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桌子包裹较近,手提柳叶刀个头矮小,却面露精悍之色的小个子厉声道:“哪儿来的绺子竟抢到我银鹞子头上来了?你们就算不认得我,也得认认我兄弟一铁鞭!”
说着,只见他身旁一虎背熊腰,身高九尺的大汉一声重哼,很是配合的一甩手中五尺铁鞭,只听轰然作响声中一旁杨木桌子当即四分五裂,铁鞭去势不减磕到地上,地面青砖亦跟着龟裂粉碎,声势端是惊人,吓得那身后母子双脚一软合团儿抱在了一起,柜台下的掌柜则是一脸心疼。
银鹞子一阵得意,刚想发笑抖抖威风,却不料对面四人已是哄堂大笑,笑得一阵后,为首一人丰神俊朗、一身银毛大氅,手中捏着一对三尺短枪道:“小仔,你爷爷我是花里刺——于不同!”
第二人手持一柄宣花斧的大汉,一身青布衣好似一个樵夫,只见他一番白眼道:“花间斧,吴刚。”
第三人是个女子,虽已非碧鬟红袖摽梅之年,但瞧其面容清丽,仍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甚至在某些方面岂非更有女人味些?只见她娇作一笑,娴熟地抛了个媚眼道:“小弟弟,你听好咯,姐姐我是花里飞,于四娘。而我旁边这位就是号称人间一煞星,阎王手中笔的无情公子,叶无青。”
言语间,只瞧这花里飞面眉飞色舞的模样,仿佛在夸赞叶无青时亦是与有荣焉,那双软弱无骨的手在叶无青身上游走不断,仿佛既是在安抚他的心,也是在触碰一件引以为豪的武器。
叶无青眉头皱了皱却未推开花里飞,由此可见,讨厌的并不是花里飞,而是她方才这声“小弟弟”。显然,能被花里飞称作的小弟弟只能是自己,其他人不行!
叶无青站得笔直,犹如一柄出鞘的剑。虽然一句不言,但死灰般的目光中,已露出了浓重的杀机。
银鹞子仅仅望了他一眼便缩回目光勉强笑了笑,眼骨碌一转,一番权衡利害,道:“原来是关中一叶三花,失敬失敬!既然是同行,那见者有份,我这包裹里都是些上好的器件儿,四位不如一人挑一件带走,往后见面也可互相道句朋友不是?”
身旁一铁鞭一听,眼睛瞪似铜铃道:“大哥!”
银鹞子一挥手止住一铁鞭,顺手打开桌上布包,只见里面摆着的珍珠首饰竟不下十数件,个个璀璨夺目,宝光十足!就连那客栈掌柜也不禁看呆了,而躲在墙角的母子脸上则是一脸幽怨隐含不满。
花里刺于不同见着迫不及待的上前,抓起一串珍珠反复摩挲。摩挲的同时,眼中的兴奋之色愈浓,这串珍珠的质地着实让他太过惊讶,不但颗颗饱满丰润,色泽通透莹白,摸之更是光滑似奶昔,一如少女肌肤般滑嫩。
甚至不知为何这还带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清香,也不知银鹞子是刚从哪个女子身上偷来的?但这不重要,比起虚无缥缈的女人,这抓在手里的串珠子更为实际,它岂非已是囊中之物。
其他三人见着虽还未去触碰,但眼里贪婪之色亦是愈发明朗,莫少英见到这里不禁松了口气悄声道:“看来并不关咱们的事,你在万寿山长生殿中这种角色应当见的最多,不如就说说他们待会儿会不会再打起来?”
这说话声靠的极近,听得九儿耳边有些痒痒,顿了顿,方道:“我又不是神仙,但凭三言两语如何能知进展?”
莫少英笑道:“真的?”
九儿抿着唇还未启口,只听那堂中银鹞子已然催促道:“看来这位花兄已然选好了,有道是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还请剩下的三位任意挑件带走,日后江湖相见说不定还要麻烦四位相助!”
花里刺于不同眼中精光一闪,大笑道:“这位兄弟说得好,但理儿却要颠倒颠倒。”
银鹞子一怔,沉声道:“兄台这话什么意思!”
一旁花里飞于四娘,吃吃笑道:“什么意思?这并不明摆着么?就是我哥哥大发慈悲,准你俩一人带走一件,而其余的尽数归我们咯。”
不待银鹞子勃然变色,那花里刺已是一扯布包揽在身前,大肆挑捏着里间儿的金银首饰,旋即挑出一短小的金簪和一对耳环摸了又摸,这才依依不舍地丢至桌面道:“拿着滚吧,趁你爷爷没改变主意前!”
银鹞子自然没有伸手去接,非但没接,反是连嘴巴都闭成了一条线。
那一铁鞭不知就里,见银鹞子“愣住”忙吭声道:“大哥!!他们欺人太甚,不如拼了!!”说着刚提起铁鞭却又遭银鹞子拦下道:“不忙,我们就站着好了。”
一铁鞭眼睛一瞪:“站着?”
“站着,站着等他们将包裹送还我们。”
银鹞子信誓旦旦道。
那对面四人听罢,就连叶无青面上也不禁微微有了嘲弄之意,花间斧吴刚嘿然道:“小子,这包货我们要定了,识相的拿了东西趁早换些盘缠去赶下趟买卖,难道非要在这里见红不可?”
这吴刚说的是大实话。在江湖上谁的拳头大谁就更有话语权,而劫人钱财与人留下些盘缠,本就是很上道的作法,何况是黑吃黑呢。
所以、这关中一叶三花秉着凡事留一线的道理给这银鹞子二人留下一条活路,也算仁至义尽了,但这二人很不上道。
吴刚并不想见血,更不喜欢不听话的年轻人。而这个银鹞子非但不听话,甚至还笑了起来,只听他望着花里刺于不同道:“珍珠好看么?”
花里刺并不知他的意思,微微一愣牢牢抓住珍珠道:“怎么,你想要这个?”
银鹞子冷冷一笑,并未正面回答道:“你可是觉得这个珍珠质地上乘异常滑腻,摸起来犹如女人肌肤?”
花里刺一听,不知心里为何突起一丝不祥之感:“你什么意思?”
银鹞子道:“我只是忘了告诉你,我银鹞子从别人那里顺来的东西岂能让旁人白白抢了去,而又不做任何防备。”
花里飞于四娘不禁也站直了腰肢,正色道:“小弟弟说话要负责,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银鹞子负手一笑,旁若无人道:“时候也差不多了,列位若不信何不妨这就叫这位花里刺于兄将手心翻过来瞧瞧。”
银鹞子说得越是笃定,花里刺心中就越是发虚,他赶忙丢下那光泽耀眼的珍珠,翻手一瞧当即大惊失色,忙死命搓去附在手心之上一如薄絮般细密的白绒,可不论如何用力搓揉,即便将手心搓得通红,那白绒般的丝絮仍分毫不减,甚至隐隐已透表皮之下。
这一如薄絮般的白绒附着物主要成分乃是「一品红」中的白色**完全阴干后的物质。
银鹞子又在其中加了些其他成分一并涂抹到了包里珍珠银器上,外表看起来毫无异状,只是摸起来时稍觉滑腻,端是令人防不胜防。而花里刺挑起的那串珍珠岂非就更加难以察觉了?
银鹞子笑了,这本就是他的一招杀手锏,他当然不会告诉旁人,就连身为兄弟的一铁鞭也一脸懵懂毫不知情。
而现在,他胸有成竹,胜利在望,他甚至有些佩服自己做事竟这般谨慎,看着花里刺那副色厉内荏的模样,不由愈发得意道:“这毒并不致命,仅能毁掉一只手而已。你看,我是不是也很通情达理?不过三个时辰后如真无解药,你这只爪子就会慢慢红肿无药可救,三日后一如这店中卖的猪脚面,而又过三日就会相继溃烂化脓,最妙的是疼痛之余又奇痒无比,是个人都会自己剁了它!”
花里刺不说话了,好一会儿,方才沉住气道:“你若方才一走了之,说不定我们四人现下都已中毒,你既不曾这么做,那就说明你还是想得到这包首饰。”
银鹞子点了点头,此时任何话语都显得多余。
“好!”
花里刺一顿,爽快道:“解药拿来,东西拿走!”
说着,竟真将黑布包往前一推,可还未推出半手距离便听“呛”的长剑出鞘声骤响,旋即一道寒光直逼面门。
花里刺面色骤变之下忙抽身躲过便见那叶无青已用剑尖挑回布包道,“这布包乃是我们四人合力夺之,你若要拿去赎解药,也仅能用其中的一小份。”
这话说得不紧不慢,但却不容置辩,花里刺于不同一听勃然变色,那花里飞于四娘已然抢先和解道:“叶公子说的对,但我哥哥的手也是要救的。既如此,我们何不先将此人拿下在慢慢拷问,可千万不要伤了和气给人钻了空子还说我们蠢。”
吴刚闻言立刻大吼一声道:“还是四娘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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