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靳少兰这一桌坐下来的契约者们,除开开头搭话那个开朗的黑发男人,和他一起的两人,一个是金发剪的极短、虎背熊腰的北方大汉,一望而知是俄国佬;另一个是英俊挺拔的棕发军人,他的肤色既不深也不浅,介于两个同伴之间。
才一入座,俄罗斯大汉马上深吸了一口气,拍着桌子嚷了起来:“酒!终于有酒了!那边身段像白杨树、脸庞像苹果花的俏姑娘!给我们来一大杯酒吧?”
“呸,阿拉希的棕熊!拍散了桌椅要你赔双份!不过你话倒说的真是动听,”女招待百忙之中欢笑着嚷嚷回来,“好吧,要酒的话,自己去奥里森老板那里讨!我这儿忙得没工夫给你们送到桌前啦!”
俄国大汉哈哈大笑,也不以为忤,手肘支在桌上左顾右盼起来。可酒馆里大半是契约者,考虑到接下来还有任务要接受,喝的仅仅是一种极淡的黑葡萄酒。当他收回目光时,突然眼前一亮。
“这不是酒?”俄国大汉两眼发光地问,指着靳少兰面前那一杯。悬浮着翠绿叶片的淡琥珀色茶水折射着烛光,漂亮极了。他那个个性爽朗的黑发同伴没辙地摊摊手,喷笑出声。
“他没有别的意思,请别……算了,这头血管里都是酒精的北极熊遭人嫌弃也是活该的,兄弟!”他竖起手指左右摇摆以加强语气:“没别的意思,我们想来两杯带劲儿的,不是那种白开水似的便宜货——呣,你看,是这样,你好像是『咱们』这班人里唯一一个不喝酒的,而且你这一杯看起来棒透了——兄弟,要是我猜对了,你尽管一样是个『外乡人』,但比咱们『见多识广』,知道这儿都能喝到些什么好货——给我们说说看吧,行吗?”
他的说辞令靳少兰的眼睛也为之一亮。他含笑点头。“我的荣幸。”说着,靳少兰转向吧台的方向。
“奥里森,我的朋友?麻烦你了,奥里森,请你告诉我你这儿没有什么?”
“嘿!您这话问得对,好先生!老奥里森的店里没有什么?没有你们北方王国的月光酒,先生!没有月光酒,老奥里森应有尽有!您这句话算是问对了!”
奥里森显然是个老于生意之道的精明商人,他厚道的脸上因为靳少兰问话背后流露的信息而马上泛起一丝精明的闪光,随即就是扬首挺胸的自豪。确定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后,回忆着人类旅店售卖列表,资深沉迷者靳少兰也毫不含糊。想当初他在游戏里还是“美酒俱乐部”的荣誉会员呢。
“那么,要是想痛饮一场解渴的话,既然我不需要替几位省钱,矮人蜜酒和荒芜之地威士忌是不错的选择……不过我想这同样不是几位真正想要的?”他笑了笑,视线依次扫过同桌的两个欧洲人和一头熊。军人向他颔首致意,一直负责发言的黑卷发男人忍不住“哇哦”了一声期待地搓着手指,熊……熊只待他一声令下就要冲到吧台里面去动手抢了……
“奥里森我的朋友,”靳少兰转过头去,提高了声音笑说,“洛丹伦米酒,壁炉谷佳肴,各开一桶——以及,请帮忙送到桌上来,我想你是不会拒绝这个小小请求的吧?”
熊一把把刚跟着靳少兰说了句“没错,就算是看在金币的份上”的黑发同伴扒拉到一边,以一种和他体型绝不相符的敏捷蹿出座位。“哪一桶是我的,酒?!”他两眼放光地问奥里森,做了个掏东西的动作,然后摸出一只鼓鼓的钱袋。
在听了靳少兰的话以后原本还有点儿迟疑的奥里森当即丢下招待姑娘去同黑发男人和那个鼓鼓的钱袋打交道,自己亲自领着俄国大汉从地窖里搬了——或者说这北极熊轻描淡写的提了两只一呎高的小木桶到他们桌上,然后请求三个主顾等他去拿了专用的工具来给酒桶开封。奥里森脸庞发光地回到吧台后面去取工具的当儿,俄国大汉佩服地冲靳少兰点点头:“我果然没有看走眼,哈哈!朋友,你是个不喝酒的行家——我一看你那杯茶就知道。”
诚然,这杯用晶莹剔透的玻璃杯盛着的蜜茶看卖相就颇不一般。如果拿起杯里那柄用来压薄荷叶和泡沫的银匙沿着杯底轻轻搅动,细碎的粉末就随着青翠的薄荷叶在透明的淡琥珀色蜜茶里起伏旋转,就像从夜空里舀了一杯昏黄的月色和许多小小的金色星星。入口除了清新醇和之外还有种与苦涩交织的雅致之香,和蜂蜜的甘甜一样带着纯出自然的清新和甘美,被薄荷直抵额角的沁凉充分衬托出来,饮下之际,胸臆之间还油然体会到一种妥帖和舒畅。
在注意到这里的酒水价钱和游戏中大抵相差无几的时候靳少兰就感到好奇。酒馆里的几种好酒大抵要超过两个金币的价钱,其中的烈酒的售价更是将近两个半金币。在游戏里面,酒固然可以全部以“杯”为单位,但在这个实实在在的世界,打开一桶好酒散卖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想喝上一杯得要干脆买下整桶,要么就是几个酒客凑钱合买一桶分享。
两个金币固然昂贵,可这两金的价格是论“桶”的。而靳少兰所点的那一杯饮料,尽管只是“一杯”,却要卖一金币另十个银币。
日常生活带来固有经验让靳少兰错把“薄荷蜜茶”与“柠檬蜂蜜红茶”看成了同类饮料,然而,在调制的过程中撒入的那些棕色粉末可不是他臆测的某种茶粉,而是反复细细碾过的桦树茸——听了北极熊的解释,靳少兰才恍然大悟。他这才想起,在这个生产方式只有中古水平的世界里,蜂蜜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奢侈品(更别说还是新鲜蜂蜜);而桦树茸,这种仅仅生长在桦树和极少几个其他树种根部的真菌,需要长达五年才能成型,而具有药用价值的更要生长十年以上,因此哪怕在靳少兰那个时代依然是相当有价值的。“区区”一个金币,还真是童叟无欺的公道价格呢。
奥里森回到这张酒桌时捧着一个小布包,他郑重打开,里面的工具却和靳少兰等人想的不一样,已经有些年头且相当普通。看来“专用工具”指的只是它们被专门用来开美酒的酒桶,也就是说,它们为酒馆老板提供的不是方便实用,而是一种仪式感。
反复擦拭过每一件工具后,奥里森用一把小银刀仔细地刮掉封蜡,拿毛刷清理干净,再用一柄十分小巧的凿子沿着软木塞边缘一点一点地楔进缝隙里,这一切都做完以后,他深深吸了一口长气,脸上流露出少许爱惜和不舍之色,小心翼翼地把软木塞完整的撬了出来。
随着滤得干干净净、略带点儿白色的米酒注入酒杯,一缕谷物发酵的芬芳弥漫开来,淡淡的,却令人印象深刻,联想起咀嚼新鲜麦粒的那股清甜味道。当你端起酒杯试图深吸一口令人陶醉的香气时才能发现,这完全是徒劳,酒香依旧恬淡,只是回味变得格外悠长。那个军人的身体微微前倾,黑发男子也兴奋地拍着大腿吹了声口哨。只有熊依然不为所动,两眼紧盯着剩下那只小木桶不放。当奥里森再次撬开软木塞之际,俄国人表情猛地一凝,紧接着抄起酒桶就狠狠地灌了一大口下去。然后他的神色凝固在惊愕和呆滞之间,半晌,这头北极熊重重地把酒桶墩在桌面上,放声狂呼:
“——阿进薄里筛沃契嘎!(Один-больше-бочка,再来一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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