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正月十五,平时与王显耀关系不错的黄蔓延找上门来,拜访仍然赋闲在家的老行长王显耀。
会面期间,黄蔓延谈到自己离岗在家的同时,对王显耀说:“你看,夏经理、许老太婆、徐东海,甚至连谢友和我这些人都一个不留,胡辉真的是心狠手辣!”
王显耀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用的人都是不行的!都得走就是了。”
黄蔓延说:“何止呢!他是在搞‘两个凡是’:凡是你赞成的,他就反对;凡是你不用的,他就重用。这龟孙子,真拿他没办法!”
王显耀又说:“他爱怎么整就怎么整。你看我,出院后也到总行协调了两次了,也想找个工作做做。好像跟当年老邓复出一样,还来个好事多磨。到现在还不是一样晾在家里。”
黄蔓延说:“总行的个别头儿也是太缺德了,把我们银行自己培养出来的优秀行长弃而不用,倒从外面找来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占着高位。”
王显耀嘘唏着。
过了一会儿,他问道:“夏天他们走后有什么消息吗?”
黄蔓延说:“听说许老太找到了高丽平,混了个工会干部当当,总算解决了一碗饭吃;徐东海不知道他干啥;夏经理则跟着我去看了一趟加盟的麦当娜,问了几个问题后便没了下文,听说他对开饭馆感兴趣,说不定还真的开张了呢!”
王显耀说:“要是这样的话,老夏还真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哪!这应了他当年对信贷处长发表的一通议论。”
黄蔓延说:“以夏经理的能力,弄两个钱花好像不难。据说,在胡辉弄古弄怪的时候,他就提出调走,胡辉好像还不放。”
王显耀问道:“现在,陈行长什么事都不管吗?”
黄蔓延说:“不知道他在忙些啥,每天到了行里便自个儿关在办公室里,好像有些自闭症还是啥的毛病。”
王显耀喃喃地说:“自闭症……”
却说此时的胡辉,正在利用湖贝支行行长的平台,在做着与易大师的买卖:套现与洗黑钱。要说这生意对胡辉来说,真是无本买卖,就给易大师开了一个帐户,自己睁一个眼,闭一个眼,套取现金的以总额3%抽水,若是遇上明眼人一看便能确认是内地一些贪官转移灰色收入,通过地下钱庄出境――俗称洗黑钱的,胡辉针对易大师抓住当事人急于将钱尽快汇往境外的心态,也是心狠手辣宰得厉害的特点,课以总额的4%作为回佣。而且,他知道易大师作为香港人这种境外人士与大陆人打交道常常人走茶凉、拿他没办法的特性,每次都是雁过拔毛、事完钱清,两不相欠。这样每个月下来,胡辉少说也有二十几万,多则四、五十万不等的进帐。
看官!随着中国改革开放进程的不断深入发展,国人在比较了全球各路好汉之后,有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认识:要讲全球最计较钱上效益比的人,当属中国的香港、台湾人莫属。这样的评价也不知道是褒义还是贬义,但有一种说法说他们最“抠”,好像说到了点子上。而身为香港人的易大师也不是傻到对胡辉乐于施舍的地步,而是要在内地找到一个安全的平台做这个钱买卖并不容易。俗话说,打生不如打熟,他跟胡辉是老交情了。
“虽然在生意场上有句老话说:‘砍头的生意有人做,亏本的买卖没人干。’但是,在深圳要找一个敢于做砍头生意的行长并不容易。因此,对胡辉的回佣便当作日后对胡辉家人的安家费吧!”――易大师在心里这样说道。
掂量过轻重的易大师一方面为了能与胡辉靠得更紧,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他除了在南山区南油大厦保留一套房作为据点外,又在罗湖区宝安南路的大信大厦租了一套房子,权作狡兔三窟的打算。
至此,他因为胡辉调换单位而偃旗息鼓半年多的洗黑钱活动,又死灰复燃了。
而湖贝支行营业部副主任谭飞燕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看到支行的运钞车整天都为胡辉行长的客户――周易咨询应用中心奔忙,一会儿存入大量港币、美元,一会儿又要取出数百万元的人民币现金,总是认为不像正当经营的样子。
她留心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回到家里躺在床上行将休息的时候,与同是银行业务主管的老公交谈开了。她老公听后发表看法说:“在境内能有大额外币的人是谁?绝大多数与灰色收入有关,如果这个公司外币现钞不断存入,而人民币现钞又不断提取,那就是银行外的套汇、换汇;如果这个公司在现钞不断存入的同时,存款相对不动,过了一段时间才划往别的户头,多半是掩人耳目下的洗黑钱。一般来说,存进他户头的钱,已经通过地下钱庄在境外完成交割了。”
谭飞燕觉得老公说的有道理,侧过身子温柔地亲了他一口,然后对他的老公说:“不愧是一流银行的业务主管,看问题就是不一样。”
老公说:“我们也不是一开始就懂。只是近两年我们在香港的机构分析了存款的变化和香港的资金流动的异常情况,有一个初步的看法,反馈到深圳总部,要求我们注意这个动向。我们才知道的。”
谭飞燕心服地问道:“你看现在我要怎样应对才算恰当?”
老公问道:“这家公司真的是胡行长的客户吗?”
谭飞燕娇嗔地说:“我骗你干吗!真的,是他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当着这个老总的面叫我开的户。”
老公说:“问题就出在这里:一般的客户,无论是套现还是洗黑钱,银行都是很警惕的。但是,身为行长就不警惕吗?他愿意这样做,必然与这个客户有利益关系。而你身为营业部主任,你不说,行长以为你是棒槌,没料道;而日后出事了,你也有管理上的责任。所以,我建议你要对胡行长点到即止,看他听后是停止这些业务呢,还是继续搞?如果是继续搞,你就要躲得远一点,然后装聋作哑。日后,若出问题了,你说也说过了,也没有收取任何利益,便可以避祸。”
谭飞燕是一个雁过拔毛的高手,听到老公说的“也没有收取任何利益”而耿耿于怀。她在心里说:“我就是要向胡行长分一杯羹,哪能做两手空空瞎忙活的傻冒。”
就这样,她眨巴着两只小眼晴,在想着如何向胡辉开口,要周易咨询应用中心的现金回佣,她鼓励自己说:“不怕,不要白不要!”随后,才渐渐进入梦乡。
却说樊婷请来的花店员工朱凯红,个头不高,但是还是很勤劳,虽然偶尔与夏天母亲耍耍小孩子脾气,吵闹着不吃中午饭,但还是山区穷苦人家的孩子,对来到深圳应聘看店很满意,做起生意来也是很敢接单,接下来后不论客户怎么说她都不怕。到了真的没有办法完成任务了,便叫来樊婷夫妇圆场善后。
夏天是一个讲究完善经营手续的人,准备给朱凯红办理用工手续和暂住证。但是,她没有身份证,当初,樊婷招聘她的时候,她告诉樊婷是十六岁了,身份证正在办理,凭着当地乡镇妇联的一纸证明来到深圳。夏天夫妇虽然对朱凯红的表现很满意,叫她与樊婷以姑表相称,叫夏天则称姑丈,但是,对她的情况还是要了解的。而朱凯红则表现出相当成熟,每当问到她的有关情况时,她便守口如瓶。一天,樊婷突然问她:“你的生肖属什么的?”朱凯红脱口而出:“属兔。”
樊婷听后大喜,回到家里便告诉了夏天。夏天急忙翻开《百年通历》,查出是1987年生人,照此算来只有十三岁。
夏天对樊婷说:“虽然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朱凯红懂事、肯干,但是,十三岁毕竟不是外出打工的年龄。原来,她一直回避她家里的问题,也是她成熟的考虑。我看,还是送她回去算了。”
樊婷虽然喜欢朱凯红,但是,考虑她年龄也是太小了,日后可能难以应付不同客户可能出现的问题,也同意送她回家政公司。
几天后,樊婷挑选了几件衣服送给朱凯红,给她结算了工资,亲自送她回到家政公司。
朱凯红回到家政公司后,选择回老家。于是,她与家政公司结清了经济事项,坐公共汽车到了布吉二线关准备乘车返回江西。临上车前,她在布吉给夏天家里打电话,感谢在深圳相识的姑姑、姑丈的栽培。这以后的几年间,年龄与她处事的成熟不相一致的她,时不时都会打一个电话到深圳樊婷家,报一下她的平安。看得出来,朱凯红对樊婷他们还是颇为感激的――这是后话。
话说当天,樊婷换了一个五大三粗名字叫张家燕的小姐当营业员,这女青年力气倒是不小,她到来的那天,花店接到八个开业花篮,做好了要往布心市场一间新开的面包屋送去。张家燕的到来正好派上了用场,只见她双手左右开弓,一手一个,提着走出200米也不用停下来休息。而这张家燕是在深圳混了一段时间的老客,据说她的父母就在布吉种菜,但是她在应聘时对樊婷瞒着这一层,后来又了解到她曾经在一家饭店做过。渐渐地,樊婷夫妇觉得张家燕的背景比较复杂,日后可能会尾大不掉。之后发生的一件小事,让夏天认为此人不可用。那是一天中午,张家燕根据常理判断,夏天夫妇一般不会在中午时间到店里来的。于是,她在一阵左顾右盼之后,快速地打开放着货款的抽屉,神情紧张地点算起货款来。
正在这时,夏天恰好来到店里,平静地问道:“中午没有客人的时候,你不休息一下?”
张家燕红着脸,停了手中的“活计”,说道:“我睡不着。”
其实,樊婷夫妇要请的营业员,是在主人不在场的情况下都能毫无二心地独立操持生意的人。这样一来,无疑对被请者的品德操守方面的要求很高。樊婷是搞财务出身的人,对店内的备付金每天都是不同的,这让刚来店里上班的任何人都摸不着头脑,只要自己心里有贪念,必然要对备付金的底数搞清楚才好下手。而张家燕偷偷摸摸点钱的举动,大至不会离开这个意图。
几天后,张家燕放出风声,说是要安排她参加附近小学举办的电脑培训班,否则,她不想做了。樊婷听后,直截了当地说:“你想学电脑,说明你有大志,我们都很高兴。但是,我这个小池塘养不下你这条大鱼,你做满了这个月,结算了工钱,你就专心学你的电脑去吧!”
张家燕附加的条件不被东主接受,反而丢了工作。只能怏怏地等待满一个月后卷铺盖走人。
而樊婷夫妇也有烦心事:自己所属意的店员太难找了。
正在这时,原来到樊婷的姐姐樊娉家当过保姆的湖南姐妹花中的妹妹方延平打电话给樊娉,说家里老母亲卧病在床,一家生计十分佶据,问樊娉:“能否介绍工做?”樊娉没有回绝她,反而介绍说樊婷开了一家花店,看她用不用方延平。方延平听后大喜过望,阿姨长、阿姨短的道个不停,恳求樊娉说项,一定要介绍成,并说:“如果同意,明天马上可以到深圳来。”
当晚,樊娉将方延平的情况跟樊婷说开了。
其实,樊婷认识方延平姐妹俩。原来,老家在湖南株洲的方延平,她的姐姐方延英比她早两年来深圳当保姆受聘于樊娉家。当她看到每天都有鱼肉下饭,半个月下来已经换了一副模样,心存感激,写信回家讲给父母听,父母竟然不肯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于是,她十分踏实肯干,深受樊娉一家的肯定。两年之后,妹妹方延平高中毕业,也想到深圳闯荡,她姐姐方延英跟樊娉说后,樊娉说:“还是到我家来吧!我老公要开公司,正缺人手。”
就这样,方延平也来到樊娉家,既做些家务,又当新开公司的业务员,偶尔跑跑单什么的。
但是,刚刚高中毕业的方延平并没有像她姐姐方延英那样踏实肯干、为人忠厚,反倒颇有得陇望蜀之意,骑着自行车到宝安北路的人才中心,偷偷找起了工作。
半年之后,樊娉的家人对她的口碑并不见得很好。一年后,她的姐姐方延英因为要嫁人了而离开深圳返回湖南株洲老家,方延平便一起辞工回家。
所以,在方延平与樊娉通电话的时候,樊娉对她请求找工的要求有点保留,就是因为方延平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樊婷听了樊娉的介绍后说:“我看可以。打生不如打熟,也可能她回去以后有了感想和对比,心里已经后悔也有可能。就叫她来吧!”
就这样,在老家呆了半年之后显得土头污脸的方延平在打电话的第三天抱着新的憧憬,来到深圳当起了花店业务员。当她到达樊婷家见到樊娉姐妹俩时,樊娉的第一句话就说:“方延平,你回到老家还不到一年,怎么了搞成这样满脸憔悴、毫无血色,头发黄黄,好像半年都没有吃油炒菜似的?”
方延平不好意思地说:“不会吧?”
樊娉说:“你这次重返深圳,要好好干!改掉你以前的坏毛病。阿姨、姨丈不会亏待你的!现在,你抓紧把身上的东西换下来,搞好个人卫生,准备上班。”
方延平找到了台阶下,说了一声:“是。”随即拿着衣服,到了洗手间,打开久违了的深圳水龙头,尽情地挥洒着花洒冲刷干净自己的身子,好像要将自己的不幸和晦气全部冲到深圳河,流向太平洋。
下午,洗刷一新的方延平向樊婷提出了要求:“阿姨,我妈妈卧病在床,我来深圳买火车票的钱都是我姨妈给的,你能不能先预支一个月工资给我,汇给我母亲治病?”
樊婷听后,乐乐大方地说:“可以。只要你日后好好干,阿姨不会亏待你的。”说完,给了她500元钱,方延平十分高兴地到邮局汇款去了。
看官:您也许会站在今天的角度看这500元钱,让您生出不屑一顾的神情来。其实不然,在小的写这本书的时候,深圳市的每月最低工资标准是890元钱,如果东主给员工包吃包住,仍发890元,则该员工的月工资水平大至到了1800元的水平。在2000年的时候,深圳的最低工资标准不会超过500元,在包吃包住的概念里,应该是1000元的月工资水平。――这点,是要跟您老说明一下的。
方延平到深圳的第二天,便顶替张家燕到花店上班了。
湖贝支行营业部副主任谭飞燕,利用中午休息的机会到行长室向胡辉请示工作,在貌似不经意间按照自己考虑成熟的思路向胡辉提出了对周易咨询应用中心大额提现、得不偿失的看法,并暗示要搞的话,起码也得给支行小钱柜“供点水”。
胡辉听后,顿时老大不高兴,顾左右而言他地问道:“支行过去叫客户给单位小钱柜供过什么水吗?”
谭飞燕红着脸说:“过去没有。”
胡辉说:“连过去都没有,还在我手上开这个头,你不是陷我于不义?”
谭飞燕说:“我是说,我们这样做,无论对个人,还是对支行,并没有多大油水。……”
胡辉打断谭飞燕的讲话,不高兴地说:“你要什么油水,我给你。”
谭飞燕知趣地说:“好了,不说了!说了影响我们的关系,等于我没说。”
胡辉看到谭飞燕软了下来,打圆场道:“你也知道,我们市民银行要发展一个客户不容易,在资源上迁就一点还是要的。不管怎么说,你要的利益,我还是会给你的。”
谭飞燕适时答道:“谢谢行长提携!”
……
谭飞燕走后,胡辉独自在办公室内陷入长考:“看来谭飞燕对易大师的事情已经有一个判断,居然向我要什么油水来了。也怪我对这个老乡小妞的石榴裙有点着迷,对她话说得太多,已经把腿伸进她的裤裆里了。以至她居然得寸进尺,没完没了,临走时还一语双关地暗示提拔的事。这钱生意若要再往下做,对谭飞燕就要有一个取舍。怎么办呢?”
在办公室踱着方步的胡辉,突然一拍大腿:“有了!对,把老实巴交的戴友宾换回来当营业部副主任,把谭飞燕换到笋岗办事处当主任,提她半级,也算是她对我所作奉献的回报。而戴友宾新来乍到,也闹不清楚周易咨询应用中心的事情,这样一来,不就把易大师套现的事情掩盖过去了吗?”
胡辉说干就干,几天后以湖贝支行名义发的一个正式文件《关于谭飞燕等同志职务任免的通知》便成文了。从此,谭飞燕开着湖贝支行配给的一辆三菱吉普车到支行的笋岗办事处当她的主任去了。她这一去,还真的赶上了一趟普提官运,就像善信常常期待的佛光普照那般,人人有份。真的是:竹笋才露尖尖角――有得升!――这是后话。
一天下午,夏天的妹夫吴平给他打来一个电话:“阿哥哇!你在家啊,下午要出去吗?”
夏天说:“今天下午不出去。有事吗?”
吴平说:“我有点事要你帮忙,我现在就过来跟你说。”
夏天说:“行吧!我在家里等你。”
一个多小时后,吴平来到夏家,对夏天说:“福田法院对赖祥志的起诉判下来了。”
夏天问道:“结果怎样?”
吴平一边拿出判决书给夏天,一边说:“判我无事,但是赖祥志那小子不服,又上诉了,你看,市中院又把开庭传票发到我家了,夏芳看后对我发了一通脾气。”
夏天在详细看着福田法院的判决书。
看完后,对吴平说:“你不用担心。赖祥志上不上诉是他的权利,我可以根据他在上诉状中对你的新指控,再写一个《答辩状》。你仍然按照过去的方法,将《答辩状》交到中院后,开庭时少说话。当法官问你什么时,你就说:‘一切都在《答辩状》中了,没有什么补充了。’就行了,赖祥志达不到他的目的的。”
吴平说:“那还是要麻烦阿哥了。你写好后,我来取。不要告诉夏芳。”
夏天说:“没问题。”
晚上,夏天又一次替吴平捉刀,写道:
答辩状
上诉人深圳市海麒实业有限公司因不服福田区人民法院(1999)深福法经初字第A2l27号民事判决书,而把我列为被上诉人三。为此,我答辩如下。
一、我于1998年4月26日在出差鞍山市时被赖祥志以因为20万元将搞得他“家庭破裂、妻离子散”为由骗取我写的所谓“借条”,根本不涉及上诉人深圳市海麒实业有限公司及该公司所做的任何生意。至于当时如何被赖祥志欺骗的经过,我已在向罗湖法院和福田法院一审时提供的人证、物证、证词和两份《答辩状》中详尽陈述,并为上述两个法院庭审笔录记录在案。
二、上诉人对这张写有“借到赖总”字样的“借条”改换为对深圳市海麒实业有限公司的所谓“担保责任”的主张,就连该欠条的持有人赖祥志都作了事实上的坚决否定。因为在本案庭审之前的1998年7月25日,赖祥志以原告身份,以这张“借条”为唯一证据,以借款纠纷案为由把我起诉到罗湖区人民法院〖案号(1998)深罗法民字第A438号〗。当年,赖祥志在《民事诉状》中称:“1998年4月26日被告向原告借款20万元,并口头答应尽快偿还,虽经原告多次催要,被告迄今未偿还。”云云。这说明:赖祥志从1998年4月26日骗取借条至7月25日起诉这段时间,他在潜意识上仍然没有该“借条”担保他人的概念,更不用说以它为本人素不知情的深圳市海麒实业公司及其生意作担保。这一张“借条”,既然是“借款”,何来担保的作用?!
三、上诉人称:“经被上诉人三撮合,上诉人与被上诉人一和被上诉人二签订合同,”这完全是无稽之谈!至本案在福田法院开庭前,我还不知道上诉人与被上诉人一(宋吉任职的公司)是何方神圣,更不知道他们何时做了什么生意。事实清楚表明:上诉人和被上诉人一、二与我写的所谓“借条”没有任何关联。
综上所述,上诉人的上诉理据是不成立的。请求人民法院依法驳回上诉人的上诉请求,维持原判。
此致
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
答辩人:吴平
二000年七月七日
几天后,吴平将夏天写的《答辩状》送到了深圳中院。中院经择日庭审,很快做了终审判决,判定吴平的借款和保证理据不成立,不用承担还款与保证责任。吴平拿到终审判决书后,马上打了的士来找夏天,夏天看后感到很高兴。
夏天回想此事,就像一个善良的农民上山耕地,忽然遇到一头恶狼的挑衅,最后使尽浑身解数,终于逼那恶狼知难而退。吴平的遭遇,就好像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大喜大悲。
夏天想,一个善良人受到这样的际遇,不能不说是造化弄人。真是:
一案终结气吁吁,众生百态多迷离;
一张借据三院转,官司缠身两年余。
看官:你也许已经看出,夏天确实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久经社会历练的经济管理干部,就他的经历和业绩来说,本来在市民银行也不多见。从一般的常理上讲,市民银行应该当成行宝一样,倍加尊重、爱护,委以重任才对。但是,当时的市民银行的领导层出现激烈的内部斗争,急于用新人冲击旧的干部结构,以便自己能够掌控大局。而像夏天这样的人,不但是原班子的人马,而且还可以追溯到金融服务社时期的老臣,是个名符其实的三朝元老。这就有碍新班子人脉的羽翼丰满了。
但是,像夏天这样的人走得越多、越快,市民银行的问题也就会越大。所以,在取舍之中,双方还是经过了一番痛苦的博弈。见分晓的过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它也是一个阶段性的渐进过程:
起初,看似夏天、王显耀这帮人输了,下台的下台,走人的走人;而他们的对方则春风得意,用原人马做出的成绩作为依据核发了不菲的年终奖和专项奖。他们捞了个现成,分奖金的收钱,升官的弹冠相庆,好不威风。但是,千百年来为人的品德铸就了“雁过留声”这个成语,谁忠诚厚道,谁刁钻刻薄;谁处事为公,谁假公济私,不满一年,立见高下。这样,不但胡辉本人声名扫地,反过来影响着总行领导班子的威信。过不了多长时间,市民银行决策层中个别位高权重,一意孤行的领导,原来还指望上级人事管理机关扶持一把,再上一个台阶的,而其本人也曾苦心钻营过,走过门子、拜过神。没有想到的是,不知不觉间便已经被历史抛弃,被请出了银行。
接下来,该轮到市民银行这个公众企业吃上哑巴亏了。由于当时的决策层没有能好好把握时机,抓住有利机遇,一些欠债大户眼睁睁看着银行知情的员工离开银行而暗自高兴,慢慢地不理会市民银行了,于是,各种躲债手段应运而生。以至老贷款烂帐、呆帐的比例迅速上升,越发不可收拾。因此,市民银行在“争创一流银行”过程中的学费在不断的累积增加。后来,人们在深圳的报纸上经常看到:××企业的贷款被××风险资产管理公司招标清收的公告,有不少就是市民银行交出的学费的一部分。
有一回,夏天在一份深圳大报上,看到原来自己经常捣动的深圳兆实达有限公司的400万元贷款也交给风险资产管理公司招标清收的公告。夏天在心里想:“这是一个准备上市前已经在异地柜台交易内部股票的公司,它若在深圳没有财产则外地有,怎么连400万元都找不回来呢?如果我在银行,深圳兆实达公司就是想躲开也没有地方可躲哇!”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摇了摇头,气愤地写道:
半生跌宕已成翁,书斋练笔啸家风;
笔镇无赖千钧力,市行病重拒郎中。
招摇撞骗吹优秀,歹念满盈腹中空;
任人处事当谨慎,莫学当年申一枫。
有一天,夏天在看《深圳特区报》时,在第二版看到一份公示,说的是市委组织部经过各战线党委自下而上的推荐评选,准备授予××股份有限公司等三家公司党委为先进党委,请社会各界有不同意见者可以向市委组织部据实反映情况,反映有重大问题并调查属实的,将取消其先进候选资格,云云。
当中三家公司的第三家,明白无误地写着:中共深圳市民银行党委。
夏天看到这条公示,马上沉浸在思考之中:“市民银行成立后的两届党委都是自己投过票的。市民银行的广大党员干部的工作是辛苦的、是在顶着巨大的精神压力的状态下,忘我而为的。第一届党委班子在香港回归祖国的前两年开始运作,那是多么险恶的经济金融环境啊!牵一发而动全身,越是这样,大家越同心,办法便越多,经营情况也就越好,全行也呈现出勃勃朝气。当年的事实和后来的情况表明:首届党委班子的一、二把手古丁力、罗艺为人正派,能力也很强。后来,一个受到中国人民银行总行领导的肯定,一个被深圳市委、市政府委以重任。而申一枫和黄鹿接掌第二届领导班子的一、二把手后,不断挂着机构改革的名义,频繁地调动各部门的主官,并在管理体制上怪招迭出。一时间,高管中来了不少人,又走了不少人。随着时间的推移,金融服务社转过来的旧贷款越来越难收,知情人越来越少,而新官不理旧帐的现象也越来越普遍,终于使得市民银行积重难返了。按理说,这第二届党委的主官申一枫、黄鹿在很大程度上是有重大失误的。但是,他们的失误能否定市民银行的广大党员的努力吗?”
想到这里,夏天又回想起:“市民银行党委曾两次表彰自己为优秀共产党员。尤其是九六、九七年度那次,在那么严格的筛选过程中,在全行只有十名优秀名额中,评选我这位从金融服务社转制过来,并且专事信贷工作的人为优秀党员,那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夏天合上报纸,对自己说:“如果有投诉,就让别的知情人去投诉吧!凡是做过头了的人,总是有报应的。不是不报,而是时机未到。虽然他们没有在金融服务社时期发放贷款,貌似清白。但是,正如古人云:子不杀伯夷,伯夷却因子而死。申一枫、黄鹿在总行主官岗位上呆了四年多了,四、五年时间,虽然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瞬,但是,具体到一个特定的点上,足以让一家优秀的贷款企业变为欠债大户;也可以使一家好银行掉级,成为不良公众企业,甚至破产。何况,市民银行本身也是先天不足的问题银行。”
有趣的是:后来,市民银行党委顺利评上了先进党委。但是,市里收集到的一些群众反映却转到了有关部门跟踪调查。
真是应了古人说的: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市民银行不当先进还没有什么大事情,当了先进的消息曝光后,问题便接二连三的浮出水面。首先,那说话像打机关枪一样口无遮拦、嘴快鼻快的行长黄鹿被市纪委立案调查,据说是因为经济和作风问题。接着,市监察局和人民银行联合对一些境外洗钱的地下钱庄与关联银行立案查处。当查到胡辉所倚重的周易咨询应用中心时,那个声称可以看风水、测天象、断未来的易大师,偏偏对自己的晦气预先竟然一无所知,栽了一个大跟斗。这小子以涉嫌经营地下钱庄扰乱金融秩序罪和洗钱罪嫌疑被立案查处后,心里想:“俗话说:‘死老头(父亲)不如死老丈人’,我衰到家了,临死也要抓一个垫背的。”于是,他倒是痛痛快快地来了一回竹筒倒豆,把数年来与胡辉一起相互勾结,套取大量现金用于黑市换汇乃至洗钱的全部活动说将出来。这样,监察部门便来到市民银行纪委通报案情,并要求市民银行跟进协助查处胡辉涉案的情况。
市民银行的黄鹿和胡辉两案相继曝光,对申一枫来说,并不是好事。至少在市领导的眼中,他这个一把手多少有些不称职。这样一来,数年来他着力营造的政治秀,便是越秀越黑了。这对他日后的政治前途,无疑将产生消极影响。
随着洗钱案调查的深入,胡辉所谓“优秀行长”的画皮被一层一层地剥掉,人们看到的,是一个早在某国有银行当支行长时就开始参与套现涉嫌洗钱的胡辉。正当该国有银行开始对他采取组织措施时,他才招摇撞骗来到市民银行,与申一枫沆瀣一气,臭味相投,把湖贝支行闹得天翻地覆。
此时,胡辉已经知道易大师被盯住了,他在心悸之余,故伎重施,想像上次从国有银行脱身一样,来个金蝉脱壳,便抽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找到申一枫,请求放他一马,要求离开市民银行。
申一枫冷眼看着这位让他心烦的部下,冷冷地说:“你整了一大堆事情出来,是可以一拍屁股走人。但是,你想过没有:你走了,我怎么向市里交差?”
就这样,申一枫和胡辉“师徒俩”都想离开市民银行,一个盼望着市里哪个正局级岗位出缺进补,而另一个则担心因为已经涉案可能会成为阶下囚而不得不提出离职。但是,他俩都仍在市民银行烦着自己那颗不安分的心。
看官:依小的说,该当他们心烦。这申一枫独断专横、刚愎自用引来胡辉,有点像臧晋叔笔下的包公的随侍张千,嘴尖皮厚腹中空。小的将臧晋叔的元曲稍作引伸,当年包待制嘴上溜出的“金口玉言”倒成了对他们师徒二人的绝好写照:
小丑终无胆,猕猴怎坐禅;
急病乱投医,引狼入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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