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心怡也懶得解釋,要是跟老板說沈辰晨只是她還不太熟悉的同班同學。他一定會多想。結果只會越描越黑。
當一盆紅彤彤的龍蝦擺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徐心怡的心情一下子就豁然開朗了。她想,其實自己是一個多麼容易滿足的人啊,只要在肚子餓的時候有吃的,冷的時候有穿的,困的時候有張床這個世界還是挺美好的。
她戴著透明手套專心致志地剝著龍蝦殼,乘著**的龍蝦肉吃得鼻尖布滿一層密密的汗珠,晶瑩剔透的。
她記起自己第一次吃龍蝦還是小學三年級的時候,那段時間剛好放暑假,她被爸媽送到鄉下的奶奶家。奶奶家的房子是紅磚黑瓦,門口還密密地鋪著鵝卵石,雖然房子陳舊但卻有著古色古香的味道。
每天臨近傍晚都有很多小朋友光著小腳丫在上面踩,比賽看誰堅持的時間長。奶奶就拿張凳子坐在門口一邊將爺爺從河里釣來的龍蝦清洗干淨一邊看著他們樂呵呵地笑。
奶奶人很善良,把小朋友都當成自己的親孫子孫女似的對待。晚飯熟了都是一大桌的小朋友圍著吃蝦,好不熱鬧。
後來爺爺奶奶因為年歲大了加上體質不好,相繼去世。徐心怡就再也沒回來過。但是龍蝦的味道她永遠都忘不了,因為那里面滿是爺爺奶奶的疼愛還有童真的記憶。愛吃蝦的習慣也保留至今。
眼看著盆子見底,裊裊的熱氣也沒了。徐心怡拿掉沾滿醬汁的手套看了看時間。已經八點半了。自己還是早一點回去的好。
剛起身付完錢,轉身就看到穿一身黑色衣服的沈辰晨,手上還拿著一包煙從自己面前走過。
老板給她找零,順著她的眼光也看到了沈辰晨
“誒,這不是你男朋友嗎?”
“噓!”徐心怡連忙示意他小聲點,雖然隔著好幾米遠,但是她還是怕被沈辰晨听到。
她將零錢塞進包包里,躡手躡腳地跟在他身後。像是做賊一樣。
繼續向前走了十幾米遠,向右拐進了一條黑黑的巷子,要不是月色正濃,幾乎看不到路。原來A城還有這麼個地方,看來自己的眼界真是太小了,白在A城里活了這麼些年。徐心怡正在猶豫要不要繼續跟下去。她向來都是好奇心重。
剛走到要拐角的地方,一個黑影就竄了出來,嚇得她一聲尖叫直往後退幾步,脊背也貼到了旁邊的一堵牆上。
等她好不容易站住了腳,定了神。才發現這人竟是沈辰晨。
他冷著一張臉,在月光的映照下徐心怡看到了他嘴角微微揚起的充滿戲虐的笑容。配合著這樣的場景,這樣的氛圍,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看著他向自己一步步靠近,徐心怡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兒,一時竟忘記了逃跑。
嘴里結結巴巴地嚷嚷著“你你你…你別過來啊,你再過來我就動動..手了啊。”
沈辰晨全然不理會她,臉湊到了她的臉上,只有那麼近的距離,徐心怡生怕自己稍稍一動就被他佔了便宜。所以她只得下意識地往旁邊一步一步挪動。
沈辰晨哪能讓她這麼容易就逃跑,再向左前方走一步,一只手撐在牆上攔住了她的路。
他的眼眸深邃,像個無底洞要把人吸進去一般。
徐心怡嚇得喘不過來氣,閉著眼不敢與他對視“你不要亂來啊,我會告訴老師的。”
“呵”沈辰晨一聲輕蔑的笑“你以為你是小學生嗎,還跟老師打小報告。就算你是,也不會想到跟老師說這事兒。”
徐心怡懊惱自己的心思被他看穿。
“我報警!”
“你報啊,我又沒對你怎樣。”沈辰晨緩慢收起手臂,自己只不過想嚇唬嚇唬她罷了,從來就沒有對她有過什麼非分之想。緩緩從口袋里摸出煙盒點燃一支煙抽了起來。
他抽煙的樣子像個歷經滄桑的男人,猩紅的煙頭在夜間閃動。嘴里吐出一層層白霧。
不得不承認這個男生抽煙的動作很迷人,不像那些學生般做作。
徐心怡貼著牆壁呆呆地望著。吞雲吐霧間沈辰晨側目看向她
“你還不走,是在等我對你做點什麼嗎?”
徐心怡這才回過神,倉皇逃走。
沈辰晨站在原地看著她小小的身影在一點點遠去,直至消失,才將煙頭丟在地上用腳捻滅轉身向巷子盡頭走去。
“原來沈辰晨住在這種烏七抹黑的地方。不對,他不會不是人,是鬼吧?!”徐心怡邊走邊嘟嚷著。不過幾秒就被自己荒唐的想法弄得無語了。這世界哪來的妖魔鬼怪,他要真是鬼,怎麼敢白天也出來呢。
徐心怡站在路邊隨手攔了一輛的士回了家。
推開門,竟看到了徐志威正半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徐志威看到她進來立馬坐直了身體,輕喚一聲“心怡。”
“嗯。”徐心怡看也不看,站在鞋櫃處換鞋。
“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放學去哪呢?”徐志威小心翼翼地說著,生怕一句話說錯惹到她。
“沒去哪,見一朋友去了。”
“吃了嗎?”
“吃了。”
“心怡,我們好久沒聊天了,過來陪爸爸說說話好嗎。”
徐心怡想了一會兒,還是走了過去,坐在他旁邊的沙發上。她無心看電視,雙手放在大腿下面壓著,低著頭看自己的腳尖,穿著卡通拖鞋,鞋子兩側掛著兩只黑色的小耳朵。這雙拖鞋是媽媽給買的,媽媽總是喜歡給她買一些特別可愛的東西。
“心怡,我想跟你商量個事情,我這是在征求你的意見,不是決定,你听完不要生氣好嗎?”
“你說吧。”徐心怡仍沒有抬眼看他。
“我想讓丁阿姨來家里照顧你。”
呵,還是被自己猜中,要不然整天見不上面,要不然見到了就是提那個女人。
徐心怡沒有吭聲,听他把話說完。
徐志威見她表情並無異常接著說“你看你正是長身體的關鍵時候,整天在外面吃飯還是不行的,爸爸工作太忙,經常要出差也照顧不上你。丁阿姨來了還能幫忙做做飯。你看怎麼樣呢?”
“你不是讓趙彬說服我接受那個女人嗎,怎麼自己親口來勸了。”
“我…”徐志威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小子這麼快就跟心怡坦白,看來自己當初還真是錯看他了。
徐心怡見他欲言又止,更加確信了劉曉筱所說的話“你不用想著怎麼為自己辯解,這件事情也不是趙彬跟我說的,你也不用去責怪他。”
“至于你說的這件事情我持反對態度。”徐心怡態度堅決。
“沒有商量的余地了嗎?”徐志偉失望地看著她。
“嗯。太晚了,我要洗澡睡覺了。”徐心怡說著往浴室走去。
她房間的相框里有一張和媽媽的合影照。照片中的媽媽溫文爾雅,五官精致。徐心怡之所以擁有這樣一張無可挑剔的臉龐全靠爸媽優良的基因。
以前,媽媽的父母都是大學教師,也算出身在知識分子家庭。但是爸爸是農村的,家里又窮。兩人畢業後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卻遭到外公外婆的反對。他們為愛而戰,最終拗不過,外公外婆也默許了這門婚事。
兩人的婚後生活也算是過得風調雨順,爸爸的事業也漸漸步入正軌。然而好景不長,媽媽卻被檢查出腦癌晚期,最終離開了他們。
徐心怡洗完澡後,抱著相框躺在床上,黑漆漆的眼珠盯著照片中的女人一動不動。
半晌,她開口道“媽媽,你在那邊還好嗎,爸爸準備娶別的女人來當我的後媽了,我該怎麼辦呢。我不喜歡這個女人。”
真不知道丁盛艷哪里吸引了他,讓他這般鬼迷心竅。
徐心怡心里嘟嚷著。雖說這個詞語不該用在自己的父親身上,但她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詞匯了。
月色正濃,手機稍微震動了一下,她從枕頭下掏了出來。
雖然沒有備注,只有一串數字,但是徐心怡還是認得這是趙彬的號碼。自從那次在溢香園吃小龍蝦迷路,回來後它就將趙彬的號碼背得滾瓜爛熟。以防下次手機沒電找不到他。
他現在去了美國,手機號碼竟然還沒更換。
解鎖手機屏幕,一行正楷字躍然眼前,簡短試探的話語“睡了嗎?”
徐心怡回“準備睡。”
然後抱著手機左等右等。
“嗯,那你好好休息,晚安。”
徐心怡心涼,走了這麼幾天第一次給自己發短信,內容卻是這麼沒內容。
她倒頭就睡,希望能有個好夢。手機忘了調靜音。
凌晨兩三點的時候,手機又像發了瘋似的震個不停,徐心怡揉著惺忪的睡眼,明亮的屏幕刺得她眼楮疼,好一會兒才適應。
未讀短信十條,全是趙彬發來的。時間卻是有前有後,從十點半到一點多的。
徐心怡仔細地看了一下時間,才從時間最早的那條看起。
22︰30“最近過得好嗎?我剛到美國不久,感覺自己很不適應這里的環境和飲食,我還是最喜歡吃溢香園的小龍蝦。”
22︰55“怎麼不回我消息?雖然我們分手了,但是還能做朋友不是嗎?”
23︰09“心怡,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你會不會留下我?”
23︰16“我查了一下時間,大陸現在應該是晚上十一點多吧。不知道你是不是睡著了,我卻滿腦子都是你的音容笑貌,原諒我這麼久都沒有跟你發短信。昨天竹竿告訴了我你在學校的事情,是我誤會你和沈辰晨了,對不起!”
00︰39“等你的回信快等睡著了。差點忘了跟你說,我媽昨天跟我聯系了一所學校,手續已經都辦齊了,過兩天我要去上學了。我突然有點後悔自己在學校的時候怎麼沒好好學英語,現在都開始害怕自己如何跟他們溝通了。”
01︰24“心怡,我還能這麼叫你嗎?希望我們有一天還能再見面。”
徐心怡心情復雜地看完短信,頓時睡意全無。
雖然趙彬知道了她和沈辰晨的事情是誤會,但是他並沒有要與自己和好的意思。是啊,他都要定居美國了,以後也會找個美國妞做女朋友,還找她干什麼呢。
徐心怡苦笑。她和趙彬注定是要錯過的!
她又將短信翻來翻去,這才發現收到了第二條信息顯示的時間是凌晨1點27分。
這漂洋過海的發簡訊,時間竟能這般顛倒。
搖搖頭,一條一條將它們刪掉。卻始終刪不掉兩人曾在一起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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