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z)柳明生出胆怯,并不敢和柳至一起去见皇帝,他还怕柳至路上找他事情呢。
就支吾:“皇上宣的只有你,”
柳至毫不客气:“对,那是因为你是哪牌名儿上的人。”从柳明到他祖父都面色一寒。
冷捕头闲着无事看个笑话,他也觉得柳明等人上折子纯属吃多撑着了。坏笑道:“我来得不是时候?你们家正在内哄?”
推一把皇帝派出来的太监:“咱们外面逛会儿,等他们家的事情说完。”太监不知道冷捕头的意思,把他的手从自己肩头拿开,不乐意地道:“您这话自己对皇上说去,有谁敢让皇上等着?皇上最大!凭柳大人家里有什么事情,赶紧的,跟我回京。”
冷捕头满面遗憾:“很想看个全套的热闹,但这柳家竟然不大,看不成了?”
超过一半的人对冷捕头怒视,什么叫柳家不大,你紧跟在皇上最大后面说出,这是欺君的话你也敢说?
柳至也摆手:“老冷你不要胡沁,我这就随你去。”目光炯炯,如看远山之岚气,飘渺轻淡久幽无神,从上谏书的人面上扫过。
所有的人面上一疼,让尖刀刮去层皮似的火辣辣上来,再看柳至大步而出。
他一句话也没有丢下,但意思丢得明确。
咱们走着瞧。
不善罢干休的语气从他眼神里抛出。
……
御书房里,两根修长手指拈住柳明等人的上书,要看不看,欲丢又不丢的扫视着。这是皇帝在今天数不清的扫视次数中,又有的一次。
了悟在皇帝面容上,把他清俊的眉头染黑。奔着太后而去,泛起皇帝心头的反感,也提醒他最近有些事情若有若无的遥指太后。
首先是太后隐瞒出身。这事情好解释,以养女身份代替娇滴滴闺秀们入宫,太后不是头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闺秀们有的早有意中人,有的不愿意到宫里吃苦。有人认为进宫是体面事情,有人认为进宫多不自在。就像很多朝代宫中选秀,民间百姓们吓的把女儿赶紧嫁人,给年老的残疾的也肯。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进宫,去享受牢狱似的体面。
这种事情获罪可大可小,但皇帝临幸,发现某人送上来的女儿不够身份,问问她是顶替的,皇帝也可能大怒,说是欺君,也可能满意,就此放过,可大可小。
现在指出来对太后没有影响,不过是损伤太后的名声罢了。
因为太后六宫得宠,下面就有一些什么太后素有大志,争着要进宫,把人家女儿暗害一回又一回的话。
偏偏那家子大员在太后进宫不久就有罪,带累得太后沉浮起落,他自家满门不是斩就是病死,余下的也有吓死的惊死的,没几个活人儿又远远出京,这样的谣言出来,想找个活口证明都不在面前。
再来是说太后对养父和自家有薄有厚,这个从忠毅侯的履历上去看就一目了然。
袁训十二岁入太子府,不到数年为公主师,太子的照拂,和中探花是将军,一古脑儿的全扣到太后身上,说太后厚薄不均。
说太后对送她进府的那家子大员,皇帝登基后没有为那家子说话,倒迫不及待地把袁国舅表白,像是过河拆桥。
闻弦歌要知雅意,这哪里是说太后厚薄不均呢,分明是说太后品德不行,那生下来的皇帝还能好吗?一不小心,皇帝就是个得位不正。
在上位的人要是没听过流言蜚语,估计也是个死个无数年,而且生前没有名气的死人。
哪一个大活人没有听过三两句闲言?皇帝听的就更多,因为他派出去的暗探专门搜集这些。
有些话皇帝能忍,有些话皇帝要防,有些话听过跟没听一样。柳明等人的上书,就属于皇帝要防的里面。
官员们间的私语皇帝多少能掌握,但他没料到他们还真有胆子当殿呈上来。
以柳家是皇后外戚的身份指责太后,这事情不小。皇帝只找柳至算帐。不是他和张大学士、老侯想的一样,而是皇帝懒得跟柳明这些人废话,更不想去皇后宫里废话。
夫妻多年,以皇帝对皇后性子的了解,把她关上许多天,骤然得自由,皇后只会更怨言满腹。皇帝没功夫没心情去听皇后罗嗦,这个丢给太子。
他只见柳至,让柳至给自己交待。
等待的时候,皇帝有别的上书要看,但不时的,他总要把柳明等人写的又看几眼,然后闪过鄙夷,胆子还真大。
丢下来,再批阅别的。
就这样看一回,鄙夷一回,又是数次,柳至来见。
轻飘飘的,并没有用力,“啪”,这一声并不沉重,皇帝把那看了又看的东西抛到跪着的柳至面前,语声淡若流云:“你自己看。”
柳至不用看也知道内容,但皇帝要他看,他捧起来还是看了一回,随后伏地叩头:“请皇上允臣回话。”
“嗯。”
“百年大树,表面光鲜,必有千疮百孔于内中。总要去其病腐,固其根基,重新汲汲日月,方能为栋梁之才。如今臣家蒙圣恩多矣,就如这百年大树,子孙都依靠其生长,全然不管风雨滋润不是垂手可得。”
没想到他这样的回,皇帝收起因柳家而对柳至的简慢,对他目不转睛。
本来,这也就是皇帝一直喜欢的臣子不是,他的话有道理,皇帝摆出认真。
柳至再回:“臣家私下背臣所为,臣了然于心。本应该速回皇上,但中夜痛苦难眠,臣打消此念。”
“哦?”皇帝挑一挑眉头,为什么你不先对我说。
“臣少年入太子府中,深得皇上栽培。臣知道皇上不是可以欺瞒之人,皇上定然早有耳闻。臣并不敢因皇上早就知道而存有侥幸,是臣借此事,向皇上奏明数件隐患。”
皇帝听听真是有趣,看你还能说出什么来:“照这么说,你不早来对我说,倒还有功了?”
柳至垂首:“臣不敢,臣有欺君之罪,臣知道。”
“那你说说看有哪几件隐患,说得好,朕不与你计较。”皇帝好奇心上来。
“臣家是皇后娘娘外戚,出这样飞扬跋扈目无君恩的臣子,就如百年老树之病弊,该砍的砍,该去的去,到清理的时候。臣有私心,臣先行惩治他们,起不到收效不说,又怕他们在娘娘面前搬弄,伤臣一片忠君之心。臣有私心,都是皇上的官员,惩罚与否,都当由皇上裁决。臣不敢私下为之,抹去繁花阵里污花,以一片大好混淆皇上视听。”
听到这里,皇帝微微一笑。
柳至还没有说完,他说着说着泣泪上来,有了哭腔:“臣有私心,这种事情能出自臣的家里,也能出自外面。事情没出来以前,臣枉议提醒皇上是为诽谤,不提醒皇上是为糊涂。臣为显自己忠心,故作不知,任由他们作为,以作为臣对皇上的进谏。”
“臣有私心,丞相为国几十载,带出我家名声。如今把家交到臣手里,臣不能发扬光大,也不能任由糊涂之人败坏。臣愿与他们共罚,以为对家人的警戒。”
“臣有私心,太子殿下得皇上疼爱,太上皇和太后疼爱,如今光彩已露,却未经风雨。臣家如能助皇上教导太子,臣何惜此身?”
“臣有私心,皇后娘娘在家是娇女,大婚后是娇妃。太后依顺,皇上宠爱,娘娘安乐,忘记三分约束自己。为皇上为太子,臣愿以一身警醒娘娘,臣愿以一身警醒百官,臣愿以一身训诫家人。”
重重叩了一个头:“家人的错,全是臣的错,臣当先领责罚。”
话到此说完,但柳至情绪激动,铿锵语调把自己内心忿怨不满——话说谁遇到不平没有这些呢,轻易不引动,一动发千钧——全勾动,两行清泪从他面颊上潸潸而下,在金砖地面上汇成小小一摊,约有手指甲大小。
落到他眼里,也落到皇帝眼里。
皇帝对他的哭一般啼笑皆非,这跟表弟袁训一样,轻易不哭,但都是会哭的角色。
上一回哭还在不远,那是和欧阳家,是为丞相。这一回也和丞相有些关系,柳家的家声扯得上去世的丞相。
斯人已去,皇帝不再去考虑丞相,他是让柳至的铿锵震撼。
他句句发自私心,但他提出的句句是隐患。
自汉以来,外戚名声不佳。吕后,三国的何太后,董太后,还有西汉的霍光。
霍光本身已经是功高震主的辅佐大臣,他的妻子还是背着他毒死汉宣帝的元配许平君,他们的女儿霍成君让立为皇后。地位显赫到朝政一把抓还不满足,还想当外戚是为什么?
应该是霍光妻子贪婪作祟,还想左右下一代皇帝。她没有连累到霍光,霍光死后是古人最高葬礼黄肠题凑而葬,也一直享受汉后代皇帝的祭祀,但把霍家拖累得不轻,霍成君打入冷宫,自尽而亡。
由此可见外戚这事情,有的人愿意用阴谋诡计去当。
本朝两大外戚,一柳一袁,家主都年青有为,早不断有密折弹劾他们的大大小小事情,御史们分一只眼睛盯得不放松。
他们两家不管是谁出事,一个牵扯到太后,一个牵扯到皇后,朝野都要有震动。
说到太后,皇帝不悦。说到皇后,太子要受牵连,皇帝也是不悦。
在这样的心态下,单独扶起袁家,这不可能。单独扶起柳家,也叫不对。
两个外戚互帮互监视,皇帝江山永固,这才是他要的。
柳明等人的骤然发难,皇帝顿生剪枝之心。不见得是杀人,但敲打震慑件件不少。但这样一来,表弟袁家独大,皇帝不怕御史就此和表弟过不去,但外戚不能独大的心,一直在他脑海里转悠。
这里面也有担心袁训一夫一妻影响到太子,加寿得太后宠爱,太子从孝敬上一生要尊重加寿,尊重出个一夫和一妻,史上可以添上笑话一大笔。
这是细小的心思一闪而过,但加在一起就是柳家虽然不好,但能和表弟抗衡。
皇帝很喜欢家世单薄的美人儿,如欧阳容,就是随便宠幸没有这样的顾忧。
欧阳家对上柳至一败涂地,皇帝让太医精心诊治欧阳容,皇后想下手没伸进去,但却对欧阳老大人流配像是残忍,皇帝的心里压根儿就不在欧阳家,眼里也没有他们家。
如皇后、梁妃、张贤妃等,宠幸加上笼络,睡起来差了滋味。皇帝对这样的后妃是安抚多过宠幸,对美人儿是宠幸多过安抚。
皇后有太子不是?皇帝觉得仁至义尽,算夫妻情意深。你当皇后不愿意你的儿子当太子,难道愿意别人的儿子当太子,我和你卿卿我我?
当皇后的又想儿子当太子,又想和皇帝卿卿我我,不好意思,要么你有非常手段,不然皇帝还要去哄别人。
本朝的皇帝,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本朝的皇后,也就是那样的一个人。
他又要敲打外戚为自己所用,又要笼络外戚服服贴贴。柳明等人他是一定要收拾的,正在想主意而不得,柳至说了一篇话出来,皇帝听得笑眯眯。
这才是忠君好臣子,也是历练久深的干练官员。
小小的一个言论,都会有人附合,何况是太后和皇后之争。这是三月里,皇帝登基一年又两个月,新官上任有三把火,何况是皇帝。奈何他去年一年就和郡王们生气去了,火还没有烧到官场。
借着柳明这群官上谏正要打量分清,把忠臣和心怀鬼胎的人各自打上烙印,以后用起来就顺手,柳至的话雪中送炭的过来。
柳至自己说的,为皇上提醒隐患,所以我不敢阻拦家里人上书。他还有话,“臣有私心,都是皇上的官员,惩罚与否,都当由皇上裁决。臣不敢私下为之,抹去繁花阵里污花,以一片大好混淆皇上视听”。
一直说到皇帝肚肠里面去。
这已经不是私心,是忠心。但柳至后面也说得清楚,“愿以一身警醒娘娘,臣愿以一身警醒百官,臣愿以一身训诫家人”。以前面的忠心,为柳明等人向皇帝求情。
要说能当家主的人,都是忍受大委屈,承受大风雨,柳至看似没做什么,在别人眼里就往太后面前讨好去了,不像柳家别的人到处勾搭官员上谏,打着为娘娘为太子的旗号,但他这一片心思才是明明白白的为太子为皇后,也为了皇帝和太后。
这是皇帝原先的人马,皇帝有资格得意,也笑纳柳至的一番心意。
无意中,柳至又和忠毅侯夫人说到一处去。忠毅侯夫人宝珠说出柳家是在对太后撒娇的话,和柳至说的皇后在家是娇女,出嫁后是娇妃,全是太后溺爱皇上娇纵,都是一个意思。
宝珠也好,柳至也好,竭力的把这件事情圈到家事中去。而柳明等人呢,却是竭力地把这事扩大到国事上去。
虽说皇帝无家事,但把太后和皇后的矛盾*裸地摆出来,这对谁有利呢?
自然是那些就中取便的官员们,上蹿下跳,不是往太后面前讨好,就是往皇后和太子那里收人情。
宝珠的话一出来,太后就让人知会皇帝,这又是显摆看看宝珠多能耐,但皇帝喜悦这话。对柳至说的话,也就同样的喜悦。
皇帝也就对柳至来上几句实话:“太子是朕嫡子,打小儿跟随太上皇在御书房里受储君教导,朕不愿意任何人动摇到他,你既然话说得明白,太子的事情,你有一半责任。”
柳至恭敬拜领。
这不是压下泰山似的责任,这是给予泰山似的信任。柳至山呼万岁叩谢,辞出来抹一把额头上的汗,也抹干净面颊上的泪,对着柳明等人恨恨不已。
容易吗?哭一出子又表白一出子。同时庆幸我皇不是昏君。昏君难道只昏到皇后那里?也许昏到太后那里,听说与太后有关,推出就斩,柳明等人还能回家去争家主?
一面暗自赞叹皇帝,一面把柳明等人腹诽,柳至去见太子。
张大学士等人把柳至狠说几句,柳至陪笑不迭。要说他还真的不容易,当个家主本就不是完全风光。进宫也陪小心,出宫也陪小心。
和太子相见,两个人互相试探。太子听过太子师的话,只是打量柳至心思,生怕他也想和太后开战。柳至呢,又怕太子真的信柳明等人的上书,对太后生出怨言。
察觉对方都没有这个意思,都松一口气。柳至委婉的提几句皇后:“先时是奴才怂恿,如今旧宫人返还,娘娘一定知道我责骂柳礼的事。我没搂住火,给柳礼一巴掌,听说他死了,但不与我相干。娘娘呢,只怕要怪到我身上。现在又有家人糊涂,都要和我争家主之位,娘娘面前难免有话,还请殿下多多规劝。”
太子殿下大吃一惊,这就把柳家一分为二,一半不可用,一半尚可信任。
等柳至出去,把他的话对张大学士说过,张大学士阅历丰富,他才不信柳至的鬼话。
内心疑惑柳至从来不是笨蛋,怎么会容许别人背着他争家主?心想柳至不知搞什么鬼。
为人师傅,孔子有几句话说的好,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
这话是说中等资质以上的人,也可以泛指到一定明白程度的人,可以对他说高深些的话语。不然不明白,也许还遭恨。
太子自然是聪明的,要是蠢笨,也不会一直是太子。但聪明与阅历经验是两回事情。
十岁的孩子对他说道理,也许能懂一些。
八岁、七岁、六岁、五岁,他能懂吗?
大学士对太子的教导就是循循,一个道理根据阅历去贯穿后,才能出来下一个道理。
对柳至是昏瞆,还是弄鬼儿,大学士们还不清楚,不好在太子面前就此说出。
就说且看看再说,柳家再出糊涂事情,再和柳至算帐不迟。太子诺诺。
加寿过来说要去看母亲接小六,太子让她稍等,自己下课和她一起过去。
……。
袁家大门尽开,太上皇和太后闻讯已经赶到,守着宝珠生孩子。角门也尽开,有的亲戚路近走角门,家人方便采买。
内宅里想必是欢声一片,袁训还在书房。关安说有一个大包裹,是陈留郡王的两个儿子,不出正月就赶往父亲军营里的萧衍志,萧衍忠送来,说不好是要紧的东西,请侯爷这就去看。
南安侯府和阮家的人在客厅上帮忙招待,袁训说声受累,独自来到书房。
见一个大包袱里,一个木盒子,袁训先笑一声:“给舅舅弄来什么宝贝,要装得这么整齐。”关安跟后面道:“也许是郡王给您的。”袁训摇头,对着关安抱怨一句:“姐丈和王爷打架还来不及,哪里顾得上我。”
相对于侯爷的烦恼,关安对这事情却喜闻乐见,嘿嘿道:“郡王好样的,把王爷打趴下,我喜欢。”
“我可就烦了。”袁训从没有当关家是下人,吐一吐心里话,动手把盒子打开。
里面又是一个包袱,和外面的包袱相比,外面的走驿站受风雨,到京里破损不堪。里面的在盒子里,还半新不旧。
关安也笑了:“总是好东西,包的这样严紧,我出去,侯爷慢慢看。”
包袱旁边,是一封信,笔迹是志哥儿的。
袁训先看信,志哥儿和忠哥儿道平安,说已到父亲军中,一切都好,请舅父帮忙对太后、外祖母舅母及兄弟姐妹们道平安。
最下面龙飞凤舞一个名字:萧瞻载,是姐丈陈留郡王亲笔。
翻过来信,也没有别的话,袁训悻悻然失望。姐丈这个人,还没有给当上兵部尚书的小弟涨多少光彩,就添麻烦去了不说,还一个解释没有。
公文上不好说私话,这私信上也不添上一句半句?
他不写,袁训也拿他没办法,去私信问离循私情不远,尚书也不去询问的信。
把信放下,袁训看出来了。
包袱里珠宝,而且是很不错的珠宝。难怪里面包袱,外面木盒。尚书大人暗笑,难道是姐丈贿赂自己的?
板一板脸,想这可不行。珠宝嘛,是笑纳的,来的也巧,正好给小六当见面礼,但私情丝毫不放。
打开包袱,一尊圆润的玉观音出现在眼前。看得出来玉是精心保养着,所以到手里好似一团流动的光芒,色泽一丝儿不减。
观音下面有一个纸笺,打开来,只有一句话:张豪拜上。除此以外没有上款,路上就是让人搜查也不会看出是送给袁训。
张将军做事谨慎,袁训自语过,知道这是洗书房的钱。珍重的收好,准备晚上送给母亲,安放小佛堂里,方便她和老太太卫妈妈等人拜佛。
以为这就没有,最最下面,里层包袱和木盒的中间,一张银票一个纸笺。
龙飞凤舞又是三个字:萧瞻载。
袁训气急,把银票拿在手上哼叽:“知道的说是给小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贿赂我。拉人马打架去吧打去吧,横竖你们都会欺负我。”
把信收好,收起银票气呼呼往内宅里,去告诉太后母亲外甥们平安到达。
他正气着,对面来上添气的人。
袁训从书房里去二门,是一条斜路。柳至从大门去二门,是走正路。两个人斜眼角全看到,袁训拿他出气:“哟,让人从家里撵出来了?”
柳至翻眼:“你监视我们家不成?城外才发生的事情,你这就知道?”
袁训指指正厅:“老冷在我家,正在扮说书的,说柳家改换家主好兴盛,我觉得有理,你下去了,你们家就兴旺了。”
柳至后面跟着好几个,是他问过,愿意跟他往太后面前去请安的。太后在袁家,他们就往袁家来,也顺便道贺袁训。
见袁训身为主人说话刻薄,柳垣插话:“侯爷,上门是客。”袁训抬眼:“是吗?”下一句正要说你们是来看太后的,柳至先抢过话:“既然不拿我们当客,兄弟们咱们走,自己家里随意。”
一行人扬长进二门,袁训让这举动纳闷住,在后面嘀咕:“不是我们家的子侄,凭什么进我们家的二门?”
柳至回过头:“又不进你们家的园子!”袁训冷笑:“你野心不小!”柳至等人不理他,直到袁训住处外面。
他们进去见太后的时候,柳明在皇后宫外面求见。随同柳明一起到的,有族中的老太爷们。
……
皇后震惊:“你们说的是什么话?”
七老太爷为首:“回娘娘,家中的事情请娘娘不必过多干涉。”
皇后气不打一处来,心头一痛,泪水滚滚而落。这话让她想到自身在宫里说话不顶用,六宫里嫔妃对她或多或少都有怨言。而如今在家里也不能说话?
她伤心欲绝。
世上的伤心事情,再也没有比自家的人伤自己再痛苦的事情。一个柳至让皇后咬碎银牙,这整个柳家全不听自己的,对世事的绝望像春天里的蔓藤,悄悄爬上皇后心头。
面对白发苍苍的老人,全是自己娘家的人,不是心狠手辣的人,都会有几丝容情。
皇后是犯混,不是歹毒。她气怔住,打罚的心都没有,唯有泪水长流。模糊泪眼中把柳明寻找到,对着他直盯盯的看着。
不是让你重换家主?倒变成我以后不能管家中的事,皇后心想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柳明尴尬得要命,他的祖父也尴尬的不行。柳至让宣进宫后,老太爷们当家,几个老太爷以多数压倒一票,把他家祖父压倒。
柳明这才知道柳至早有准备,有两个老太爷前天晚上还说的好好的:“孙子你放心,我们给你撑腰。”到今天就变卦,敢情全是骗自己的。
要说柳至不好,柳明的确拿不出有力的实据,他是娘娘的话顶在头上。老太爷们把这话驳倒不说,还不给柳明任何退路。要柳明一起来见皇后,当面对皇后言讲。
美其名曰:“孙子,这是我们长辈们不答应,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回娘娘,也免得娘娘生气只骂你,我们陪你一起去。”
其实呢,是把柳明搬弄的路堵得差不多。老太爷们不进宫见皇后,柳明又可以全推到柳至身上。现在他也可以说与柳至有关,但想说全家人都让柳至蒙蔽,这条路从此没有。
老太爷们是明明白白出现在皇后面前,如实告诉她,家里的事情,请娘娘不必多管。
柳明算是大败,低下头不敢看皇后。
皇后得不到回应,气得嘴唇直哆嗦,倒抽着冷气:“好,你们好,你们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能管?”
七老太爷硬邦邦把她的愤怒顶回去:“柳至是丞相临终时也交待的人,柳至是丞相早几年就让位的人。这算是丞相遗愿,娘娘怎么可以违背?就是违背,也应该选英才良才。放眼族中,还有哪一个比柳至圣眷更好。天地万物,各司其职。娘娘当把太子扶持,柳至当把家业扶持,柳明,”
沉下脸看看柳明:“把你自己保养好,不求你起十分作为,有三分就可以!”
这是拿柳明的残疾说话,柳明祖孙气得干咽唾沫。在皇后的面不能争吵,再说就是争吵,在家里也吵得不占上风,只能干听着。
皇后呢,也让气噎住。半天迸出来一句话:“那太后步步紧逼,你们就不管我了?”
七老太爷凝眸,严肃诚恳:“娘娘您不是要和太后步步紧逼,你的责任是太子殿下!”
几位老太爷一起称是,齐声道:“请娘娘以太子为重!”柳明和他的祖父也是这样的说。
皇后没了主意,她身边没有柳义没有柳礼,新回来的张桂,那个侍候过柳礼的小太监还不很中用,说话皇后也不见得听,太子也劝,家里人也劝,皇后只觉得一团乌糟的气到嘴边,这就强咽下去。
她掩面大哭:“都这样说,我自然要听,只是你们,你们真是狠心啊,”
哭声传到外殿,张桂靠在墙上,手心里捏着一把子汗。
这些人全劝着娘娘和太后好,那自己对娘娘的进言,全是柳礼总管临死前让自己说的,自己不是让柳总算给拖累。
张桂以前是侍候柳礼的不假,但柳礼对他也不怎么好。柳礼去做苦役,张桂也跟着去,无端受连累,把柳礼恨之入骨。
柳至把柳礼一通大骂,当众给了一个巴掌,柳礼这一天沮丧自不用说,到晚上,张桂和他住在一起,好些人住在一个房里,半夜里别人全睡下,张桂推醒柳礼,贴耳边儿上对他道:“柳至大人看样子不想管我们,他恶狠狠的,像是把娘娘落难来怪我们。公公,咱们以前得罪的人多,这几天见天儿的他们过来,今天有命,明天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在,你我有要说的话互相交待,有一个能熬过去,别忘记对方,还有一个年节祭拜的人。”
把柳礼说动,他本就心里有感觉,他是失势不要紧,他是柳家送进宫的,柳家总不能不保?柳至的举动把柳礼的盼头儿压塌。
当下张桂把自己积攒的几两银子说出来,张桂的意思呢,是想把柳礼攒的银钱哄到手,柳礼却只对他说几句话。
“小桂子,你比我年青力壮,你应该能熬出去。娘娘有太子,至多关上半年一年的,还能见到。你告诉娘娘,太后的宫人和咱们间的嫌隙,还有今天的事情,我忠心不二为娘娘才落到这个地步,柳至大人却只想我死,你发誓帮我传话,我告诉你怎么得娘娘欢心。”
第二天柳礼就死了,张桂把他骂上一出又一出,心想这几句话顶得屁用,这总管就一文钱也没有?
没骂上两天,柳明找到他,让他忍耐,果然,他又回到娘娘宫里,把话回给皇后。
柳明借着这个话回家去翻天,结果铩羽而归。
张桂偷听到这里忧心忡忡,柳至大人要是知道是自己传的话,他都敢挑唆杀柳礼,自己才只是个一个低品级的太监,自己的小命也危在旦夕。
殿内皇后的哭声渐止,他们说的话张桂也没心思去听。一个人心神恍惚原地呆着,冷不防肩头一拍,张桂吓得一个寒噤,见到是另一个太监叫卜卫。
这个太监是皇后不许出宫的时候,旧宫人尽数打发,他从宗人府里抽出。
因为宗人府是皇叔皇弟们在管,卜卫不是由六宫里抽出,皇后把他留下。
卜卫眼皮子很活,见张桂是以前侍候娘娘的,哪怕只是在柳礼身边呆着,卜卫对张桂巴结不停。
渐渐的,两个人能说些私房话。张桂对卜卫还有戒心,卜卫却对张桂俨然掏心掏肺。
他站在后面,把张桂拍醒后,满面忧虑,悄声道:“张公公可了不得了,柳家老的还是支持柳侍郎,您说他害死柳礼总管,他不会放过吧?”
“怎么办?张公公,我要是能代你顶,让他报复我吧。”卜卫如丧考妣。
张桂正心神意乱,让卜卫说得更心如乱麻。卜卫也不要他回答,自己说下去:“唉,原本这事情吧,虽然不是太后欺负娘娘,你也对我说过,柳总管是去求过符纸,谁知道他有没有求害人的。”
皇后不相信柳义求过诅咒美人的符纸,太监们可不相信柳义。六宫大总管欺上瞒下,那是个什么东西,他在娘娘面前邀功,求害人的东西也不好说。
这话是张桂自己对卜卫说的,骂起柳义来咬牙切齿:“全是他害的我们。”
卜卫这会儿提起,也就这样的说,并不在符纸的事情上说太后不好。但接下来,话锋转了转:“但柳家上书说太后不帮娘娘,也有三分道理。”
张桂哭丧着脸:“是啊,我没有回错话不是,太后和咱们娘娘不一心。”
“可现在柳家力劝娘娘和太后好,张公公我为你担心。”卜卫一脸的忠诚。
张桂伤心不已:“我可怎么办呢?”
卜卫叹气:“只有太后和娘娘不好让柳家人全信服,你张公公可能无事。”
张桂道:“你有法子告诉我。”
卜卫眼神闪烁:“寿姑娘见天儿的给娘娘送东西来,好会装体面人。”
张桂道:“全是装的。”
“说实话吧,我就不信送的全是补养的,娘娘要是吃习惯,”卜卫只说到这里,张桂一惊:“你是说里面有东西?”
卜卫握住他嘴,左右看看:“噤声!这话也是能说得的。”说着不说,但放下手,卜卫低声又道:“在宗人府里听的古记儿,有些东西发作的慢,但一旦发作无药可救,唉,我也不该说啊。”
对着自己脸上就是一个巴掌,啪地一声,张桂心惊肉跳,面皮抽搐几下。
卜卫又凑上来:“你说,这汤里要是有,太后和娘娘还能好得起来?”下一句,你张公公自然提醒有功,不用说得太明白,张桂自然知道。
……
一阵痛接着一阵痛过来,宝珠不是头一回生孩子,按道理说好生。但这一胎她生得还是蛮难。
在这难中,她是疼的,也是享受的。
她和袁训成亲以来,一直恩恩爱爱,为他再生一个孩子,宝珠先觉得幸福袭来。
和前五个孩子们相比,小六会在父母身边长大,不像姐姐哥哥们一年半年的见不到父亲。
也不会让太后抱怨又回山西,太后一年两年的见不到,想得总诉怨恨。
还没有生,这就是个幸福满满的孩子,当母亲的疼痛中只要能,总带着笑意,盼着头一眼见到小六,就给他一个笑容。
幸福的余暇中,宝珠也想到最近的事情。大天道观是吗?宝珠要不是有孕,早就去会会。娘娘又欺负寿姐儿,生下孩子就可以好好疼爱加寿。还有念姐儿,一直乖巧可爱,姐姐不在,舅母就是母亲。还有小古怪,两家齐出力,打算用数年之功促成这对夫妻……一个也不能放松…。
“哇!”大哭声房中响起,宝珠没了力气,浑身上下像潮水退去般,留下的全是水迹。她看过孩子,奶妈进来看她,宝珠顾不上休息,轻声地问:“来了哪些人?”
听说有柳家,宝珠轻咬住唇,她猜到柳家会来。来,说明人家不愿意丢面上的情份,宝珠叫奶妈近前,附耳对她说上几句。
奶妈埋怨:“你睡着,别管这些。有侯爷在,难道你不相信侯爷?”宝珠执意让奶妈去说,奶妈出来见袁夫人:“夫人有这些话要告诉太后,请国夫人转告。”
袁夫人也说宝珠太上心了,奶妈说可不是,袁夫人就进房,见房中正在看小六。
太后抱着,她要抱着别人也不敢争。太后面上不算多的皱纹全展开,看一眼就年青十岁那模样。嘴里亲亲宝宝的叫着:“小六,真是个好孩子,姑祖母叫你呢,”
小六睁睁眼看看她,再继续大睡。
袁训笑道:“您给我吧,外面亲戚们还等着看呢,”太后恼火:“我还没有看够,谁要和我争!”
“这不是抱上好一会儿了,给我也抱抱。”袁训是敢和太后争辩的人。
太后瞪眼:“出去!废话多,别在我面前站着。”
袁训就出来,见孩子们往宝珠那里去,把男孩子叫住:“你们不要去。”女孩子也让挡出来,稳婆哄着:“给夫人收拾好,散散味道,再进去看吧。”
孩子们就折回来,和太后争着看小六。又一刻钟,把小六给袁训,袁训抱着出去给老侯等人看,袁夫人把太后叫到一旁,把宝珠的话对她说。
太后湿了眼睛:“这个孩子就是想得周到,”感动的道:“我要去看看她。”
袁夫人说刚生产过,仔细有什么冲撞到太后,太后执意道:“我一定要去看,你别告诉别人,咱们这就过去。”和袁夫人往宝珠产房里去。
袁训抱着孩子到外面,看看苏先不在。柳至风凉的道:“他奇怪他老婆该有动静,按月份是这样,却还不生。他想着同年同月同日生,听说你家熊孩子出来了,他回家催老婆去了。”
“你家才是熊孩子,”袁训回他,把孩子让亲戚们看上一回。忠毅侯府的第三个儿子,袁执瑾出生。
……
“宝珠,”
轻唤声中,宝珠睁开眼,见太后在床前,惊得本能就要起身:“您怎么能来,这是产房。”那血腥味儿还在。
袁夫人和太后按住她,齐声道:“你闪不得风,快睡下。”
宝珠重睡好,太后给她理理被角,看着都严实,笑弯双眸:“好孩子,你又立了一功。”
对上她慈爱的笑容,宝珠的困累消失一大半儿。知道太后是因为自己让奶妈传的话进来,让奶妈传总怕有不到的地方,奶妈未必清楚这里的含意,太后既然在,宝珠自己再说一回。
“听说柳家来了,来得早,小六还没进家,他们就过来,这是他们家懂事体,并不愿意和我们家生分。也是尊敬太后的心意。”
太后笑容满面,握住宝珠的手:“我明白。”
“娘娘因为旧年的事情,说起来柳老丞相和娘娘都是不知道才那样,但这里面有个不尊重太后的意思在,太后您要打要罚都应该,只是有一件,娘娘左性,她转不过来,就要伤到她和加寿的情意,也让太子伤心。”
太后点头:“我懂。”
“柳家肯来,我自当以后和他们家好好走动。放眼朝中,外戚只有我家和他家,不和让别人笑话侯爷和我与柳侍郎夫妻不懂事是小,笑话太后您不管教我们是大。”
这就是宝珠在听到柳至夫妻在外面,她让奶妈传的话。奶妈传话一个字不会少,但宝珠亲口说出,意思更深更浓。
袁夫人要说她周到,太后要亲自过来看她。本来太后抱上小六就想看看宝珠,但产房血污,都不会让她过来。听过宝珠的肺腑之言,太后坐不住,不来看看宝珠心里有话忽忽地往外面跳。
“好孩子,”宝珠说完,就是太后说话。
她柔声细语:“你放下心,凡事儿有我在,谁也不敢委屈我的加寿。我还有个百年呢,我也会安排妥当,如你们夫妻这样房中无人,这可不行,但是一生平安,这是我的事情。”
傲气现在太后面上:“不是我夸口,皇上对我孝敬,他不敢逆我的意思。我呢,也不想杀人打人的,冷宫起不到作用,我不会那样做。我要的就是加寿儿一生儿的好,没有人敢动她。我看谁敢拦着我?”
宝珠在枕上俯首拜谢,看着实在不容易。加寿也是袁夫人心爱的,袁夫人蹲下身子,为自己代宝珠代加寿道谢。
太后亲手扶她起来,又对宝珠嘘寒问暖过,看着奶妈送进来鸡汤,宝珠喝上半碗,太后和袁夫人出来。
边行,太后边道:“这孩子多识大体,怕我给柳家的人脸色看。”袁夫人笑着解释:“她不担心你给脸色看,她就是提一提。”太后笑道:“我说的也是这样意思,你这当婆婆的真偏心她,还要解释。”
袁夫人笑吟吟:“平时的偏心让太后得去了,我抓住一个难得,可不就解释解释。”
说笑中回去正房,见小六已让送回来,柳至夫人正在看,太后给她一个笑容,柳至夫人受宠若惊,这房里还有亲厚的女眷们坐在这里,太后当众唤过柳至夫人,把宝珠话说一半儿给她听。
“说你们夫妻来了,让好好招待,说等她出了月子,再和你说话。”
袁夫人微笑,太后才是个偏心的,宝珠分明没有这样的话,太后为她粉饰出来。
柳至夫人眼圈儿一红,险些掉出泪水。想想自家的娘娘全然不体恤自己夫妻,而太后和袁侯夫人却是这样的怜惜,两下里一对比,柳至夫人暗暗叹气,说娘娘失德,也有几分道理。
皇后在宫里让老太爷气哭,柳至夫人在这里又腹诽一回。
当下摆酒宴,太后不肯走,就住到袁家。皇帝为太后考虑而留下的正殿,方便袁家不用再收拾太后居所,太上皇和太后住下,第二天离去,往成王府去看看就要临盆的那妾。
宝珠又是早产了的,成王府的妾也还没有生。
成王夫妻接驾再送走,成王妃气得脸拉多长:“明明就是偏心娘家,就偏心吧,作什么拿我们家的妾当幌子,一回一回的来看。”
妾自然和侯夫人不能并提,但太后这是对待皇家只要生孩子就不放过,去看自己侄子的正妻也就有理。
把成王妃气得肚子疼,要知道她生的时候,太后可没有这样看过。
成王是喜欢的,这妾是他心爱的,把成王妃劝几句,又说上几句,夫妻差点又吵起来,各自分开。
袁家先得一子,苏先开始着急。没盼成同年同月同日生,他对着妻子肚子嘀咕个没完,他的妻子连氏把他笑话一通,说这是天意,女孩子儿小些,夫妻更为般配。
太后又开始一天一回的往袁家跑,再去骚扰一下成王妃。没有几天,苏家产下一女,太后又没事儿往苏家去上一回。
转眼四月将到,京里准备殿试,远在山西,国公夫人挺着大肚子,就要生了,有几句话不得不告诉国公。
这几句话老国公夫人相信国公也想过,但老国公从不说,家里又难得一片安宁,爵位是龙怀城的,龙怀城是想提出,老国公夫人为儿子好,怕家里人生分,让他不要说。
不让龙怀城说,老国公夫人就另有打算。拖到小十要出来,话也到嘴边儿上。
“国公,您睡了没有?”老国公夫人轻轻地问。
老国公睁开眼:“没有,”
老国公夫人低低地道:“您看,小十就要出生,这家产让您分干净不是,”
这是那一年辅国公清理家门定下来,除去日用以外,家产九开,分给袁训和八个儿子。
除去各房私产以外,公中是每年分得精光,一点儿余产也没有。这小十要出生,这就是个问题。
龙怀城可以理直气壮提出家产十开,但老国公夫人怕兄弟们跟他过不去,她另有打算。
“外甥来信说小十他养着,小十以后跟着他念书倒真的是好,京里名士多不是。但小十空身子过去,像是要钱就不好。我和老八说过,老八把他名下的让出一半,我的东西全归小十,原本给老八留的,老八也说不要。您看可好?”
老国公暗道,几十年里与她不和,没想到老了以后她愈发的通情达理起来。
他以为自己再不会有儿子,把家产九开。没想到又要有孩子,说过的话再改动,家里必然要有言语。
老国公不心疼儿子,龙二龙三龙六龙七龙八全有进项,就是没有官职的龙四,他最近染指生意,也有他的收息。老国公心疼他的两个寡妇儿媳。
谢氏跟着老大吃苦一场,只有一个孩子。五儿媳让老五拖累,在家里低人一等,她有一儿一女。
把家产十开,她们的钱就减少,老国公不忍心。
把小十交给龙怀城,龙怀城也蛮委屈,他一份儿家产要两个房头用。把小十交给袁训,袁训手里有一份儿家产,老国公又怕外甥以为自己是代小十讨要那份家产的,左右为难,他没有主意,也就没有话对国公夫人说。
妻子先说出来,老国公叹口气:“生出来再说吧,把老八的分走,儿媳嘴上答应,心里也不痛快。老八的孩子现在小,再大大不争东西吗?又不是分走的少,一半儿呢。小十和他们比年纪小,哪能争得过,也要不痛快。到时候老八是说自己孩子不好,还是说小十呢?说到底不是他的孩子。”
老国公夫人垂下面庞,是啊,多出来一个孩子,这就多出好些的事情。
没商议出什么,但老国公是明显上心的,老国公夫人也算欣慰,看老国公又闭上眼要睡,她轻轻出去。
门帘子放下来,老国公睁开眼。他不是要睡,他是不想和老国公夫人谈家产这事。
今天老国公夫人说出来,也算不抢其它儿子的,老国公稍有欣慰。
枕下抽出信笺,有好几个,是袁训所来。信笺里,有的是一张银票,有的是两张银票。
老国公夫人不明白,袁训心中也没有说明。他不说明,老国公也知道。
凡是有两张银票的,是袁训收到龙怀城的信以后,过年后寄的。
他在正月里回信二月里到,信中说明小十归他带,当时就是两张银票。三月里又来一封信,也是两张银票。
老国公对着银票有了笑容,他有外甥就有底气生孩子,但要他明白张口现在就归袁训,老国公还说不出口。
车到山前必有路吧,老国公把银票收回,再放到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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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攒票的亲爱的,感谢票票。
求票票。
哈,感谢shiln13亲爱的提醒小十,真的差点又忘记。仔脑子里就转着宫斗去了。
么么哒,多提醒啊。
错字病句回来再改。 z
侯门纪事 最新章节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臣有私心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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