去帮忙包扎。
“是何人让你不顾生命危险冲进去？”身后传来低沉而有力的说话声。
武功回头，看到先前试图拉住他的那个男人站在阴影中，虽然刚刚经历过战争，但他的表情沉重却不慌张，身上似乎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就连武功，都不由得对他产生了一丝敬意。
“无关紧要的人，你是谁？”他好奇。
“也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虽然他是这么说的，但武功已经发现，旁边至少有五六个看起来并无异样的人其实对他形成了一个保护圈。这人一定有来头。
武功注意到他的右腿似乎受了伤，走路有些不便。
朱葛擦着手回来，一眼便看见了站在武功身后的那个人。
他心中大惊，立即快步走过去，开口叫道：“司……”
令字还没开喊出来，那人边抬手制止了他。
有人过来低声说了什么，楚雄皱了皱眉头，招手让朱葛跟来。
武功拉了朱葛一把。
“他是谁？”
“一个大人物。”朱葛神秘说道。
能有多大？武功不禁跟上了朱葛的脚步。
地下某处房间，楚雄已经来此养伤多天，早就听下属汇报朱葛在此处，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一直没有主动来找他。
“您怎么会在这里？”朱葛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令武功很是意外。
“不小心挂了彩，被强行送来养伤了，其实要我看，缝吧缝吧就能接着打仗去了，还弄的这么小题大做。”楚雄乐呵呵卷起裤脚，露出一条至少缝了几十针的伤疤，伤口似乎很深，骨头也必定受到牵连。
这么重的伤，却被他说的如此云淡风轻，朱葛和武功对视一眼，佩服不已。
“这孩子刚才冲进楼里救你，我都没拉住。”他是从下面上来看情况的，恰好武功路过他身边，带着一身勇猛与不顾一切冲过来，如果他的腿没受伤，不可能轻易就被推了个趔趄。
武功听到自己被人叫做孩子，心里十分不爽，这“大人物”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多岁而已！他表现出不快，朱葛立即不着痕迹推了他一把。
“他叫做武功，是我的远房表弟，年轻气盛，有对您不敬的地方，还望您海涵。”朱葛双手作揖。
武功侧目，他怎么成了他的远房表弟了！
“你看你看，这么认真干什么，我又没说他不好！”楚雄笑呵呵看着武功，“我倒是觉得他身上带着的那股子劲儿，让人很欣赏。”
听到这话，朱葛心中大喜！
“功儿自幼跟着他爹学武练，虽然练的一身好功夫，却也成了现在这个冷硬的性子，怪他太年轻，没经过什么历练。”朱葛的话乍一听来像是在贬低武功，但楚雄却明白他的心思，这是想要让他收了这个表弟呢！
武功被朱葛当着人前说不是，心里不爽，转身出去了。
“朱秘书怎么也在这儿？看你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楚雄上下打量了朱葛一番。
“司令，在下已经不在乌鸡县任职了，早在一年多少，就被县长派去下辖的乌鸡镇做了教员，后来阴错阳差又做了那乌鸡镇的代镇长。”朱葛无奈笑道。
“呦，不错不错，都当上镇长，走上仕途了！反正那县长也不待见你，这样也好。”楚雄哈哈大笑道。
“县长实在是看我不顺眼了，”朱葛苦笑，“也就是暂时代理罢了，等上边派人下来，我就还安心做我的教书先生去。在下倒是哭的，越是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教书育人这件事就越不能轻视。
”
“先生的气节，我楚雄一向佩服。”
又有人急匆匆跑进来，见有外人在，犹豫着不好开口。
“司令，在下就先出去了。”朱葛知趣。
“等这儿的事儿了了，我会与先生好好坐坐。”
朱葛一出来便见到武功双臂环抱倚在门边墙壁上。
“走吧，咱们去看看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
“他是八路军？”说到八路军这三个字，武功满脸的鄙夷。
朱葛生怕武功再说什么，拉着人赶紧走。
“他叫楚雄，是咱们这个地区抗日游击队总司令。我在乌鸡县做县长秘书的时候，有幸与他接触过一时日。如果他同意，我希望你能跟着他。”
武功停下脚步。
“八路军杀了我爹，我不为仇人命。”
“功儿！”朱葛叹道，“是八路军把你送到这儿来的，否则你已经没命了，就当是还了欠你爹的命！”
“你闭嘴！”武功冷着脸，阴郁的眼神盯着朱葛，“命债不是这么还的！”
朱葛看着武功坚决离开的背影，心中不禁憋闷，要到何时你才能变回那个已经轻视仇恨的功儿？
楚雄看着手里的电报，怒从中来！
“日军两面夹击，华北地区告急，内奸！”
他腿上的伤，还有这医院所遭受的，竟然全因自己人里出了内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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