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王朝,天安州,四方城。
天安州,大晋朝东南最富庶省份,每年光是上缴税赋,就占据全国税赋的一成,位列三十六州郡之首。
如此重要之州,朝廷自然要紧紧抓在手中。
除了知州、知府、知县三层权力架构外,大晋朝庭还在天安州增设兵马司、盐铁司、巡察使等官员,大肆安插人手,重重制衡,生怕天安州发生动荡、兵变。
知州、知府、知县,这些官员由朝廷公推。兵马司、盐铁司、巡察使一应人等,则由皇帝直接任命,都是亲信中的亲信,心腹中的心腹,可直接将密报呈交皇帝案头。
但在天安州,这些大大小小官员,无论荣宠与否、权柄大小,统统要居于一个家族之下。
这就是四方城的花家。
花家既不是世勋贵族,也不是皇家旁支,却能够在天安州屹立数百年不倒,发展到今天根深叶茂、只手遮天的地步,全是因为这个家族背后,有修仙门派在撑腰。
三百年前,花家一位天才先祖,机缘巧合下拜入太清宗,成为一名核心弟子。自此之后,花家便急速膨胀,飞快崛起,成为天安州第一豪门。
修仙者飞天遁地,移山倒海,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只要一名修士,就能够横扫千军,彻底毁灭一个皇朝。
花家背后,站的是修仙界的太清宗,门下有数万名修士,声势浩大,实力雄厚,在整个修仙界中,也是赫赫有名的顶级门派。
历代大晋皇帝,都对天安州十分觊觎,但在太清宗这种庞然大物面前,他们不得不低头,默许花家盘踞天安州,日益壮大。
花家府邸,坐落在四方城正中央,占地三千亩,家丁、护院、武师等闲杂人等,足足有上万人之多。府邸之内,高楼林立,院落深深,走廊长亭,瘦湖流河,应有尽有。光是一年四季,鲜花盛开的假山花园,就不下数百座。外人若是进去,三天三夜都转不出去。
这一天清晨时分,天刚蒙蒙亮,花府上下就开始忙碌起来。
“府上今天这么忙碌,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一名十五六岁的年轻小厮,眉清目秀,灰衣黑帽,手里端着一壶热乎乎的参鸡汤,穿过人来人往的花园,心中暗暗想道。
他叫周方,是花府的一名家奴。
周方原本生在小康之家,衣食无忧。只是在他十岁那年,父母双双染上恶疾,不久就撒手人寰,周家运道自此凋落下来。迫于生计,周方只得卖身进了花府,做了一名鞍前马后伺候人的小厮。
他为人机灵勤快,又读过几年书,很快就获得擢升,成为花府二房中一名使唤小厮。
此时他手上捧着的鸡汤,就是给花府二夫人送去。
这碗看似普通的鸡汤,全部选用上好的乌骨白鸡,每只重八斤八两,只取胸脯、后腿两处肉,熬制时又加入党参、当归、枸杞等名贵药材,慢火煨炖两个时辰方成。
光是这一碗鸡汤,就花费纹银五十两,足够三口之家用上五年。而在这里,花府二夫人每日清晨,只用它来漱口。
鼎食人家,富贵逼人。
花府上下共有九房夫人,大房、二房权势最盛。大房嫡出的大少爷是未来家主,地位尊崇自不用说。二房之所以能够和大房平起平坐,全是因为二房所出之女被花家老祖宗看中,收入太清宗门下,成为一名仙道修士。
花府几房,关系错综复杂,各种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周方年纪虽小,人却机灵得很,早就将这一切背景打听清楚,了然于胸。
他虽然是个小厮,但从没想过就此终老花府,一辈子听人使唤。正所谓“宁为鸡首,莫为凤尾”,周方同样明白这个道理。他的志向,就是早日攒足本钱,为自己赎身,开牙立府,成立自己的家族。
抬头看了看天色,他不禁加快脚步,朝着二房夫人所居的“静轩阁”走去。
“静轩阁”号称是阁,但实际上是一座庞大院落,共有三间正房、八间厢房,另外还有车房、厨房、马房、武坊等建筑,总共占地足足有五十亩。正房和厢房之间,用青砖游廊相连,供花二夫人和丫鬟们等女眷居住。阁子正中间,有一处假山池塘,周围潺潺流水,垂柳依依;池塘之中,花骨含苞待放,荷叶翠绿欲滴。
“什么?找不到了?”
刚刚穿过影壁,周方就听到花府二夫人高声咆哮,不由面露苦笑,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花二夫人性情暴躁,喜怒无常,令人难以捉摸。一干奴仆丫鬟,无不战战兢兢,生怕惹恼这位主母。
平常豪门,奴仆丫鬟稍有犯错,难免会被教训一番。但在花家二房这里,却远没有这么简单。一顿毒打在所难免,还会被逐出四方城,沦为一只丧家之犬。
对,就是逐出四方城,而不只是逐出花府。
若只是逐出花府,尚可在城中继续生存,但是逐出四方城,就等同下了禁令。不止是四方城内,就连天安州也无人敢收留。酒店食肆不敢做生意,旅店客栈不敢留客,等同于赶尽杀绝。
正房内,穿金戴银、一身锦缎的花二夫人,满脸寒霜,怒气冲冲,对着跪在地上的丫鬟们大发雷霆,道:“快说,我的那串珍珠项链哪里去了?你们这些奴才,胆子真不小,胆敢偷本夫人的东西,活得不耐烦了?”
“夫人,我等真的没有看见那串项链。”
“就是借我们几个胆,也不敢偷夫人您的东西。”
七八个丫鬟,愁眉苦脸,跪在地上簌簌发抖,额头紧紧贴在青砖之上,不敢抬起。
“夫人,鸡汤来了!”
看到这幅场景,周方心脏剧烈跳动,不敢多作逗留,硬着头皮禀报一声,蹑手蹑脚地将鸡汤轻放在黄木茶几上,转身就要退下。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对,就是他!”
就在这时,一名嘴角有颗痣的俊俏丫鬟,眼珠一转,抬起头来,冲着周方一指,高声说道,“启禀夫人,您的那串项链,极有可能是被这个小厮偷走的。不止如此,奴婢还知道现在那串项链在哪里。”
“什么?”
周方一颗心脏,几乎要跳了出来,面色变得极为难看。他缓缓转过头来,看到花二夫人的眼神当中,充满狐疑迷惑,当即不假思索,“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磕头如捣蒜,“二夫人明鉴,小人冤枉,小人绝不敢惦记夫人的东西。”
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本想要躲避祸事,却遭了无妄之灾,祸从天降。
“哦?你说他偷了我的项链?”
花二夫人的目光,在周方和丫鬟身上,来回巡梭,问道,“小兰,你是如何知道的?还有,我的那串项链,现在何处?”
那名嘴角有痣的丫鬟,名叫花小兰,听到花二夫人的话,壮起胆气,挺直腰杆,矛头直指周方,“二夫人,实不相瞒,奴婢曾经在小玉的房间,见过一串珍珠项链。还有,这两个奴才,私底下勾勾搭搭。肯定是这个小厮,为了讨好小玉,偷了夫人您的项链。”
她话音刚落,跪在地上的另一名丫鬟,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毫无血色,娇躯颤抖不已,眼泪唰的一下,流了出来。
其他几名丫鬟,闻言则是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她们知道,不管如何,自己的嫌疑算是洗清了。
“来人呐,给我去搜小玉的厢房,务必要找到那串珍珠项链。”
花二夫人柳眉倒竖,满脸煞气,轻轻拂袖,吩咐了一声,两名孔武有力的护卫,当即跳了出来,朝着花二夫人一施礼,便抱拳而去。
项链有了下落,花二夫人倒不着急了,好整以暇地品起香茗。对于跪在地上的一干人等,她看都不看一眼。
周方直直跪在地上,脸色发青,手臂之上,青筋高高凸起,一颗心早已跌入谷底。
十五六岁的年龄,正值情窦初开。周方相貌俊俏,在小厮当中颇为顺眼,又经常在静轩阁行走,迟早会“出人头地”。那名叫做花小玉的丫鬟,一颗芳心早已暗许,拐弯抹角地约了周方两回。只是周方不解风情,花小玉只得悻悻作罢。
这两次相会,无论是周方,还是花小玉,都认为做得隐蔽,却不想早就落入有心人眼中,趁机在这时拿出来大做文章。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周方断然不会去偷那劳什子项链。
他自认行事坦荡,俯仰无愧天地。这件事,一定会证明自己的清白。
周方这样安慰自己,可心底总有种不妙的感觉,挥之不去。
一盏茶功夫,两名护卫去而复返,其中一人,手中多了一条明晃晃的珍珠项链,颗颗饱满圆润,最中间的那颗珍珠,更是足足有龙眼那般大。
人赃俱获。
“哼,这下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看到项链,花二夫人脸色稍霁,朝着两名护卫,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头来,一张脸又冷了下来,目光不善地看着周方和花小玉,厉声质问道,“快说,你们二人当中,到底是谁偷了本夫人的项链?如果你们两个下人,胆敢有所隐瞒,那就两人一起重罚。”
“这……这怎么可能?”
看到那串珍珠项链,周方大惑不解,忍不住抬头看向花小兰,正好瞥见对方面露喜色、洋洋得意,立刻心有所悟,“原来是这样一回事!”
这件事说来简单,花小兰见财起意,暗地里偷走了花二夫人的项链,又悄悄藏在花小玉的厢房。眼见纸包不住火,她便来个祸水东引,诬陷到花小玉和周方的头上。
好一招祸水东引,好一招栽赃嫁祸!
一想明白,周方心中顿时大定,正欲开口说明这一切。
“二夫人明鉴,项链的确在我手上,但却不是我偷的。”
岂不料就在这时,原本还在暗自流泪的花小玉,突然一抹泪水,挺直腰板,表情坚毅,一指周方,“这串项链,实际上是这小厮赠与奴婢的。他说喜欢奴婢,想要和奴婢交好,所以送了这条项链做定情之物。奴婢一时糊涂,就收了他的礼物。至于这项链从何而来,他是如何得到这串项链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不好!”
周方闻言,大为惊骇,胸口如蒙重击,脑海霎时间一片空白,脸上毫无血色,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竟然能够阴毒险恶到这般地步。花小兰也就罢了,现在又多了一个花小玉,她明明知道两人都是被花小兰冤枉的,只为了自保,就将所有莫须有的罪名,一股脑地推到别人头上。
绝情绝义,心狠手辣。
现如今人证物证俱全,纵使周方全身是嘴,也是百口莫辩。
“你,还有什么话说?”
周方失魂落魄,茫然失措,这副模样落在其他人眼中,更是坐实他们心中所想,这项链,就是这名小厮偷的。花二夫人更是怒不可遏,冷笑连连,猛然一拍桌子,不容分说,一挥手道:“家丁周方,擅自偷盗主家财物,品行恶劣,罪无可恕。着令杖打二十,即刻逐出四方城。”
这番话,立刻定下了周方在花家的命运。
眨眼之间,周方就由一名“前途无量”的小厮,变成了一个无人敢收留的丧家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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