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城,这个建立在绿洲之上的城市如今是十字圣教最重要的圣地,教皇以及大主教们也都住在那不分昼夜挥洒着神辉的神宫中。
神宫中,除了位至极尊的教皇冕下、三位大主教还有无数红衣主教和神官,今日,整个神宫都动了起来,不为其它,十字圣教将面临一场重要的战争。神不会怜悯刚将刀剑指向他的人,十字圣教作为神意志的体现,自然也不会,他们要让那些胆敢冒犯他们的人明白冒犯神明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冕下,开始了。”大主教司博罗向教皇说道。
教皇点了点头,挺着他肥胖的肚子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那一刻,笼罩神宫的神辉也都上升了三分。
“神言‘辱我之人,我必还之以三:其一名曰宽恕;其二名曰事理;其三名曰罪孽’。神言‘我所赐予的,也是我所索要的,我赐予信徒生命,索要不敬神者性命’。”
这是不是记录在神典中的话语,并不重要,反正今日之后,这些话便会被神官添补进去。教皇停下话语,等待着整个绿洲城的跪服,万人成礼。而后他张开双臂,仿佛在祈求神明:“我祈求神啊,不远万里降下汝之神力,收回那些来犯者们的性命。”
从神宫为中心,神辉如沙,飘飘洒洒,覆盖整个绿洲城,所有的信徒都感受到了一股温暖的气息附在自己皮肤上,连连祈福。而大部分的神辉都飘落在绿洲城外整装待发的圣殿骑士们身上,原本就炫目的铠甲仿佛装饰上了宝石一样熠熠生辉。
“神言:‘我发起的战争,只是为了让世人惧我,信我。’去吧,你们的神的子民,你们是神的战士!”
“神言:‘你们身后,不再有死亡,英勇之人必将得到我的犒劳,胆怯之人必将落入无尽深渊’。”
“神言:‘我要的战利品,只有胜利,女人和土地,属于我的战士们’。”
“战!战!战!”圣殿骑士们也感到了神力的加持,就好像有了用不完的力气,一波接着一波的声浪聚成气海散向远方。
圣殿骑士们出发了,一人三马,浩浩荡荡的十余万骑,以震撼这个世界的速度向着东方飞驰。
“冕下,您可以回宫了。”大主教司博罗扶着教皇坐下,这种事情对于教皇而言都不是很轻松,整个神宫的神辉很明显的都稀疏了很多。
“呼……呼……战争真让人讨厌啊。”教皇喘了几口气。
“是啊,冕下也累到了吧,我刚派人送了十名美丽的少女前去侍奉冕下。”司博罗道。
“还是大主教懂事。”教皇称赞。
“我会跟外面说冕下最近有所领悟,在参听神言。”司博罗见教皇对他的安排满意,连忙继续跟上:“至于这个……俗事的处理,不知……”
“行了,我不在的时候,就由你来帮忙处理吧。”教皇对司博罗很满意,他也的确累了,强行使用这种大规模神术会消耗掉太多的神力。
教皇回去休息了,当他进入自己寝宫后,他的身上不再释放出带有圣洁气息的神辉,那些神辉被他小心翼翼的收回体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黑光,那是可以吞噬一切色彩的纯黑,仿佛夜空中没有了星月,仿佛失去了珍视之物时胸口的那个黑洞。
令人心寒的,空洞的黑。
这是代价,教皇也曾为此苦恼,疯狂,但他终是明白了,这便是代价。
他也曾经年少,公子无双,惊才绝艳。是这个世界上站得最高的人,低头便是俯瞰人间,一度以为自己便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于是胸怀大志的他开始创教,直到那天谱写神典时他才惶恐的发现了飘渺之中隐藏的大秘密。
原来真的有神。
那一刻他并不失落,倒是十分的兴奋,这是一个重大的发现,而他,也将成为这个世界上距离神最近的人。
他花费数十个春秋猜出了一条又一条的神则,完成了最初的神典。而他的修为也愈发的深厚,那是举手画星辰,双目印月华的齐天伟力。他感谢神的存在,心中也愈发崇敬,然而修神一途并不是一路坦途,他的国家畏惧他的力量,派遣大军将摧毁那耸立在教堂前的巨大十字架,他用神辉护着那些惊恐的信徒心有所苦。自此,他不再是国师,他与大义了无瓜葛;他的家人为自保清明,纷纷离他而去,他的妻子哭喊着“我会死的”“我会死的”向着他的反方向逃去,他发现妻子那好看的面容扭曲起来着实让人陌生。自此,他众叛亲离,孤家寡人。
而令人嘲讽的是,他止步许久的境界竟然得到了提升。只是原本象征着圣洁的神辉,慢慢的转化成了空洞的纯黑。
那层缥缈的薄纱后面,反倒像是端坐着个恶魔,所赐予的也更像是灾厄。
这才知道,原来此神非彼神,怜悯不是神的工作,更不是神的特质。一切的路,都错了。
他开始憎恨,憎恨世人,也憎恨神的存在,他便拥有了扭曲的心。
他寝宫那巨大而绵软的床榻上则是躺着十名手脚被缚的少女。这已经算是他的食粮,他无法自己凝聚圣洁神辉,只能想办法从他人身上汲取,而象征着圣洁的少女是最好的对象。他用空洞的黑色神辉覆盖住自己身体,摇身一变,变成了年少时那翩翩美少年的模样。
他看向镜子中的自己,那近乎完美的样貌让他更加烦躁,现在的他仍要用这变成历史的样貌来欺骗自己,欺骗那些少女。
十名少女,被他加以大梦术,在如梦如幻的仙境中遇到了她们的良人,然后便是那半推半就、欲拒还迎、欲罢还休的桃色时间。
在寝宫的床榻之上,少女们做着难以启齿的夸张的动作,肉海翻涌,那是她们的春梦,是教皇的大餐。
终于,教皇停下了动作,他汲取了足够的神辉,自己烦躁的心也得到了一定的发泄,他冷静了许多。
他起身下床,镜中的自己也逐渐变回老迈、臃肿的真正的自己。
他有些,欲哭无泪。
最初的那一步,便是错了啊。他看着仍然横竖躺在床榻上的露着大片肌肤的少女们,却再提不去半点兴趣。
这是一条莫名的路,他是天才,无论是悟性还是才华,都称得上举世,然而当他想要再进一步,由人道入神道,便跨入了一个永无止境的陷阱,神与人,竟是两个极端。
作为最近神的人,他也离真相最近,他知道那时的他错了,错得极其离谱。这是一条断路,前方是莫须有的深渊,而他不仅迈向了这条无法回头的路,还号召了无数信徒……
他作为领头人,方才最恐惧,最煎熬。
彷如摩西率领众人渡海,原本是为了寻求一个更好的地方,能够让人更好的生存下去,结果却发现到了一个还不如当奴隶时过活的不毛之地。
可他和摩西不一样,他的神不会给予他任何的援助,只会冷眼看着他带着信徒们挣扎,哭嚎。他率领众人渡海,却不知此海无涯,他身为先锋者看到了世界的边界,海中那个巨大的漩涡在吞噬者周围的一切,阻隔前路……
但他不可能说出真相,真相一旦被公布,那便不是一个人的绝望,是所有人的绝望,所有信众信念的崩塌。而他如果没有了信众的愿力,那他的境界也会迅速回落。
所以他只好维持着现状,将真相深埋,他回应着那些虔诚信徒们的希望,独自感受绝望。他无处发泄这不可诉说的绝望,只能用最纯粹而扭曲的欲望宣泄。
教皇看着司博罗的下属将床榻上那十名还在梦中的少女带走,他明白司博罗的想法,那个老货一直想架空自己夺权,用任何手段。
教皇低头看着自己鼓起的肚子,然后是布满腿毛的大腿,看见了罪恶的灵魂。他难得的笑了,同样修神术,但自己的境界远超三个大主教,在强大的实力面前,权术和阴谋毫无作用。
他开始苍白的笑,虽然这种苍白而无力的笑声实在是难听,但是他需要,哪怕笑到最后还是会深咳不止。他笑司博罗天真,教皇不是人间帝皇,不是那些伪称天命的欺世之人,而是真正可通神意的……欺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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