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似乎是在瑞恩的庄园。
时间则在午后,阳光透过葡萄架上蜿蜒的蔓藤,正洒下慵懒的光。
伯爵看上去远没有如今那般苍老,鬓角的发际还未泛白,英俊的脸上也没有风雪留下的刻痕。他正满脸温柔的笑着,看着自己的小天使们在花园间奔跑嬉闹,听着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在耳畔回响。
这是一个难得的夏季。
相对于一年仅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可享受到温暖的瑞文斯顿人来说,夏季即是劳作的季节,也是难得的欢乐时光。
孩子们此时都在,年长点的两个儿子正在拿着木剑互相打闹,努力模仿着骑士的模样,摆出来的架势倒也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如果无视他们口中喊出的,那些令人忍俊不禁的招式名称的话。
“翔龙飞天斩!”作为大哥的杰奥·莫尔蒙大喊道,他猛的一跃而起,将手的木剑重重劈下。
乔拉·莫尔蒙显然也不甘示弱,竟抬剑格挡,毫无疑问的踉跄着倒退几步,被这股冲击力撞得摔倒在地上。
“哈哈,我赢了,亲爱的弟弟!”杰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说道,弯腰冲自己的母亲行了个骑士的礼节。
而刚出生不久的小艾米莉此刻正躺在黛西·莫尔蒙的怀中,咿咿呀呀的不停挥动着稚嫩的小手,看起来像是在替哥哥们加油助威。
黛西夫人来自格雷戈里家族,是国王格雷戈里四世的众多妹妹之一,在嫁给伯爵后才被冠上莫尔蒙的姓氏。
得益于王室良好的教育,她看起来温良贤淑,即端庄又美丽迷人,但这可不代表着她会是个溺爱孩子的母亲。
“站起来,乔拉,北境的骑士可从不认输!”黛西夫人鼓励道:“如果你想错过晚餐你父亲猎来的蜜汁熊掌的话。”
典型的胡萝卜加大棒政策。
不过的确管用,乔拉感觉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他立刻翻身而起:“蜜汁熊掌是我的!接我一招剑圣风暴!”
“嘿!我亲爱的弟弟,你已经输了!”杰奥一边挥剑招架,一边不满的嘟囔道:“况且你不会不知道,一只熊有四只爪子的吧!”
“但我们家族有七个人,它也是妹妹和母亲的最爱。”尽管年纪还小,但乔拉可把骑士谦让的精神发挥的淋漓尽致,“胜利者得享荣光,失败者一无所有!”
他喊着父亲教导的格言冲了上去,狡猾的避开了杰奥的反击,乘着其重心不稳的时候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后者顿时狼狈不堪的趴倒在地上。
“你激怒我了,乔拉!”杰奥呸呸的吐掉嘴里的灰尘,捡起掉落在地的木剑:“接招!斩龙十字剑!”
乒乒乓乓…
两人又激烈的战在一起。
“也不知道他们打来打去有什么好玩的...”年纪较小的莱安娜·莫尔蒙一脸嫌弃的鄙视道:“弄得衣服脏兮兮的,还浑身臭汗...”
她头上戴着母亲编好的花环,穿着漂亮的洛丽塔公主裙,遗传自母亲白皙的皮肤,看起来像是个传说记载的,以美丽和优雅著称的精灵。
“但他们训练是为了变得强壮,为了守护我们。”亚莉珊·莫尔蒙反驳道,以姐姐的身份教导起来:“小甜心,你该以哥哥们为荣的...”
“得了吧!”莱安娜显然正处于爱幻想的年纪,她不满的打断道:“我的守护者肯定是位英俊潇洒的骑士,他会骑着白马,穿着镂花的华丽钢甲,手持玫瑰邀我一起共骑,而我将穿上漂亮的婚纱...”
“嘿嘿嘿!”见妹妹陷入陶醉状态中,亚莉珊不得不打断道:“镂花的华丽钢甲可没法让他在战场上抵御箭矢,白马只会让他死的更惨…”
“姐姐!”莱安娜看起来像是生气了:“你真刻薄!”
“我只是在述说事实。”亚莉珊摊了摊手。
“我不管!我的守护者至少得像那些萨里昂的狮骑士!”莱安娜气的跺了跺脚:“至少他们不穿裙子!”
“可别这么说,小甜心,父亲会生气的。”亚莉珊赶紧拉着她走远了些,语重心长的教育道:“骑士们最重要的可不是铠甲是否美观,虽然我也不赞同北境骑士们的铠甲样式,但...”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附在莱安娜耳边小声说道:“我觉得猎鹰骑士的铠甲就很漂亮,我在厄休拉姑妈的宴会上见过她们,是的,没错!很多女骑士。”
说到这,亚莉珊的表情一脸向往。
“天!”莱安娜惊讶的捂住小嘴:“她们可是被宣布为叛逆!不过我可不赞同你的说法,明明狮骑士的铠甲要更帅气些,他们银底狮徽的纹章也更好看!”
“但父亲说他们是一群无赖,创建猎鹰的瓦蕾拉可是个英雄,女英雄...”亚莉珊不甘示弱的反驳起来,话题不得不偏移至了各国骑士团的盔甲样式这些方面。
两人就此争论不休,各自比拼起知识的渊博,连那些纷飞的漂亮蝴蝶都有些顾及不上了。
伯爵显然注意到她们的异样,但他却没有像往常那般走过去询问,而是紧紧的拥抱住妻子,在她诧异的眼神中堵住了她的唇,深深一吻。又捏了下小艾米莉粉嘟嘟的脸颊,这才拍拍手,冲调皮的小家伙们喊道:“孩子们,都过来。”
“怎么了,父亲?”杰奥拉起被击倒的弟弟,见他严肃的表情有些疑惑的问道:“有什么安排吗?那些该死的迷雾山蛮子又惹麻烦了吗?”
伯爵没有回答。
待孩子们都围绕在膝旁,他这才一一轻拂过那一张张写满了好奇的脸庞,动情的述说道:“孩子们,无论如何,我都将以你们为荣,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陪在你们身旁...”
“你哭了?父亲!”莱安娜像是发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般大喊道,她印象中的父亲从不为生活的苦难皱眉,更别说流泪了,他对敌人冷酷得像冰,对家人却总是脸上带着温暖的笑,还从没有人见识过他的脆弱。
“你不是不会哭吗?”亚莉珊想起父亲讲睡前故事时编织的谎言,但她却是当真了的:“你明明说过,龙是不会感受到悲伤的,也无法流泪!”
“但被神谕附身的库阿利斯说,”【不会与不能有天壤之别,亲爱的。至少昨晚,这条小龙做到了。当库阿利斯更加清醒时它毫无疑问会生闷气,所以请收起这些散落的宝石,我相信某一天这些东西一定会派上用场。】
乔拉模仿着父亲讲睡前故事时的语气反驳道,显然他也听过关于龙泪宝石的传说,“况且父亲也不是真龙...”
他小声的嘟囔道。
黛西夫人没有理会孩子们的争执,他们那么小,又懂些什么呢?丈夫异于平常的状态让她有些不安,“你怎么了,卡罗勒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伯爵摇了摇头,“没有,黛西,我想...我只是做了个骑士该做的决定,你知道的...有时为了生存或者荣耀,一个男人必须要做一些事情——谁能说究竟是对还是错的呢…?”
他答非所问的回答显然无法让妻子满意,黛西夫人将小艾米莉交由杰奥抱着,紧紧拥抱住丈夫,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我是你的妻子,卡罗勒斯,我十八岁的时候就嫁给了你,我们有五个孩子,一个幸福的家庭,无论是什么,告诉我们好吗?让我们一起面对它...”
“黛西...”
伯爵手扶着她的腰,在耳畔轻轻一吻:“我得离开了,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们...”
“卡罗勒斯!”
黛西夫人诧异的望着自己的丈夫,猛然惊觉他已经挣脱了自己的怀抱,“离开?你要去哪?又要打战了吗?”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或许...是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伯爵转身背对着她,像是低语似的说了些什么伤感的话?——叶铭注意到有大颗大颗泪珠在顺着他的鼻梁滑下。
虽然这看起来像个播放回忆的梦境,但他的意识却很清醒,如同一个闯入了故事世界中的旁观者一般。
就在叶铭为此感到疑惑时,下一刻这画面却如老旧照片般褪色定格,整个空间都成了黑白两色,泾渭分明。
白的是人,黑的是一切...
“我一共有五个孩子...”伯爵突然看过来说,他竟从画面中缓步走了出来,身上猛然间亮起银光——这让他看起来有点模糊,像是一团不真实的光晕。
“你...”
叶铭惊奇的打量着这一切,用诧异眼神的看向伯爵,他在这片空间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样貌,总算不再是个光球。
“我希望他们能一生平安喜乐,幸福安康...”伯爵说道。
他的语气平淡无常,但叶铭却能从中读出伯爵的期盼,这应该是他最后的心愿,所以叶铭点了点头,重复着这段话:“他们将一生平安喜乐,幸福安康!”
仿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伯爵冲他点了点头,整个人如同火焰般燃烧起来,而这片空间也随之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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