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遁入黑暗的戚弥,不再毫无情绪。他感到痛苦万分,悲伤至极,仿佛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但那强烈的情绪却无从宣泄。从他眼前匆匆而过的生灭之景,令他不禁想搞清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但这个问题就像自己从何而来一样,根本无法被他自己解答。
不过,痛苦的情绪,倒也唤醒了戚弥的一些记忆。
恍惚间,戚弥想起了自己同珞凝、姜静海、James、陈家安,一起被困在破损的“潜进号”上。
漩涡,诡秘的漩涡困住了他们。
为了从那可怕的漩涡中,挣脱而出,“潜进号”上的其他人,都上了救生艇,而戚弥则穿上战斗盔甲,脚踩顶着炸药的防爆盾牌,成为了救生艇的推进器。
戚弥选择的引爆时间相当精准。他引爆了炸药之时,“潜进号”与漩涡流速的相对速度刚好达到最大。
那实在是一次冒险之举,虽说穿了可以抵御近距离爆炸的战斗盔甲,还脚踩防暴护盾,但爆炸瞬间猛烈的冲击,差点没让戚弥在超大的过载中晕厥。
幸亏戚弥对冲击效果的计算精准,准备得当,没等他真的晕将过去,他承受到的爆炸冲击,已几乎全部成功地转化为了求生艇的动力,加上他及时开动了战斗盔甲的推进器,小艇正如他预判的那样,跃出了水面,飞速地朝着远离漩涡的方向窜了出去。
对那诡异的漩涡,戚弥丝毫不敢大意,等小艇重回水面后,他仍用战斗盔甲的推进器助推到能量彻底耗尽,方才爬上了小艇。那时,他们已奔出了相当远的距离,在漩涡中挣扎的“潜进号”早已不见踪影。
可就在他们以为已经成功逃出漩涡,准备稍微放松休整之时,却发现他们仍处于不知半径究竟有多大的漩涡当中。
惊恐中,人们立即拿起了身边可用的工具,开始奋力滑行。然而,就像他们还在“潜进号”时那样,他们越用力,小艇却离漩涡中心越近。没过多久,消失在海平面下的“潜进号”又在小艇后方露出了身影。不过,没过多久,它就彻底隐没在了漩涡之中。
小艇上的人们一直奋力挣扎到夜色将海面彻底包裹,没人能用肉眼辨清方向为止。那时,除了戚弥还能动弹外,其他人均已累得双手抽搐,双腿狂颤,连他们呼吸声,都透着彻底的精疲力竭。
虽然明白自己已无力回天,但戚弥仍不肯放弃划动手中的小桨,直到洛凝向自己,发出了一声羸弱已极的呼唤。
随着那声“戚,戚弥。。。”传入耳中,戚弥不由心头一颤。他意识到这可能是最后的道别,这是他最不想面对的事情。不久之前,他明明才看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的曙光,明明才跟心爱的珞凝重聚不久,他怎么能甘心让一切就此中止。然而,他还是扔下了手中的船桨,在珞凝继续道别前,抱住了她,用嘴堵住了她的嘴。
“别说话。累了。就休息吧。有我在。有我一直陪着你。”
“戚弥,我爱你。一直都爱着。很遗憾没能一直陪着你···”
“不遗憾。以后,咱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再也不分开。”戚弥本想继续说自己会坚持划桨,一定会把大家带到安全的地方之类的鼓舞士气的谎言,然而珞凝的颤声热泪,却令他无法再说出任何谎话。
“知道吗?戚弥。遇见你,是我这一世最大的幸运。如果有来生,我还想跟你在一起。”
戚弥没有再说话,从未哭泣过的他,只感觉嗓子一阵酸楚,呛得眼睛和鼻子瞬间湿润了。
珞凝和戚弥的诀别,也影响着船上其它三人的心情。姜静海和陈家安虽然历经千锤百炼,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静,但心底对那步步靠拢的劫数,仍不免恐惧,而平时一副玩世不恭模样的James则一声哀号,痛哭了起来,边哭还边展开双臂,抱向了身旁的姜静海。
本来万念俱灰,正怀疑自己一生的拼搏有何意义的姜静海,在被James抱住后,立即条件反射地使出了反擒拿格斗技,将James打翻在了地上。本来沉浸在末日毁灭苦痛中的小艇,倒因为这番打斗,恢复了些许生气。
然而,那短暂活跃的气氛,并不能阻止小船被吸入漩涡的中心。没一会儿,他们的身边开始出现巨大的轰鸣声,那声音听起来就像电视里海啸发出的巨响一样,摧枯拉朽之势,感觉可以吞噬一切。伴着那隆隆的巨响,小船的速度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快。很快,便可以感觉到小船正在围着一个中心转圈。
随着圈子越转越小,船速也越来越快,人们全都不自觉地抱在了一起。James抱住了戚弥,陈家安抱住了姜静海,而姜静海则抱住了被戚弥抱住的珞凝。
很快,绕圈行驶的小船,开始旋转了起来,在越来越剧烈的旋转中,人们的意识越发模糊,直到一阵腾空而起般的感觉,让他们彻底失去了知觉。
“他。不属于那个世界。”恍惚中,一个声音开始变得清晰。
“没有谁,会一直属于某个地方。就像如今的我们,游荡在整个宇宙。在数不清的行星上留下痕迹,却不属于它们中的任何一个。”
“为什么要将他留下?看看这个行星的智能生物能否影响他的成长?”
“或者,看看他会不会影响这颗行星的文明轨迹?”
“他们的机体太脆弱。细胞寿命太短。为何要给他这样的肉体?你是要将他封印在这颗行星之上,永不能深入星海吗?”
“我编写的,只是生命乐章的序曲。后面的乐章,就留给他自己谱写吧。”
戚弥原本清晰的记忆中,不知为何又出现了鬼魅般幽秘的对话。这段回忆没有画面,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之中。两人的对话,虽然让人难以理解,但说话的内容却清晰可辨。
“你,跟他们不一样。”忽然,戚弥感觉有个声音在自己的耳畔响起。随着那个声音,他发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模糊的光亮。
“什么?”戚弥用力挣扎,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从何时起,竟恢复了知觉,已可以重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并开口说话了。
“你跟他们不同。”戚弥四下打望,却找不到说话的人,在他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只能看到前方的那团微弱的光亮。
戚弥想要试着朝那团光雾处走去,却发现自己竟处在类似太空般的环境里,腾空失重,根本无法向那团光雾靠近。
一番挣扎后,束手无策的戚弥,只能冲着黑暗的空间大喊道:“和谁不同?”
戚弥的这声呼喊,并没有马上得到回应,但之前模糊的光雾,却快速变大,清晰地现象出了在光照下宛如睡着了一般的珞凝、姜静海、陈家安和James。
“他们,怎么了?”
“身为埃斯有机生命的他们,十分脆弱。他们的生命体征已经消失了。也就是说,他们都死了。”
“不!”
“你可以让他们复活。不过,这需要代价。”
“不管什么代价。让他们活过来!”
“即便将你变成他们这么脆弱的生命。你也不在乎吗?”
“我跟他们本来就是同类。”
“不。孩子。你与他们可不能比。这颗行星只是你的暂居之地。你来自浩瀚的星海,也将回到那里去。”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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