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幽暗深邃的黑口子里,环境将人压抑到心情沉闷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里充斥着令人昏昏欲睡的腐朽味道,和无法掌控自己生命的死亡气息。
在这种地方呆得久了,人的心智会被压迫,就像服用可以弄倒大象的麻醉剂,令人变得表情麻木,心如死海。
空旷的巷道里,张上和刘秃子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明显。
“嘎吱嘎吱……”
没走几步,这声音突然不再有序,有人来了。
深处,一道影子融入比最黑暗的夜晚更黑的环境里,他像一道黑水波纹,令空气晃动,和周围环境不再显得那样融洽,才能察觉那里有人。
他由远及近,挡在刘秃子面前。
“天助我也……”张上心里大喊。
瞬息之间斗转星移,因为陈连尉神兵天将……人发杀机。
矿下太适合杀人了,或许你会痛苦地呻吟,但和人间隔着万仞山千层岩,谁又会知道呢?
更何况这里灾害不绝,矿难频繁,有人竖着进来,就有人横着出来。
完全可以把夺命之事毫无保留地推给石头、梁柱掉落、冒顶,很容易造就“天杀”,与旁人没什么关系。
前路被堵,后路有人,来者不善,刘秃子眯着眼,大概是在审时度势。
直到他觉得颈脖一凉,似在飙血,又借助安全帽前端的矿灯,看清了陈连尉手里细细的针,才想了想说:“人你们带走吧,当我没来。”
说着,将口齿模糊,无意识哼唧地烟鬼放地下,向旁边退几步,让开道路。
张上也思量了一下,但终究是接受过正规教育的人,法律观念深入人心,刘秃子只是算计他,罪不至死。
而且干掉他,很可能把自己也搭上。
毕竟是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休息区的,然后刘秃子就死了,以吕治歌的能耐,不难猜出是他下的手。
最终,张上嘀咕了一句:“杀人不好。”
然后扛起烟鬼,轻声对刘秃子点头说:“谢谢。”
就和陈连尉并排走了。
刘秃子背靠矿壁怔了很久,直到冷飕飕地阴风灌入后背心,才发觉自己浑身湿透,两腿打摆子。
用手摸了摸颈脖,一股湿润的手感,但并不多,伤口也只是破皮,他才一屁股坐地上,许久都无力行动。
面对死亡,即便看惯了生死,可真轮到自己时才知其间有大恐怖。
烟鬼消失了会儿,再出现却肿起半边脸,嘴里牙齿尽数脱落。
面对众人异样地眼神,张上说:“烟鬼师傅被梁柱上边漏下来的石头砸了,得去医院。”
烟鬼也知道好歹,张上这趟相当于救了他,不然得被刘秃子当众杀鸡儆猴,更可能被大伙一起发泄殴死。
“唔……呀呀……”在副矿长跟前支支吾吾比划半天,意思是得去医院。
矿下的伤亡都算事故,副矿长也知道好歹,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人,别再出什么毛病。
被石头砸了脸,只能算小擦擦,众人没什么大惊小怪的,都该干嘛还干嘛。
“那个……我师傅怎么回事啊?”巴六林一屁股崴张上身边,凑过来小声问。
周围的蒋福来他们也竖起耳朵。
“我去尿的时候闻到了烟味,等找过去,刘秃子已经把他打成那样了。”
“呃……”
大伙集体无语,都清楚矿下抽烟地危险,真真是不做不死,你丫活该。
休息时间很快过去,大伙又开始幸苦卖力气。
但张上和陈连尉去没有再去帮其他人,只是找个比较安全的角落呆着。
“刘秃子必定不甘心,咱俩这些天可得小心点。”张上目光虚浮,嘴里盘算着。
旁边的陈连尉冷峻如冰山,淡淡点头回应,想了想说:“不如,晚上,我出找他一趟。”
张上沉默,刘秃子得罪的人不少,其实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他,并不是难事。
可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宛如打开潘多拉魔盒,释放出人性最凶恶的一面。
以后遇到不顺心的事情,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靠智慧摆平他,而是杀伐……
在这个黄金年代,深受文化知识熏陶的张上,觉得自己不该变成那样的野蛮人,甚至周围也不该有这样的人。
即便有,他觉得,在自己身边潜移默化之下,大概是可以净化人心的,最起码,自己是个挺干净的人。
如果不是来这黑口子里,相信陈连尉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还是不要了,大概我根本就不是这块料,我不能为了自己的脸让兄弟去杀人。”
张上右手伸到安全帽里,顺着发际线烦躁地抠头皮,有些颓废,想了想说。
“这煤老板的瘾,实在不行就不过了,大不了被朱新宁看不起,不跟朱曦来往,也就只是这样而已。我回到人世间,给我十年时间,我也能打造一个商业帝国。”
顿了顿,“比他朱新宁还有钱的帝国。”
“可是,你还是个失败者。”陈连尉面无表情地嘲讽了一句。
“……”你他妈是老子兄弟吗?
张上气馁地问:“那你说怎么办?”
“……”你问我这个,那不是对牛弹琴吗,陈连尉心想。不过,他还是提醒了一句:“玩阴谋诡计。”
一直以来,张上做事都是堂堂正正的那种,从来不算计别人,甚至他思维里根本就没这词儿。
一句话概括张同学,那就是“自诩正义的化身……”
可来到红崖,你那正义屁用不顶,根本没人吃你那套。
想吃得开,想扳倒吕治歌,想把煤矿的主事权夺回来,简直痴心妄想。
“其实你该有点长进,学学刘秃子,勾心斗角他还算不错,最起码你不是对手。”陈连尉罕见的讲这么多话。
“他那人啊……”张上撇嘴,我可不想往阴暗面发展,想到刘秃子从脸上到脖子里那条狰狞疤痕,“他就跟毒蛇似的,我可不学。”
“那咱俩还是撤吧,回太谷。”陈连尉也撇嘴。
“……”
人啊人,到什么环境,你就得被什么环境影响,不然生存不下去啊,想保持自己的个性,难。
“再等等吧,咱来红崖才没几天,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反正那些矿长肯定使劲贪钱,损失又不是我的,就让猪哥去哭吧。我也想看看他有多大耐心,让我这样消耗他的产业。”张上赌气说。
“其实没你想地那么复杂。”
陈连尉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大概是嘴里进土了。
“你可以换一种想法,先把朱曦肚子搞大,让朱新宁没办法选,他自然会把产业教你手里,给你打点好一切,直接上位,哪用现在这么幸苦?”
“……”这话,简直不像陈护卫说的,张上朝他瞪眼,警告说:“你以后离我姐远点。”
他可记着呢,陈连尉那保险单上的受益人写得是贾嘟嘟。
“我跟你姐八字没一撇,你怕什么……”
“这个……”张上想了想,总不好讲自己有恋姐情节吧,“我姐喜欢有活力的那种,阳光灿***如像我这样的,你不是她的菜。”
“这个好像有点难。”陈连尉嘟囔说。
“是吧,你这表情经常就跟深海里被剥了皮的鲨鱼一样,我相信你笑不出来。”张上打击说。
“我不笑没关系,能让她笑就行。”
“……”你他妈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故意装傻啊?
这对女孩们的认识,好像比哥都强那么一点……
张上只好从新打量陈连尉,似要用视线将他透视,从里到外看穿,直到把陈护卫看得发毛才罢休。
……
而缓过劲来的刘秃子,脸色阴沉如墨。
脖子里被针撕裂的伤口,有血液渗出,流到那条毒蛇般的疤痕里,把人显得更加恐怖。
他想了想,扶着墙出了矿井,让人把彪子叫上来。
办公室,点了根雪茄压压惊,他看着坐立不安地彪子说:“你替我办个点子,让你当设备管理员。”
“这……”彪子一脸为难,矿上也用江湖黑话,办点子和下土一个意思。
让他欺负人还行,但真搞人命,就算没人知道怎么回事,自此以后心里也不会安稳。
“怎么地,不敢?”刘秃子轻巧地笑笑,“听说你前几天把武二郎打了,还断人的腿,闹出这样的事故,你说我该怎么收拾你?”
这话,让彪子打了个冷颤,瞬间额头见汗,两腿打摆子,刘秃子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不然怎么能镇住黑口子。
“我……给我几天时间找机会。”咬牙说。
“好,你小子识相。”刘秃子笑着,拿钢笔在纸上写了歪歪扭扭地字“程车走。”
彪子看了一眼,表示懂,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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