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府后院的牢房中,牢墙四面无窗,地面上阴暗潮湿一片,充溢一股腐烂味道。
“不交出祝公子的物什,就等着全烂死在牢里吧。”押送家丁将机灵虎三人扔进牢房,留下两句狠话,便锁上牢门扬长而去。
山猴子四下一看,忽然发现牢房中还关有男男女女数十人,竟全是云家班的人,云英和云夏未带枷锁,其余男子们一人带有一付铁枷铐,镣铐的另一端,固定在牢房的墙壁上。
“卖戏法的,你们咋跑来牢中演戏?”胖头鱼一脸惊奇。
云班主睁开眼看看机灵虎三人一眼,又默默的闭上眼,懒的说话。
“你眼瞎还是长在脚后跟上了?”云夏不乐意了,三下二下蹦过来,脆叫道:“臭小子滚开。”
“你的眼才长在脚后跟呢,我只是没看清,又没坏心。”胖头鱼不满的还了一句,扭头咧嘴道:“老大,这儿又潮又臭,还不如咱那破茅草棚呢......”
云夏嘴巴一翘,气呼呼的跑回云英身边坐下。
云家班中人离开十字大街后一路向东,正准备在洛都中另换个地方重新表演戏法,不料田旺旺带领一伙府兵追上,说家传阴阳螭玉佩和御赐折扇在和云家班一起丢失,要求一起到京兆府见官说个明白。
云班主不想惹麻烦只得跟随,结果被诱到许府关进牢中。
洛都北大街尽头一处宅院中,苏子昂等四名太华派弟子围坐一堂。
“苏子昂想找一群小毛贼当跑腿的,这想法挺新颖的,师姐夫支持你。”武六七一脸姐夫派头,笑眯眯的问:“但这能成嘛?”
“金真人派我等来洛都历练,主要任务是寻找弥勒佛,可这洛都太大了,想在其中找个人好象大海捞针,而弥勒佛还是一支比狐狸还狡猾的针,没帮手可不行......”
“在下认为金真人如此安排定然别有深意,我辈遵命即可。”楚天截住苏子昂话头,道:“苏师弟的计划一不害人,二未罔法,失败也无坏处,可以试试。”
“就依你俩一次,此事不需向木真人和火真人禀报嘛?”武六七道。
苏子昂道:“我俩想等此事略有眉目时,再向二位真人禀报。”
“准备何时开始动手救人?”
“今夜动手,再晚只怕事情有变,郑七指和田旺旺两边必然有所行动。”苏子昂想了想,道:“我总觉得那齐师爷不简单,以其凝元境修为绝不会给一名贼头儿当师爷。”
最后他郑重说道:“由我单独盯紧他,几位师兄对付祝府家丁即可。”
“行。”其余三人一起应答。
“让我出力可以,但那些金饼得手后要分一块给我,不然不干。”武六七一脸无耻的趁机敲诈。
“卓师姐不在面前,六七你又露出满嘴狗牙。”苏子昂一脸鄙视,揶揄道:“你为啥不学学楚师兄和姚师兄,人家从来不提好处。”
“楚天读圣贤书读傻了,姚师兄大气懒得和你计较。”武六七和姚中天到洛都后,也在千牛卫大将军屈鼎天的推荐下,暂时在德阳门把守城门,检查进出人员。
“六七身为修士,要金饼何用?”楚天询问。
“要金饼何用?让我来告诉你吧。”武六七板着手指数道:“有了金饼,哥带你去逛胭脂巷,吃浆水巷张大脖子做的小笼包,去胡姬酒肆吃倍儿香的炭烤全羊,焦黄的吊炉馕饼,喝三勒浆、龙膏酒,据说胡姬酒肆的厨子和待女,全来自西域......”
洛水岸边,老宅院中。
“师父,师父。”刘富贵一路跑回郑七指住处,大叫:“机灵虎三人让刁癞子抓走了,锁在一处祝姓宅子中了。”
郑七指正惬意的躺在胡床上喝着茶,一边嚼着一盘酥麻点心,闻言大骂:“这仨小子净惹事儿,抓去就抓去吧,我管不了他们死活。”
“师父,要他仨真顺了玉佩和折扇,京兆尹府中一通杖棍拍下来,这仨小子铁定把你供出来。”
“哎呀,不好。”郑七指登时蹦了起来,叫道:“快把本堂最聪明的齐师爷来,咱可不能栽这事儿上。”
一个时辰后,齐师爷飘然而至。
郑七指开门见山:“齐师爷,又得你出手解难了,机灵虎仨小子让刁癞子一群人抓走了。”然后就将刘富贵说的话,从头复述一遍。
“七爷莫慌,此事交给在下善后。”刘师爷满腔自信,应承道:“几名富家浪子外加一群无赖,全是吃闲饭的货,在下派出精锐人马出手,绝无后患。”
“那一切倚仗齐师爷了。”郑七指对齐师爷甚为敬重,说啥信啥。
洛都中有洛水,涧水和滋水三大河流贯穿全城,每一条大河又衍生出十数支小河溪,在城中曲曲折折联成一片水网。
许宅位于洛水边一条小溪旁。
当夜子时前,空中星光暗淡,一行十余名黑衣人悄然潜伏到许宅后院,齐师爷伏墙听了听院内声音,一挥手,带头翻进祝宅,径直向后院牢房摸去。
牢房门前竟无任何人把守。
牢房内只点了一盏小小的豆油灯,光线阴晦,一股腐烂气味呛鼻而来,齐师爷捂着鼻子借助丝丝亮光,一路摸到牢房内。
牢房内空无一人,两团人影静静的趴在地面,齐师爷用脚一勾,却是两名许府家丁打扮的男子,他立刻一声惊叫:“贼走了咱登门。”
刘富贵低声问:“齐师爷,啥意思?”
“咱晚了一步。”齐师爷低声道:“牢中人被提前劫走了,快撤。”
“轰隆”一声巨响。
牢房顶上好似吃了一记重击,一片灰尘簌籁落下,齐师爷吓的一闪身,紧紧贴在牢墙边上。
“遭贼了,来牢房抓贼了。”牢房顶有人在扯着破锣嗓子大喊,喊话人好似怕许府中人没听到,又是“轰隆”两下重击砸在牢顶上。
稍顷,整个许宅中响起一片“咣、咣、”的敲锣声,在黑暗中尤为刺耳。
“不好,冲出去。”齐师爷疾步向牢外冲去,一边喝道:“出去后全贴着河边走,别遇上巡夜的金吾卫。”
院外星光阴晦,空无一人,前院。
一行人匆匆跃过许府外院墙,齐师爷飞身上墙之际,感觉有人轻轻撞了自己一下,但身边同伴人多杂乱,也来不及细想,一纵身下了院墙。
洛都入夜后宵禁,许宅中人声喧哗,火把亮彻寒夜,金吾卫应当在不长时间内赶到,一行人不敢停留,贴着岸边向郑七指宅院逃去。
半个时辰后。
“七爷。”齐师爷独自一人蹿进郑宅,气喘吁吁叫道:“中套了,仨小子早不在许府牢中了。”
“啊,许府的人下的套?富贵呢?”郑七指望望齐师爷身后,一脸迷惑。
齐师爷沮丧说道:“富贵是不是天黑跑迷路了?”
“那等等吧,外面天这么黑,也许富贵天亮前自己就跑回来了。”郑七指对齐师爷言听计从,便问道:“许宅中竟有长脑子的人么?”
“唉、”齐师爷一声长叹,忽地想起了什么,伸手一摸腰间,顿时脸色惨白的大叫:“坏了,腰牌掉了!”
“什么腰牌?”
“一个要人命的腰牌。”一股杀气顿时从齐师爷眼中浮出,随后他又叫道:“不好,这不是许府中人下的手,咱快撤。”
“撤?”
“对,先出去躲躲。”齐师爷疾声道:“躲出去在这宅子四周守着点儿,看京兆府捕快来不来搜这座宅子。”
“捕快来搜宅子,那快走。”郑七指是黑暗中的老鼠,最怕京兆府捕快。
翌日午时,老捕快头宋德在十字大街上找到苏子昂和楚天。
“一伙天星帮的贼,偷了京兆尹田大人公子的玉佩和折扇,昨夜又派人到许宅登门行窃,被许府中人抓了一个,据指认是一名叫郑七指的老偷儿指使干的,可惜郑七指趁夜跑了。”宋德严肃说道:“京兆尹令田大人有令,谁能抓到郑七指或找回玉佩和折扇,官升一级。”
“郑七指人长什么模样?”
“这是郑七指的画像,这人七根手指,左掌三右掌四,脸上有一道刀疤。”宋捕头抖出一张画像,道:“玉佩名唤阴阳螭佩,用青玉刻了两条相互缠绕的螭龙,折扇以象牙为骨,用韧纸做面,上面画了一堆牡丹,据说是御赐之物。”
“诺,宋捕头放心,我俩一定要这郑七指归案。”
“哈哈。”宋德一阵大笑,道:“贼都见不得光,他不会傻到跑十字大街来让咱抓的。”向前走了两步,老捕头又笑道:“你俩若运气好,真抓到这老贼头儿,能官升一级!”
苏子昂呵呵一笑,道:“宋大哥放心,我一向运气好。”
洛水岸边,茅草棚中。
一阵阵面香味从草棚中飘出,机灵虎三人在忙里忙外的在一个陶瓷罐中煮着面。
苏子昂等人昨夜先将许宅牢内的人全部救出,待武六七和姚中天上值后,从德阳门中将云家班的人放出,临别之际,苏子昂将从齐师爷怀中摸出的银子,加上两块金饼顺手塞给云班主......
“老大,你说那个神仙哥哥会不会都咱法术?”山猴子一脸憧憬的询问。
“嘘,别乱说话。”机灵虎一脸与年纪极不相符的成熟稳重,道:“一会神仙哥哥来了都少说话,他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恩,听你的。”
午后申时前后,茅草棚中风声飒然,苏子昂数包点心出现。
“哥哥你来了。”机灵虎规规矩矩的说道。
苏子昂一笑,将点心递过来,道:“给你们捎的,分着吃吧。”
三名孩童顿时活跃起来,胖头鱼吃了两块点心后,吞吞吐吐的问:“哥哥你是神仙嘛?”
“不是啊。”
苏子昂看看胖头鱼一脸小心翼翼的懵懂,立刻回想起自己在恶狼谷山寨时的惶惶然,目光中一片温暖,伸手摸摸胖头鱼的大脑门。
“你多大了?”
“不知道。”
“你家是那的?”
“不知道。”
“你怎么认识山猴子和机灵虎的?”
“我从记事起,就和他俩一起跟着七爷在南大街混饭吃。”
“郑七指如今不见了,你能找到他吧?”
“不知道,机灵虎一定能找到。”胖头鱼晃着大脑袋,说话慢悠悠的,一字一句显的淳厚老实。
“你能解几个铃儿?”
“我能解四个铃儿,山猴子解五个,机灵虎解六个。”胖头鱼一一回答,解铃儿是贼道一门检验手法高低的术语,在一刹那解开的铃儿越多,手法越好,据燕千户说最高者能解十八铃。
“那个齐师爷是怎么回事儿?”苏子昂面色一凝,翻身亮出一块乌木腰牌,腰牌上云纹飘渺,一只手掌居空而出,四指弯曲,唯独小指竖立,问道:“你们以前在郑七指那见过这腰牌嘛?”
乌木腰牌十分诡异,苏子昂曾在太华派黄龙谷常子达手中接过一模一样的一块,正是烈火峰叛徒蒋明之物,万没料想竟又在齐师爷腰间偶然摸出,两块腰牌唯一不之处,便是上面的描金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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