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那么远的距离,答雅也一眼认出了那个人。准确的来说,是认出了那匹马。
有银灰色皮毛的马可是不常见。
拍了拍身下火红色的坐骑,答雅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山火,那可是你曾经的同伴呢。”
马匹嘶鸣了一声,打了个响鼻,也不知是想表达什么。
一柱香的时间到了,答雅偏过头去,给自己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点了点头,驱马走了出去。
他经过的地方,士兵们都自觉为他让出一条道路来。
到了场中,侍卫和张三花打了个照面。张三花微微愣了下,而后反应过来面前这人是谁。
几年前她被关在西荒营地时见过,答雅身边的那个侍卫小哥。和之前相比,他张开了些,沉稳了些,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复杂。
是熟人,张三花摸不准是不是该打个招呼。
没等张三花拿定主意,侍卫小哥先说话了。
“张伍长是想怎么比,马战还是地上打?”
见对方没有和自己叙旧的想法张三花也就歇了这个心思,她看了看侍卫手上拿着的长朔,明白了这大概是个擅马战的。
“地上打。”
若是平时,张三花定会选马战,比试自然是要在对方的强项上击败他才有意思,只是现在一事关身后同袍的性命,而她现在实在是状态不佳,还是稳妥些好。
侍卫没说什么,干脆地下了马,又从马鞍旁抽出两把长刀。这两把长刀与西荒制式的刀一般长,却是窄了很多。
使双刀的对手,张三花还没有遇见过。
下了马,张三花也抽出自己的大刀。
两人对立,张三花个字矮一头,刀却宽一截,看起来又有一种隐隐的和谐。
无人充当令官,当二人站定时这场比试其实已经开始了。他们先是静静站着互相观察着对方,忽而一同蹬开脚下的沙子,冲了出去。
双刀的优势在于更加灵活,可以互为掩护配合,缺点在于在发力上比不了单刀。可两人兵刃刚一接触张三花就是一惊。
好大的力气。
虽然说是力气大,但还是比不过自己。但如果缠斗下去却是很不利。
因此,张三花打定了主意,要速战速决。
想是这么想,实际操作起来却很困难。虽然自己状态不好,发挥不出最好的实力,但肯定还是稳胜这侍卫一筹,但怪就怪在每次眼看就要把他打趴下了,可偏偏就差一点。
差的这一点,让张三花很是别扭。
如果还拿不下他,她只能下杀手了。
这三场比试张三花都没准备下杀手,因为她不敢激怒答雅。可现在她手下留情对方却招招致命,张三花也有些怒了。
两人手上又走了几个来回,西荒那边看得叫好,东华这头默不作声。张三花杀气盈于双目,侍卫双眼与她对上的同时就是一震,慢了一拍,眼看张三花的刀就要落在他的脖子上。
“噗——”
侍卫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用手背蹭了下自己脖子,拿到面前一看,一手的血。
就在刚刚,他也以为自己要死了。只是不知为何张三花也慢了那么一点点,才让他捉住机会用刀当了一半,然后借力退开。
看向张三花,张三花却没有看他,而是望向另一个方向。
张三花在看答雅。
她杀机涨到最高处时,忽然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有一种窒息带来的晕眩,就像鱼被抛在岸上暴晒,虚弱的无力挣扎。
张三花竭力让自己握着刀的手不抖,却无法使脸色不那么苍白。
侍卫发现了这一点,觉得可以乘胜追击。
“张伍长果然有两把刷子,这次换我来与你一战!”
又有一人骑着马出来了,他一脸的大胡子,看不清相貌,略有些轻视地看了侍卫一眼。侍卫犹豫了一下,收了武器,默认了他败下阵来的事实。
赢下了第一场,张三花身后的战士又是兴奋又是担忧。有几个自认武艺不差的蠢蠢欲动又想向张三花请战。张三花回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他们乖觉的又不作声了。
“我叫花椎,阿附城花部的首领。我手下的儿郎之前可没少被张伍长你照顾,怎么,比一场?”
张三花已经稳住了心神,乍一听这人姓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愣了愣神,然后才重新看向花椎,点了点头。
“张伍长刚比过一场,必定劳累,我也不占你便宜,再等你一炷香时间。”
有时间休息自然是好。张三花想即刻往地上一坐,可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如此失了威严,左右看了看,重新上马。
至少可以歇歇腿。
侍卫走回答雅身边,脸上带着羞愧。答雅扫了他一眼,并不很在意,吩咐他先去找军医包扎一下。
输了一场没关系,还有两场。
就算三场都输了也没关系,他又不着急。
看在她当年出言提醒他的份上,他不要她的命,只废了她就行。
一炷香的时间转眼即逝。这回,又要比马战了。
马战的胜负关键在于借用马力。嘶风的品质比对方的马好上一阶,它又和张三花配合默契,虽说张三花之前耗费了不少力气,但要赢,应该不难。
可是那种别扭感又出现了。这回不只是张三花,嘶风都有所感觉。嘶风再聪明也是马,想不出到底为什么,渐渐的开始有些急躁。
觉察到嘶风的不安,张三花控马退出了一段距离,扯了扯嘴角,拍拍他的脖子表示安抚。嘶风甩了甩头,再看对面那马觉得甚是恼怒,咴咴地叫了两声。
像本马这么厉害的神骏,怎么就干不掉对面的弱鸡呢?嗯,一定是背上的人太菜了。
见嘶风还不安分,张三花又使劲拍了一巴掌。嘶风喷了个响鼻,老实了。
心脏的重压越来越明显,张三花胸口闷得感觉再大口吸气也吸不到多少到肺里。
人在窒息的时候,眼睛会突出,面色会发紫,根本就无法思考。但是张三花在心脏上的重压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忽然脑中“轰”地一声,似乎灵魂从身体里飘了出来。
眼前的世界纤毫毕现,所有人的动作变得缓慢,但心脏的痛苦也被几倍的放大。
这么痛苦着,张三花以一种灵性地直觉驾着嘶风朝花椎冲去,佯攻,藏马腹,刀向斜上送出。
两马分开,张三花重新坐回马背,花椎被挑落马下。
又赢了。
东华的士兵抑制不住地喊出声来,他们熊抱,使劲拍着对方的背。
张三花的脸色更白了,白的有些透明。
答雅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但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所有人都在等他下令。
虽然阵前比斗是他们输了,但他完全可以不认。只要这群东华人死绝了,谁知道他答应过什么。
心有所感,张三花又望向了答雅。然后,取下挂在马上的弓,引箭。
这一股杀气,让答雅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额头有些凉。
如果他反悔,张三花手中的箭便会立即射出。她的伍会全灭,他可能会死,可能只会轻伤。
再次感受了一下额头的凉意,答雅舔了舔嘴唇,抬起了手。
“扎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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