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当他刚一触及看似绵软无力的右手,却不在突然之间已被反扣住了脉门,莫仲卿心头顿觉不妙,就见黑影一闪眼前一花,跟着着脖子一痛,胳膊粗细的藤蔓已绕在了自己脖颈之处,而先前崖下求救的白衣人影已是掠到了身后,牢牢锁住脖颈间的藤蔓用力勒紧。
“咳、你!咳!”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让莫仲卿始料未及!但他绝不会做束手就擒的傻子,对方快,他的变招也快,几乎就是同时,右手已抓住后方藤干,左脚后踢,猛然转头来瞧,本以为一定是张极为熟识的脸孔,却赫然瞧见了一张陌生至极的面孔。
“怎么会?”
趁着莫仲卿一个愣神,那白衣人目无表情地堪堪一避,右脚旋即向前猛踹,一脚踢在其后腰眼上,莫仲卿吃痛之下刚觉重心不稳,身子已然飞下了崖外!
霎时间、耳听身遭风起之声,眼看这云霭不断上升,平衡顿失之下,莫仲卿只得张开双手胡乱抓取。
一时之间,枝桠折断之声噼啪直响,腰间背后被突石刮擦得疼痛异常,可饶是如此,莫仲卿依旧保持着极度清醒,根本顾不得满身火燎般的疼痛和越来越快的下落速度,依然想奋力地抓取点什么,然而事与愿违的是,直到整个身子开始凌空下坠时,他依然未抓到任何救命的东西!
就在心灰意冷之际,一双毛茸茸的大手忽然将他稳稳一提,莫仲卿下落之势就这般猛然顿住,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过后,顾不得脱臼的右手急急抬头上看,却瞧见一副似笑非笑的猿类面孔。
只一眼,莫仲卿就认出这张面孔,因为这头猿人便是袁三所化的那只通背猿猴,也只有似他这般强壮的臂膀才能在悬崖峭壁上捞住急速下坠的自己。
然而下一刻,就在他想着这袁三为何要救他时,一双蒲扇般的毛绒大手已然扇向了自己面门。扇得他眼冒金星,瞬间昏死了过去。
树影摇曳,月影朦胧,风吹、叶不动。
并非树叶当真不动,而是这片黑林之中的绿叶已然败得精光,看着一颗颗突兀瘦削、张牙舞爪的干枝,犹如魔鬼在月下狂舞。
当莫仲卿醒来时,便是见到了这副惨淡的光景,周边除了干枯分岔的黑色树干外,似乎就连地上也是荒芜一片。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妖猿袁三为何能及时出现救了自己?而那白衣人影又是谁,为何又要害自己?
这两件看似匪夷所思的事情既然出现了那必定就有所关联,一定有什么原因致使这两件事情先后发生在自己身上,只不过现时现刻莫仲卿还顾不得去想这些。
因为他必须先弄清自己在哪里,又是否还在那昆仑山中,离小师妹又有多远。
莫仲卿站起来活动下手脚,发现周身衣物虽已破如布条,可除了擦伤淤青之外竟未有一处骨折,甚至那脱臼的右手不知何时已被人悄然接上,想来应当是那猿妖袁三所为。
不过此刻他却并不在身边,举目四望,周遭寂然无声,先前从道济手中捡来的道剑自然在跌落山崖时不知所踪,所幸画卷还好端端地负于背中,那袁三也并未将它取走。
莫仲卿运了运丹田真气,发现还是不能沟通后,只得折断一节枝桠充作木剑借着朦胧的月光依稀辨认着林中道路,向着前方摸索着前进。
未及一时三刻,周遭树木开始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焦灰色,从种种不断开叉起裂的树干来判断,似乎曾受过百余道雷电地侵袭。
莫仲卿心头不禁微微讶然,让雷电如此密集的下落,难道又是一位如卓于晴一样精通雷法之人的杰作么?这里又究竟是什么地方?
复行数余步,风中突然传来阵阵阴冷的气息,抬头前望,只见乌蒙黑沉的前方似有巨型黑幕挡住了去路。
再走上几步,依稀就见那巨大黑幕赫然是一面山壁,山壁中突兀陡峭的怪石,于月光下泛着惨碧惨碧的青光,潮湿的苔藓在山根处蜿蜒而上,似是一面巨大怪异的绿色手掌般铺满了整个山壁。
而那“手掌”掌心似是被什么生生剜去了一块,变得黝黑阴暗,定眼来瞧,才赫然发现竟是一条瘦长扁平形似裂缝的山洞洞口,而冷风就是从中徐徐吹出。
莫仲卿思忖一阵,刚想迈步向前查探时,忽听那巨大裂缝中,一阵冷音突兀道:“哼!真是不知死活,还敢再来!我数三声,若还不退去,休怪我剑下无情。一!……”
这人的声音干哑尖涩,极为难听,仿佛一柄柄利刃刮擦着耳膜。
但在这地方能听到一丝人声,莫仲卿还是觉着比较欣慰的,刚想出言自报家门,耳中却听见了那人快速地数到了第三声!
霎时,裂口之中忽然一片青光大盛,随即一柄利剑从中飞出,咻得一声直取莫仲卿的面目。
后者惊变之下已来不及出言阻止,只得抽身闪躲,然而那飞剑是何等迅速,数息之间已然临至面前。
莫仲卿大惊之下本能运气抵御,岂料当他刚及意识到自己无法动用真气时,却见双掌之中黄光赫然一闪,依稀间但闻裂口中传出轻‘咦’一声,随即那飞剑顿了顿竟在毫厘之间,突然翻转剑尖,倒飞而回。
如此莫仲卿虽是险之又险避过一劫,可却被那翻转过来的剑柄不偏不倚砸在了脑门之上,转而一阵天旋地转,莫仲卿晃了晃,再次晕倒在地。
滴答…滴答…
耳边响起了水珠滴落的声音,通过不断回荡的水声判断,似身在某处不大的山洞之中。
这是莫仲卿迷迷糊糊中的第一感觉,当他好不容易捂着依然有些疼痛的额头坐起身时,就听一旁传来一阵怪异的笑声:“呷呷呷……没想到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你,仲卿老弟别来无恙?”
这声调依然是那么的沙哑难听,莫仲卿晃了晃脑袋,睁开眼帘却见一人衣衫褴褛,胸前瘦骨伶仃,骨排并现。
整张脸上半部乌黑黯黄双颊凹陷,而下半部被浓密胡须遮盖着,看起来显然很久没有清理,但饶是如此,莫仲卿从那双深邃幽沉的目光中,还是隐约想起了某个人来。
“你、你可是司徒兄?”
虽然那目光有几分相像,但面前这个已如骷髅架子般活着的人形,实在和往昔印象中,那个昂藏七尺,风姿绰约的男子大相径庭,致使莫仲卿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人就是曾与自己和二师兄莫少英称兄道弟过的司徒空明。
那人大笑道:“哈哈哈!仲卿老弟真是好眼力,想不到愚兄变成这副鬼样,贤弟还是一眼就瞧了出来!”
莫仲卿听着耳边类似磨牙的笑声,望着眼前这个司徒空明,有些唏嘘道:“司徒兄,当初要不是我和二师兄,你也不会落到这番田地,实在抱歉得很!”
司徒空明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道:“嗳、本就是我咎由自取,错信了重虞,赌输了而已,怎能迁怒你等。”
莫仲卿叹了口,略略环顾四周冷冽石壁,再看看眼前司徒空明的模样,忽道:“司徒兄怎瘦成这般模样?难道列位长老将你囚禁于此还加以虐待不成?”
司徒空明笑了笑,道:“大半年前我与天相师父回山后,他老人家并未饿着我一日三餐,更不曾将我囚禁于此,昆仑派中也没有囚室一说,而师门中最重的刑罚莫过于逐出师门,当时愚兄为了不被逐出师门,又自知罪孽深重,是以,自愿请命来此看守,顺便面壁思过,以监视禁地是否有异常,对了,你方才来时可有见过一头妖猿?”
“妖猿?说来惭愧,这次我能侥幸不死,多亏了这妖猿救我……”
莫仲卿顿了顿,就将自己跌下山崖的前后经过说了说,听得司徒空明啧啧称奇,两人微微讨论了一番,却仍是猜想不出这妖猿为何半途施以援手。
不过这问题并不是太过重要,不如暂且作罢说些别的,于是,就听莫仲卿又道:“此处地貌与昆仑山上极为不符,先前我穿过枯败的林子,难道这里曾经发生什么?”
司徒空明讶异道:“咦,难道贤弟不知道这里就是本派的禁地么?适才瞧见你手中迸现出的黄光来看,一定是修习昆仑决,并且已有了些火候了,若非如此,愚兄方才就当你是那只泼猴给斩咯。”
一番话语说到最后,莫仲卿眉间已有些喜色,来不及解释其他,便迫不及待追问道:“这里就是昆仑派禁地入口?”
司徒空明奇道:“怎么,仲卿老弟对这禁地有些兴趣?”
莫仲卿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此番我与师妹正是为了禁地而来,而我也不是昆仑派的正式弟子……”说着,莫仲卿便将近况以及去禁地寻找还魂花一事娓娓道来,期间虽然隐去了祁彦之与董昭怡的一些身份,但大体已将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
司徒空明听来满脸古怪,半晌、却是捋了捋邋遢的胡须忽然指着玉衡峰方向笑骂道:“文殊那为老不尊的老狐狸,你果然还是上了他的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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