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殿门口的人群越积越多，所人有俱都被凌可儿拦在了殿外。人们都在安静与躁动中度过了十数个不眠不休的白天黑夜。最后大家的热情渐渐褪了下来，各自离开忙去了。唯有凌可儿还安静地守在殿外。
在那件事之后不久，洪荒道兵显灵认主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天诛山因此而陷入到极度的狂热和寂静之中。这种寂静还要归功于南宫玉的建议，洪荒道兵显灵认主的消息就是他们主动放出去的。同时还直言告sù
群众：昊王殿下需yà
信徒们虔诚的信仰，这对于他驯服洪荒道兵戮天战戟有着极大地帮zhù
。
这一措施不仅昭示了尚同会的坦诚，同时还转移了信徒们的注意力，使得他们能够从躁动的狂热中平静下来。甚至它还能向不知躲在何处的史都传递一个消息：一切已经结束了，无论你如何努力挣扎，都不会再有任何意义，因为这就是命运。
“命运，多么沉痛的笑话。”黑暗中发出一声灰败的讥嘲。这样的讥嘲通常都会引发不甘的抗议，以及愤nù
的眼神。黑暗中亮起火光，那是三个耀眼的小太阳。史都睁开了他那愤nù
的眼睛，愤nù
并不是对向发出嘲讽的人，而是这个人所说的事实。
〖三五\中文网
m．３５
对方感受到了史都的愤nù
。怒中饱含不甘，所以史都并不需yà
说话便能让对方感受到这一点；怒中还有恨意、杀意，对方并不为之恐惧，依旧保持着那种有气无力的、灰败的语气：“起初我以为是你的傲慢导致了你的失败。你在完全不了解铁矢的情况下对其实施刺杀。如果你没有小看他，而是将他视为像墨云天一样可怕的对手，你就会知dà
抓住他的女人从而胁迫他才是最好的选择。我明白这是因为你们都太在意墨云天，使得你们以为只有他才配作为你们宿敌。因为我也一直是这样想的。所以现在看来，即便得到了战皇传承又能如何？那不过是墨云天不屑于争夺的东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之能争’。我们最终都要面对他——一个不可战胜的宿命。一个连道兵都杀不了的人。”他的言辞太沉痛了，最后直接变成了呜咽的嘶吼：“既生瑜，何生亮……”
有智慧的失败者大致可以分为两种：有些人在看不到希望之后就会陷入绝望的深渊，对一切的努力嗤之以鼻；也有的人会漠视绝望，即便毫无希望，他们也会坚持到底，决不放qì
。
史都属于后者，“马克·华盛顿，是这个名字吧？”史都的愤nù
消融开来，变成一种难以理解和言喻的情绪。
黑暗中，马克没有回应，因为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已经不重yà
了。
“知dà
我为什么不杀你吗？”史都平静地问道。
“你觉得自己还有希望，不想放qì
？”马克并不在意这个问题，发戏谑式的反问。
黑暗退去，史都的身躯发出亮光，只为了让马克看到他扬起的高傲头颅：“我们史家的子孙可以死，但绝不放qì
。你不配，弱者。”
即便同为失败者，也有强弱之分。史都是宁折不弯的强者，马克自然是一碰就碎的弱者。
“弱者。”马克喃喃地重复道。泪水哗哗滚落下来。这也是史都想要看到的。满yì
的笑容爬上他残酷的嘴角，随后再也不看马克一眼，从他身边走了出去，只留下马克在失落的深渊里不断地下沉、下沉……
这种麻木的状态混淆了他对于时间的概念，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他感到一种奇异的感觉包裹住了他，让他感觉自己好像整个人被点亮了一般。然后一个意念涌入他的脑海：“缘起缘灭。”他撑起视线，感觉自己仿佛被拉到了一个莫名的空间，他的面前有一片闪烁着金光的山峦。那山峦无限巨大，撑满了他的整个视野。马克下意识地抬起头来，这才发xiàn
这哪里是什么金光山峦，这竟然是一尊硕大无比的金佛。他赶忙迅速地往后退去，一方面因为心中的惊诧，一方面则是想看清楚这金佛的全貌。
在迅速的行动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似变轻了许多，速度也快的多了。百里距离一晃便至，这时再定睛看去，终于勉强能看清那金佛的全貌了。根据距离的比例算来，这金佛至少有百万丈高度，盘坐与地，发冠却已没入云顶之中。金佛穿得极为朴素，只一件薄袍和一件袈裟较随意地披在身上，
然而如此震撼的形体，穿什么早已经不重yà
了。
最让马克感到惊异的是，他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这金佛活生生的。刚才那句话或许就是他说的。
大概为了这个猜想，那个意念又传了过来：“如是我闻，老僧寂心尊，法号大德。”
这明显是眼前金佛传来的意念，对方之所以不说话，恐怕是担心震死自己吧？马克心中不由摇头，这简直匪夷所思。“难道佛陀真的如传说中所说掌生缘灭、法相天地？‘寂心尊’，那是什么品级？大字辈？佛家的法号曰：广大智慧真如性海颖悟圆觉，这大字辈的还真是少见。不过这应该是比较早的轮回了吧？肯定不是地球佛门这一辈的。”马克的心中闪出一个个问题，口上却只问出一个：“请问尊者，您找我来是……”
“缘起如梦。”金佛寂灭尊的意念传来这四个字，以为作答。
“嗯？”马克明显没有明白。
“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福兮祸兮，你之失败便是我的缘法，若从我者，峰回路转，自有一番功果。”金佛寂灭尊的意念传来，说的话却让马克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马克依旧兴奋了起来：“尊者有事差遣，马克敢不效命？一切但凭尊者吩咐。”
“嗯。”这次是金佛寂灭尊开口发声，雷音滚滚而开，空间霎时一颤，马克感觉自己的头都快要炸了，脑中充满了那慈悲且威严的声音。寂灭尊又传来意念：“多说无益，我传你一地，到时你自会明白。”
意念传来时空间即刻转换，马克发觉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黑山洞之中。“这是什么神通？意识空间吗，可有那么真实？算了，不去管它。先按那尊者的吩咐，到了地方再说。”心中想着事情，马克也不多做耽搁，直接便土遁离开山洞，然后微微辨识了一下方向便朝着东方掠去。
“少主！”山洞外属下们纷纷沉声跪迎。
史都没有看他们，径直从拜倒的人群中穿了出去，“沉睡吧，如果我胜了，我会回来唤醒你们；如果……”
“少主！”葵颜和临眉齐声悲鸣打断了史都将要说出的话。失败了就没有“如果”了，即使必败，也应该抱着必胜的信念去迎接最后一战。这，就是尸族人的尊严。
星焰燃起，史都头也不回地走了。属下们转过身，久久地跪送他们早已离去的少主。然后进入山洞，封住洞门，开始拿出各自的棺材……
“尊严。”流光之中史都心中喃喃。也许失败是在所难免的，但他不会逃避。回首往事，一幕幕泛上心头。这次试炼他犯了太多的错误。在沼泽输给墨云天，那是他轻敌所致；在断黾山让铁矢、凌可儿逃走，全因他不该放任尸行不彻底的臣服，是他寡断所致；水晶神殿又败给墨云天，首在失察，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墨云天拥有冥舟之类的秘密基本上所有人都不知dà
，更何况是他们。但最关键、最本质的祸因还是他们心里的侥幸和投机主义，如果正面一战，他们至少能保证不败。而那时墨云天本已出局了，智玄也连带着出局，他们几乎已经抵定胜局了。最后，他的傲慢使他漠视了情报的重yà
性，在不知dà
铁矢因为有昊勇仙心而拥有不死之身的情况下对其进行刺杀。诚如马克所言，他若是抓捕凌可儿从而胁迫铁矢的话，情况又将完全不同。
事已至此，再去反省这些已经没有意义。然而并不是所有的记忆都没有价值。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我想你能明白那八个字的意思。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既骄傲又固执。然而渐渐的，你开始动用计谋，再而一再地妥协。现在甚而开始改变初衷委曲求全。为何强dà
如你却总是在我面前处于被动？这并不是因为我比你更强dà
，而是因为你有欲望。对力量的追求，对强dà
的渴望。这些欲望我也有，但我却对战皇传承没有任何欲望。”
墨云天的话闪出金亮的光芒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世上的事情往往盘根错节繁复难缠，让人很难分清到底哪些是错了的，哪些是逼不得已的，哪些又是始料未及的……史都不是笨蛋。相反，他果敢而又多智、狡猾甚且坚韧，以往所做的每一次选择无不都经过反复的权衡与算计。说来说去，也许都只能归咎于那冥冥中的、不可抗拒的命运。然而墨云天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切，并且告sù
了史都，他的问题所在：对于战皇传承的渴望让他失去了本心，放qì
了自己一贯坚守的王者之路。他从一个骄傲的王者变成了无聊的政客，干着山贼打家劫舍的勾当，这还不够，偶尔又不得不客串一下失策的阴谋家，最后沦落为一个阴沟里的刺客。
这一切的缘由都归结于他对于战皇传承的执念，在他不惜一切的时候，他也同时失去了自我，失去了一个武者的尊严。一个没有尊严的武者凭什么承袭战皇的道统？
所以，这一次不再是胜与负、生与死的战争，而是重新寻回尊严的决斗。一个人与一群人，乃至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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