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把东安世子留在京里吗?”游沿恨声,没来由的把柳至一起恨上。
他回想往事,当年的他兢兢业业,不敢说神捕,勤恳办公还称得上。就为查到柳丞相的身上,丞相一手遮天,反而把他挤走。
游沿倒有和丞相硬拼的心,当时境遇跟东安世子这一回进京有相同的地方,丞相只有嫌疑,游捕头却两手空空没有得力证据,让柳丞相远远的打发走,在小城里受到奉承丞相的人看管,直到柳至把他调回京里。
游捕头在小城里并不意志全无,他试图用很多法子回京,或暗地寻找看管他的人受丞相吩咐的证据,看管的人发现后,对他一席长谈让游沿没了性子。
“游大人你办案是人中龙凤,但你远逊柳家功勋成堆。你在我这里还能安然度日,真的你把柳丞相扳倒,还有个将功折罪一说,到最后你不能把他怎么样,反而招来柳家的子弟,最后难为的还是你罢了。父精母血轻易散去,你怎对得起家人?安生呆着吧。功勋二字,从来是有特权的。”
在今天东安世子也这样了,仗着父辈有“功勋”二字,上个月以前还力主拿他归案的柳国舅也要放过他,只是轻轻一句:“留他在京里”。游沿身为刑部侍郎,深知这种“留他在京里”,不过是诏狱里单身牢房呆着养身子。
为什么是单身牢房?类似东安世子这样的人知道事情不少,防着他泄密、防着他胡说、防着他和人在狱里勾结,他最好是呆在单身牢房,不经允许,不能和任何人接触,从梁山王到朝廷都安心。
而游沿想到这里,当年听到的一番话再上心头。
不由得游沿新仇旧恨一起发作,对柳至赤红了眼睛,嘶声虽不高,却句句是他让排挤出京的痛苦。
“国舅想说他也有特权了是不是?他上有功勋,后代杀人放火都不会死罪,”一抹冷而又苦的笑容在游沿嘴角凝住,他神态状若癫狂:“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子撒过的溺,能成儿子的杨枝甘露。”
这句话着实难听,不但把一干子上有父辈的功勋全扫进去,就是柳国舅也结结实实在里面。
听完,柳至眼角抽了抽,随即都没心思和游沿生气,国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对自己自语:“我现在才知道功勋子弟还有这么难听的解释。”
国舅这算是给游侍郎一个台阶下,但游侍郎在气头上哪里想的起来他骂进去所有人,游沿眼眸还是赤红,又悲又愤怒:“难道我说错。咱们当的什么差?刑部!费气力抓一个,扳正脸面一瞧,功勋子弟。脑袋上顶着祖辈的功勋,他爷爷战死,他太爷爷流了血,到他这里就成头上一顶铁打铜铸的脱罪帽。那还要刑部做什么?大家伙儿包括你柳国舅也不必再当差,你回家天天听大戏,我回家卖红薯。岂不干净痛快。”
柳至一直认为自己不是好性子人,他可以为袁训而忤逆柳丞相,也可以为皇后而对袁训动拳头。但今天游沿说的步步紧逼气话,他字字都得听着,还提醒自己不敢摆脸色。
这个人正在生气,勾起他生气的缘由呢,又是自家老丞相。柳至想我不忍气吞声,难道要他闭口憋闷不成?
他也不肯答应啊。
忍忍气,国舅把这些话全听进去,再从另一只耳朵挤出去,只拿面前的茶水左一碗右一碗喝着。
品茶本是赏心悦目的事情,现在却成添堵。国舅闷闷,深觉得对不起这些许好茶叶。
就把心思聚精会神放在烹茶上面,重撮一小把茶叶,泡好,有滋有味的品起来。
茶道上一系列的举动细而优雅,游沿不知不觉中让安抚。想想他如今能站在刑部大发牢骚是国舅所赐,游侍郎懊恼上来。
让梁山王拖上一天,给东安世子以造假的机会,虽然夹杂柳国舅与王爷的不和,但说到底是自己做事不够谨慎。
如果当时给梁山王去一封信,抓不到东世安子,反而可以混赖梁山王处走漏消息。纵然东安世子外逃,也由梁山王追捕。
少一封信酿成刑部在兵部面前的被动,再究原因还有游侍郎贪功,只想自己把世子拿下,不想分别人半点儿功劳。
这会儿再对国舅大发脾气,眼看他悠悠然不生气,倒把自己办事不得体又暴露一回。
游沿垂首,长长的一声叹息:“唉……”
这一声带足后悔,柳至眸中有了笑意,揶揄道:“叹什么气?接着说下去,我听的正好。”把一碗茶推过来。
澄黄的茶水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焦躁的口干舌干的游沿正需要,接过一口吞下去。
柳至笑意加深,提壶续水,游沿一口一碗,烹茶哪有大壶呢,小茶壶没几口喝的干干净净。
游沿抹抹嘴,觉得一团火气下去大半。国舅忍不住哈哈大笑的乐了:“我这是大红袍,可不是牛饮,你骂过功勋子弟,喝的却也痛快。”
游沿再听不出给他台阶下,真的成个傻子。忙道:“我说的人里可没有国舅您。”
柳至露齿一笑:“听到这话我舒坦不少,那有几句话我也对你解释。”
“国舅请说。”游沿恢复他下属的恭恭敬敬。有时候对柳国舅,游侍郎虽居年长,却还真的不敢拿大。
“东安世子杀不得不止一个缘由。”柳至侃侃而谈:“上一回拿他进京,他的人马不服,梁山王弹压下去。就是皇上杀他也得考虑考虑军中哗变不说,还有一个原因,以我猜测,皇上也应该留着他长期监禁。”
游沿轻轻地哦上一声。
“游大人你在京外,可曾打听过东安郡王的死因?”柳至露出凝重。
这一看就是说秘闻,游沿目不转睛:“他离我远而又远,死活与我无关,不曾打听过。”
“东安郡王是皇上圣旨逼迫,自刎而死。”柳至轻声:“靖和郡王也是同样。”
接下来的话柳至不说,游沿也意识到处置东安世子的棘手,低手自语:“是啊,说到底郡王世家旧有军功,不能把老子逼死,再把儿子也逼死。”
而重点呢,在于这一回让游侍郎办砸,刑部没有过硬的证据往上呈交。
换成别的皇帝,也有可能用一句“其心可诛”,推出斩首。但本朝皇帝不是爱杀人的主儿,原太子近臣的柳国舅推测过,游侍郎不敢说这个针对皇帝的推测不对。
“你现在知道了,不用再生气了。”柳至愁眉苦脸:“咱们还是来合计怎么对付兵部弹劾吧。忠毅侯只会在太子面前和咱们说话,但梁山王只怕要求他在大朝会上和咱们说话。”
大朝会?游沿和他一起苦笑:“这是生怕刑部不当着百官丢人?梁山王这一手儿堪称歹毒。”
“我本打算寻个机会,和王爷清算他驱逐咱们的人也就罢了,为什么回回打上一顿。就眼前来看,还得再等等。”柳至也有了一声叹息。
尚书和侍郎都把眉头紧锁,在心里把梁山王骂个不止。
……
这一天的天气阴而低沉,在视线里乌云滚滚几乎压到海面上。海浪的翻腾,也似乎随时敲打着天空。
不会行船的人都看出这不是水面行走的好机会,而海盗约上岸的日子却在今天。这让江家的旧部烦躁不已,因为他们面前有一个难以挥去的大麻烦。
这个大麻烦就在江水将军面前站着,附近的这位地方官,再一次请江将军发兵。
“江将军,发兵吧,最新消息,四个城让强盗占住。今年这是哪块云彩不打算下雨,它不下也就是了,却把气运妨碍。强盗敢占城?这邪乎劲儿,还真不怕大军一到,压他们个粉身碎骨,死后也寻不上望乡台。发兵吧,将军,不能总指望驻军,水军虽素习水战,但离的不远,三、两天的路程,去帮把手儿也就回来。”
江水指着变阴暗的海水,还是敷衍:“大人您看,天公不作美,这种天气上船都难,别说移动巡逻船只。我不把巡逻船布置好,跟你走,我不放心。”
江水暗想自己怎么会发兵助强盗呢?他巴不得越乱越好。乱了就分攻打的兵马,海盗抢劫更有利。
而这位几天前到来,长住似的粘着自己的地方官…。江水冷笑,再不走,等海盗到来,趁乱一刀把他杀了,让他还在这里废话多多。
这位大人比鲇鱼还粘,从他到来,从早到晚粘的江水不能分身,兄弟们私会也不能。
江水虽不想让朝廷命官死在自己营里,但这位大人实在太烦人。
地方官也会看他的眉眼,暗地里也是冷笑。
自从江强死在梁山王手里,地方官是缜密的,会监视江家。而京里也有公文到此,命就地监视。收到强盗占城的消息,地方官大为不解。
强盗自古抢钱就走,占地的性质是造反。
他不敢疏忽,一面知会就近驻军,一面亲自来到离他最近的水军就是这里。
也有担心水军不好调动,他亲身到此。也有怀疑强盗另有退路。说不好和江家有勾结,从海上一走,过上几天别的地方上岸,扮成富商大把的花钱去了,查起来都难,大人亲自在这里牵制。
江水越是不派人,地方官认为他嫌疑越大,越是把他跟得紧。
两个人每天斗完嘴巴比心眼儿,今天也不例外。
江水的身后跟的有人,地方官身后跟的也有人。却不是他衙门里官吏。官吏打发去别的营盘牵制,这里跟的人是本营中水军。
……
自从江强一死,兵部和梁山王都往水军安插有人。
江强死在梁山王手下,江水等人恨梁山王入骨,带着大家不怕拼个你死我活,把梁山王再次公开派来的人公然撵走。但兵部的将军是从附近水军调派而来,他们在附近水军有威望,一旦打起来,随时能从旧军中调来人手。江水等虽不情愿,也只能容下。
每人军中的这种人不多,有一到两位,就足以分裂江家对自己原营盘的控制权。
他们派人说服侍地方官,其实是保护。因此地方官粘乎乎的甩不掉,江水在自己营中也拿他没有办法。
……
面对絮叨出兵,只是一拖再拖:“大人,我在安排我在安排,从你说过以后,我就在安排。等我调度好,这里的水域不会乱,我一准儿出兵。”
仰面对天,装着好生用心端详就要到来的风雨。
地方官用他刚才的话回:“这种天气难移动船只,想来更没有海盗敢在这时候以身犯险,这天气出兵救援正是时候,将军咱们今儿就走,赶紧赶紧。”
江水在肚子里骂他老混蛋,但嘴上打着哈哈:“这可说不好,海盗行船比咱们厉害哈哈,不然能打不绝吗?哈哈,风大雨就要来,大人您还是安坐房中,这房子是石头的不怕风浪,等我回话哈哈……”
地方官也在肚子里骂他老混蛋,但嘴上绝不放松。风雨天气里海盗也能行船,地方官想我当然听说过。正是听说过,才不能放松你们。
磨了几天,江家一支搪塞的兵马也不肯出。按理,身为朝廷命官,听到地方有难,你没功夫去,或者不愿意去,先出个一千五百的人打发也罢。
要说江水也可以派一队人先应付地方官,他不肯的原因,除去方便海盗洗劫,又派自己一调兵,兵部派来的将军们趁这个机会出兵平乱,功劳成了他们的。
兵部趁这个机会给他们升官,将和自己平起平坐。
梁山王处三品将军不满员,江强以贿赂早把自己的家将满员。梁山老王告老的时候扬言要揍前兵部老牛尚书,原因颇拿得出手。
水军的三品将军也有定额,江家占了大半儿,别的地方就成稀罕官职。兵部后派来的将军在品级上一直受江家余部压制。
地方官不给江水任何私下会议的机会,江水也不肯给将军们升官的机会。这就还是旧局面,江水推辞安置中,地方官紧随不舍喋喋不休。
……
江水无话可回的时候,就对着翻腾怒涛装筹划。其实想自己心事。
随后会有大风暴过来。也随时的,海盗会上岸。他们对付风雨的经验足,却不是风雨中能长长久久。
原来的计划,海盗一到,先让兵部调派的将军去追,他们追,就调虎离山,方便后面行事。他们不追,江水一怒之下自己追,他自然不会真追,海盗分一只船装装样子就行,余下的人正好把兵部调派的将军杀了,扬长而去洗劫。
而风雨中船飘去哪里,可以说只有天知道。海上无人小岛很多,江家知道的只会比别人多,不会比别人少。江水等人在小岛上歇息几天,等到海盗归来,分一部分财物给他们。
一半的财物是说好的三成,一部分财物拿去上缴表示功劳。这就既让朝廷明白离开江家不行,又除去兵部派来的眼中钉。
这计策万无一失,江水面上有了冷笑,这冷笑因为他面对海面,不怕地方官看到而阴险无比。
……
就在他想的痛快无比,对就要到来的肆虐场面期盼到浓厚时,有人高声呼叫:“江将军,廖春明将军来拜,杨华青大人来拜……张豪将军来拜,白卜将军来拜,袁执瑜将军来拜……”
江水愣住。
廖春明是离他有三座城池的驻军之首,杨华青是省里的大员。张豪?服侍袁执瑜的家将。白卜还用问吗?又是一根眼中之钉。
没来由江水心惊肉跳,“不好”在心头一闪而过。但为什么不好还不能明白,来的人又不是他能轻视,只能大步匆匆往营门去见。
地方官还想依原样跟上,但没走几步,石头后面闪出一个人把他截下,地方官望去,见是保护他的将军。那人低声道:“情况不对,廖将军和杨大人带着兵马杀气腾腾而来,大人,恐生变化,你跟着我们最好。”
地方官打个激灵:“你是说江家要反?”
“反我倒没有看出来,平时鬼鬼祟祟早就是那样。要是看出来,我已上报。但廖将军不会无故前来,不是还有强盗要平,他大队人马到此总有缘故。大人,咱们小心为上。”
将军挥挥手,他又带来一队人,把地方官护在中间,他们也去营门看看动静。
一到营门吓一跳,黑压压军队看不到边。廖春明和江水正在交谈。
江水见势不对,哪敢离得近,紧闭营门,他在营门之上怒气冲天:“大人,你们这是作什么?”
廖春明微微一笑:“江将军,强盗占城你已收到公文吧?我们追击到此,这强盗逃到你的营里。据说勾结海盗要从海上逃走。将军,打开营门让我们进去帮你一把。”
江水眼前一黑,本能反驳:“将军你看错!我这里没有一个人进来!”
白卜嘲笑:“兴许你眼花,我们帮你找找也好。”
江水见他从来眼红,喝道:“白卜,原来是你挑事情?”
受足江家气的白卜幸灾乐祸,哈哈一声长笑,小声道:“你也有今天。”
就在这个时候,海面上传来示警声。鼓声震响中夹着人声:“海盗!”
白卜眼睛一亮:“海盗!”
来的人马眼睛一亮:“果然这里有贼,咱们没有白走一回。”
廖春明听到要骂:“什么叫白走一回?袁将军白将军怎么会骗我们!”
江水眼睛一亮:“海盗!”
面对眼前他不能敌对的人马,面对久受他们折磨的白卜坏笑,面对兵部尚书的儿子袁执瑜,有他在这里,料来以后和兵部扯皮都不占上风。
江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他的人马早就交待过。“呛啷”一声拔出佩剑,长呼一声:“兄弟们,这是逼咱们造反,反了他娘的!”
跟他的人高呼:“反了他娘的!”纷纷都拔出兵器。离得近有些人不是心腹,猝不及防让搠倒在地。
“哗啦哗啦……”大雨在此时倾盆而下,把鲜血流到更远,也迅速淡下来。
喊杀声出来——来的将军们也呼:“奋勇向前,拿下江家!”
士兵们往前,中间就现出皇帝和镇南王夫妻一行,皇帝面色铁青,风雨拍打在面上更增加他的愤怒,一字一句地道:“江家果然有反心!”
下一句:“瑜哥,你察觉的没错。”
但一扭头,却见不到执瑜。
长公主虽不带兵,也看得出来江水的人寡不敌众,也就有轻松心情。见哥哥寻找,把个葱白手指点点,为执瑜邀功:“瑜哥冲在前面。”
“是吗?”皇帝脑海闪过一句话,虎父无犬子,眼角却见到镇南王还在身边,再就是跟他的侍卫们武艺都精良,也一个没动。
皇帝大为不满:“你们怎么不去?”
从镇南王开始陪笑。
皇帝没好气,鼻子哼一声,跟在喊杀后面大步往前。镇南王等拦住他:
“此处危险。”
皇帝勃然大怒:“可是亲临战场的机会难得。”
镇南王来不及对妻子使眼色,让公主帮着劝劝,皇帝一把推开他,边走边道:“哼,我哪里都去得。天下之大,没有能拦住我的地方。”镇南王等人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前往。
很快到海边,见到登船的已登船,地上来不及走的人继续鏖战。
海上有人用传声的东西大叫:“白将军,袁将军,我们奉命来到!”一支船队上面挂着白、袁字样往这里海域来,皇帝认准,命镇南王等人:“我已到这里,后退惹人耻笑万万不能。瑜哥准备的不错,安排的有船,我们要一只。”
海面在风浪下呈现暗黑色,入海的船只颠簸如孩子手中捏碎的糕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洒落尘埃化为齑粉。
让镇南王乘船他不会害怕,但皇帝前往,王爷双膝跪地苦苦哀求:“您不为我们侍候的人想想,也为天下苍生想想,有个闪失,怎么见太子,怎么见太上皇太后和皇后娘娘?”
提到太子,皇帝眸光闪了闪。自他上路以后,对太子一天比一天满意。这种满意在京里不可能出来,这种满意建立在太子每天送奏章来看。在太子权限内批阅的,也细细标明,令皇帝一眼就能看个明白。
对皇帝的保护也周到妥当,皇帝这一路走过的地方,都能看出太子调动兵马维持的痕迹。
如果那一年的谣言成真,说太子出游结交外官,回京就逼宫。那皇帝这一路上不会好过。
这能看出来真心与假意,就像安王虽没有出京,但他却已联络城门将军。用意一搭眼就明。
皇帝收敛怒气,对镇南王温和地道:“说到太子你更不用担心,还有太子不是吗?”
把镇南王一扶,镇南王不敢不起。皇帝对他在雨中含笑:“我有太子,你有元皓,怎么,这大热闹瞧瞧又有何妨?”
话说到这个份上,镇南王准备的哭求什么的都让噎住,用公主好似也不能劝阻。再说公主眉眼儿正含笑,这准备赶热闹儿的劲头,让王爷噤声,让她劝估计还不如不劝。但他还是不能就此放皇帝上船,飞快开动脑筋寻找方法。
一个人飞步而来,近前拜倒,大喜道:“谢长林见过王爷,也代尹兄见过王爷。王爷,尹兄坐船追击,我见过礼也就去了。”
镇南王当他是救星,对他使眼色:“这天气海上行船凶险吧?”
雨太大,王爷眼神打个折扣。谢长林呢,为人有大大咧咧之处。以为镇南王是慰问,一挺身子昂首而回:“回王爷!自奏命来到水军,日日研习水性不敢怠慢。就是风浪再大,末将们也能应付。”
皇帝好笑,镇南王气的鼻子歪,直白白再问:“我是说这大风雨不是全军都能应付的吧?”
谢长林还是没听出来,雨中人的面色本就好看不了,他慨然又回:“不值什么!老兵们全经过比这大的风雨。请王爷放心,末将们一定能把江家追回问罪。”
镇南王随皇帝上船的时候,气的嘴唇直哆嗦,喃喃道:“这人不机灵,这人不能当多喜女婿。”
……
大海之威可以惊天地,在地面上的感觉,又远不如在海上来得震动。
船在海中如风筝在空中左摇右摆,皇帝身上系根绳索才能扶着船舱门站着,还站得东歪西晃,有人护卫也摔了几跤,不过摔到护卫身上就是。
大雨伴着大浪,一个从空中下来,一个从海上升起,随时扑人一头一脸。重重的水砸在身上可不是好滋味儿,因为高而多,全砸中好似无数硬物平平击来。
皇帝和长公主不肯进去,护卫们紧随承受大半,小半儿把皇帝和长公主浇个透心凉。
长公主越浇越开心,笑声越来越响亮:“哥哥,难怪元皓玩的不想回来,长在京里虽绮楼玉阁,哪里有这个有趣。”
这一位从来是淘气的状元,捣蛋的榜首。又对孩子们出游憧憬不已。难得她有机会出游,跟元皓一样,遇见什么都是玩。
“哗啦”,又一波水浪袭来。水波一下去,长公主格格笑得更为大声。皇帝在长公主的话里就想笑,再看周围落汤鸡,发湿水珠儿滴,都是狼狈模样。想来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由得也笑。
镇南王百般请皇帝到船舱内坐下,但皇帝看热闹的心大起,坚持他绑在舱口更好。
在这里视野开阔,能看到执瑜追击,也能看到海盗船。
那大大带着狰狞图案的旗帜,那凶神恶煞的脸儿,让皇帝发出感叹,对还在试图为安危说服自己的镇南王道:“要不是瑜哥机警,扮成强盗把兵调动,这些人上岸,乱子可想而知。”
长公主在他身边,一半儿脸面由皇帝挡住,也就听得真真的,闻言高高兴兴:“哥哥,又要给瑜哥升官职了?”
“这怎么行,他还不到二十就四品,这是特例。不行不行,”天子金口玉言,皇帝不肯答应。
“哗啦,”又一阵大浪过来,把众人再浇一回。
长公主抹把海水,就取笑道:“哥哥你看,你说的话这海不答应。”
镇南王难得对妻子板脸,但今天哪有让步的心情。王爷沉声责备:“公主!这话不应该说!”
长公主对他一嘟嘴儿,就地告状:“我哥哥在呢,你倒要凶我?”
镇南王啼笑皆非中不措词:“我凶你有哪里不对?你有这撒娇的功夫,不如劝着皇上到安生地方去。听到了吗?”
长公主噘嘴更高:“那怎么行!元皓五岁都会治水,他五岁会什么呢?不就是跟着掺和。我也摊上这掺和,哥哥下船自下船去,我可不去,我也不劝。”
镇南王气结,皇帝大笑,把妹妹夸奖:“说得好。”
兄妹都嫌镇南王话多,皇帝对他派个差使:“你去帮瑜哥,也拿点儿本事给我们看看。”
等镇南王走后,长公主又诉一回委屈:“不是我不劝哥哥,是海上不能行船的话,海盗们不敢来,江家不敢逃,瑜哥他们也不会追才是。”
一阵风浪就把船打翻,料来执瑜等人在岸上闲看着不好吗?
皇帝安慰她:“瑞庆你说的很是,不就是点儿风浪吗?”五十出去的皇帝在湿淋淋中兴致高涨:“咱们也经一回,回京去可以说嘴。”
长公主又取出一粒丸药送给皇帝,是她随身带着的东西。自然要邀功:“哥哥,我记得住你的年纪,这不,从你说吹海风,在京里我就备下怯寒的药丸,再含一丸,这个可以暖身,也可以抗寒。就是为经风经浪而带来。”
皇帝噙上,公主也噙一丸,兄妹瞪大眼睛继续看这热闹。要说指挥,他们不是将军,倒没有过多言语以免反成干扰。
……
江水没有想到局面如这样复杂,岸上有驻军把守,其中一员老将在风雨中须发飞扬,不时高声:“大将张豪在此,谁敢作乱!”
他的风头盖过廖春明。
江水打听过张豪的底细,这是一员猛将。
有他们在,不但海盗上不了岸,就是江家余部也有一半没有逃出。不是让杀,就是让拿。
而水中呢,白卜等人早有准备。奉请廖春明往这里来的时候,知会早先开到附近水域的战船到来,一部分到达江家和海盗之间。本营中不全是要逃的,也有战船随后追击。
对江水来说情势紧急,一不留神命要留下。大声命人:“冲出去,晚了就逃不走。”又对海盗喊话:“来接我们,咱们说好的,你们不管我们可不行。”
怕海盗见利忘义,江水又叫另一个应该靠谱的人:“班先生,你在哪里?”
风浪之中有传声的东西,不然别人船上根本听不见。话出来以后,执瑜也就听到。
见海盗船上出来一个人,生得汉人相貌,执瑜脱口:“班仁!”
要说在这里的人,谁也不会有执瑜认得清楚。他曾看过班仁亲笔写给巴根的公文,不重要的丢到雪山里。
对班仁的感觉熟悉在前,见到真人,执瑜直觉上认定:“这是他!”顿时,执瑜火冒三丈。
镇南王在歪斜的甲板上刚走到他身边,就听到瑜哥破口大骂:“原来是你惹出这场祸事!是他,”一扭头见到姑丈在,执瑜告诉他:“姑丈,那个是班仁,他在这里不用问了,是他联络海盗,又为江家牵线。”
执瑜连连下令:“不追江家,只追他的船!他是关键人物!”
海盗船离得远,风浪中没把握全歼,执瑜本来拦的只是江家。但班仁的出现让执瑜不能忽视,他立于船头不错眼睛盯着,从板凳城里调出来的公文从眼前晃过。
班仁的母亲是汉人,给他一张汉人面庞。他应是苏赫战败以后,梁山王报复性攻打高南四国的时候潜入中原。也许还要更早。
所以他能得安王信任,打一个经商的名头儿,在中原畅通无阻。
执瑜知道放走海盗,下回还能对战。但放走班仁,他再回到陆地上,能掀起安王风波的他,还会闹出大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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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抱仔的新会元,430081226亲,感谢一路支持。
感谢亲爱的们关怀,感谢你们。输液第二天就疼的不是很厉害,为保险,仔又休息了一天。今天可以写更新。最后的几天里因病不能站好岗位,仔深表歉意,并深受教训。(有时候自己说说不知为什么作用不大,希望老天敲打仔这一回就好。)
下一本把好身体关。
下一个更新在后天18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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