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苑之所以叫四季苑,便是在这里,各个季节都分明,许多花草树木,都会因为季节的改变,或盛开,或凋谢,或繁盛,或萧寂。
如今是盛夏,满庭的玉兰花,树有高有低,有矮有胖,有在土里的,有在盆里的。
红的,白的,次第开放,紫的还是个花骨朵,有些开的过于繁盛的,离了树丫,掉落在地,卢蕊捡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淡淡的一股香,不谄媚,不喧宾夺主。
正厢房里,雕了玉兰花的门扉敞开,朗月禾香从里面走出来,外面一溜的站着许多丫头婆子。
“这些人你就先用着,若是不够,或者不好,再添再换。”
看着站了三排,一排十个人的队伍,卢蕊有些哭笑不得:“太多了,我喜欢清净,况且,我在府里,一等二等三等统共加起来也就十二个人,即便加上粗使婆子也不过十六个。何况我还带来了朗月禾香,哪里用得上这么许多?就住一段时日,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吧?留下几个好用的就行,其余的你都快撤了。”
顾诚抿嘴一笑:“我也只用几个人,这不是怕你规矩大么?我瞧着宫中就是这么个气势。”
“宫里头是宫里头,我一个平常老百姓还是别瞎掺和。”
顾诚笑着只留下四个丫头,两个婆子,其余的都遣散了。
“那你先休息吧,明日我再来找你。”
房里都已经收拾好了,床在南边,一个两人多高的衣柜立在床头,对窗那儿摆了一套楠木梳妆桌椅,因为空间大,加上颜色深浅相错,这么多占地方的大头家具这么摆着也不觉得压抑,看着很是齐整。
又看了看对隔,一挂珍珠帘子里头是宽敞的书房,几排错落有致,做工精巧的书柜和谐的立在那里,沉香木的大书桌,边缘也雕着些玉兰,是了,母亲很喜欢玉兰,她的性子多少也都很像玉兰的温婉,冰清。
她走过去,手轻轻佛上一格格书架,一本本书,这些,不用顾诚给她说,她都知道,一定是从江南一件一件搬过来的。
母亲的模样她已经记不得了,梦里,想象里的母亲,都是父亲为她画的像上的形象。
出了珍珠挂帘,就是书房与寝屋之间,打开门就能看见的小小接客厅,一张圆圆的小茶桌,配套的凳子,都精巧而不失大气。
在母亲曾经用过的东西间徘徊,卢蕊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温暖的感觉,很安心。
这一晚,卢蕊睡得很好,很香,很甜。连梦也没做一个。
第二日,卢蕊才刚刚起来,顾诚就已经坐在外间凳子上了。
“表姐,你也是个懒猪,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
卢蕊笑着下了床,边洗漱边和她说话:“许久没睡过懒觉了,既然都到了这儿了,难不成你这也有晨昏定省?”
两个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不知不觉,连带着早膳都用完了。
顾诚拉着卢蕊去瞧昨日和她说过的“南园”。
路上的时候,卢蕊终究还是决定先问一问:“康熙六年时,你知道朝廷上下,都有些什么事发生么?”
顾诚皱了皱眉:“父亲和我说起过一些,毕竟我每年都要会京城,不知道时局终究要吃亏,可是,我却不能保证,我知道的,就一定能帮你。”
“不管帮的着,帮不着,都先说了,我才能判断。”
顾诚点了点头,拉着她,坐在了路过的假山后头的石凳上。
“你可知,苏克萨哈,是为何人所指使杀害?”
卢蕊摇了摇头,惊诧的问:“你知道?”
“康熙六年,我们玲珑坊的一个伙计,七夕夜时,喝醉了酒,跌在一堆柴草中睡着了,等他醒过来,正好听到一些人在商量事情。”
“说大人已经部署好,只要你们稳妥,就可以动手了。那个伙计大气不敢出,听完了他们的整个计划,可是等到他报了信给父亲,父亲三日后收到信时,想着苏克萨哈大人的命也跟姨夫有关联,想要营救,立马安排人手行动时,已经晚了,他们已经行动了。”
“那封信里有一个信物,是一枚扳指,上面刻着一个”鳌“字。”
卢蕊听完,已经是倒吸一口凉气,她早该猜到的。那么,父亲的死呢?也是鳌拜么?
顾诚握着她有些冰凉的手:“表姐?姨夫的死也许只是因为受了连累,既然鳌拜已经走了,又何必自寻烦恼?你现在和表姐夫好好过日子,不好么?”
“好好过日子和查清事实真相,是两码事,可以同时进行,毫不冲突。”
“等你查清了,万一结果不是你想要的,你又怎么会开心的起来,又怎么会好好过日子?表哥都不纠结了,你查下去,说不定也是一无所获。“
卢蕊定定地看着顾诚:”还记得么?你第一次去纳兰府的时候,我说我要你帮我一件事,我还没说是什么事,你却问,是姨夫的死还是慧珠的情?“
顾诚握着她的手抖了抖。
卢蕊察觉,继续盯着她说道:”慧珠的情,你我都知道,那是真的,那么,你问的另外一件事,你说,会不会也是真的?“
”表姐?“
”说吧,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不想跟我说?还是,那件事,真的和纳兰府有关系?“
顾诚松开她的手,坐直了身子,叹了一口气:”表姐,姨夫曾经写信对父亲说,他很担心你,你有的时候太过于执着,喜欢刨根究底,这都还罢了,偏偏,你有点小聪明,拙劣的把戏谎话都骗不过你,但是,好在,有时候,你也会故意装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你就不能故意装傻呢?“
”这原本就是我想弄清楚的事,我为什么要装不知道?“
”姨夫在广东的时候,你有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卢蕊想不到她会突然有此一问,措手不及,不能反应,仔细想了许久,才慢慢说道:”好像父亲每日都睡得比在京城晚,晚很多,早上,又起的极早。刚开始,我以为是案牍累积,新官上任,他勤勉些总是正常的。不过,如今想来,却不太明白,为什么他的书房里总不是他一个人。“
“那是沿海一带,福州广东,还有对岸一些琉球人。”顾诚听后,丝毫不意外,慢慢说道。
“你,有人在我们府?”
顾诚半响没有说话,过去好一会,才艰难的点了点头,然后立马解释道:“只是父亲想要确保你们的安全。”
卢蕊虚眯着眼看她:“那父亲死的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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