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啊,你要挑毛病的话,你得去问项目方,我们是具体干事的,完全遵照上面的意思办。”
来人觉得对方说的在理,跟这些干活的人在这儿啰嗦毫无意义,他要找项目方理论。
来人刚上车,国林把刚才的情况向建平汇报,建平说不用理他,他爱找谁找谁,这与施工单位没有关系。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一辆黑色轿车在健生食品公司大门外停下来,从车上下来一个中年人。他走进大厦正门,“请问你去那个部门?找谁?请登记。”门内的保安拦住了他。
来人按要求逐项登记后,保安并没有放行,“你有预约吗?”
“没有,我刚从外地来,请你帮我通报一下。”来人请求道。
保安往周建平办公室打电话,“周总,有个外地人想见你,是否让他上去?”
“让他来吧。”一听是个外地人,周建平以为是谈业务的,就爽快地答应了。
来到周建平的办公室门口,来人轻敲大门,“请进!”屋里传来周建平的声音。
“周总你好!我叫杨文健,木易杨,文化的文,健康的健。”推门进屋,来人自报家门。
“你好你好!杨先生,你请坐。”周建平站起身来,迎上前与杨文建握手,将他让到靠窗的沙发上坐下,并用茶几上的自动沏茶装置沏了一杯上等碧螺春,递到杨文建跟前。他拉把椅子坐在杨文建对面,“杨先生找我,请问有什么事儿?”周建平问。
“是这样,周总,你们公司的项目不是占了城郊的一片土地吗?”
“对,那片土地怎么了?其中有你们家的地?”
“不不不,我不关心那片土地。我们家原来在村里确实有土地,二十多年前跟随我大哥举家去了外省,从此就没有种地了,到了九十年代,村里调整土地时,就把所有承包地全部交出去了。”
“哦---,那你打听那片土地的意思---?”周建平用不解的目光看着杨文健。
“那片地上有我家的祖坟。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祖父母相继去世,就埋在刚刚承包的地里。”
“你们家的承包地就包括在那片地里?”
“对,到了九十年代,虽然把家里的承包地交出去了,但祖坟并没有迁走。”
“这个事儿呀,我们还真是很重视。集团公司和村里的土地租赁协议签署后,当时曾有接近半年的公告期,而且我们按照民政部门的政策规定,还给了每家几千元的迁坟补偿。到了最后,对于确实没人认领的坟头,公司也没有随便处置,而是在外面找了地方,将它们集中迁了出去。这件事,集团公司应该是做到了仁至义尽。”周建平向杨文健说明事情的经过。
“你们在本地媒体公告,我们在外地也不知道呀!”
“这......,公司为了这件事也不可能在全国性媒体做公告啊!你家在村里没有人了吗?还有亲戚朋友呢?他们也没有通知你们一声?”
“我们就兄弟俩,大哥杨文强在外地站住脚以后,我就跟着过去了,过了五六年,把两个家庭和父母全都搬过去了。亲戚朋友可能也没有人关心这件事,我还是出差从东兴市路过,昨天回村里走了一趟,刚听别人说起才知道的。”
赵馨梅从市府办出来,在返回单位的路上,她一直很纳闷,杨副主任主动告诉健生食品公司申请政府补贴,这可以理解,因为他是政府菜篮子工程的具体负责人,健生食品公司自建了两处蔬菜生产基地,可以说为政府分了忧,他的关心可以理解为政府对企业的关怀。但是,这位杨副主任突然关心起健生食品公司的搬迁,还说他是什么弘达公司老板的朋友,真是令人费解。
因为杨副主任的特别叮嘱,回到单位,赵馨梅把情况向周建平做了汇报。
“他说弘达公司的薛总是他朋友?”周建平也觉得奇怪。
“对,在我临走时,他特别叮嘱我转告你,说他是弘达公司薛总的朋友。”
“他还问起公司搬迁的事?”
“对,先问我是否知道公司要搬迁。”
周建平略一思考,“嗯,看来他主动让咱们申报政府补贴是有条件的。”
赵馨梅不明其意,“政府补贴跟咱们公司搬迁还有什么联系吗?这是两件风马牛不相干的事呀!”
“本来不相干,但是有人非要把它们联系起来,你说怎么办?”周建平尴尬地一笑。
“谁要把它们联系起来?”赵馨梅一头雾水。
“还能有谁?杨副主任呀!”
“你是说他要把政府补贴这件事跟咱们公司的搬迁联系起来?”
“对。所以说,别看他主动打电话让咱们申报,我看这次的政府补贴很难到手。”
“为什么?咱们的项目是符合补贴政策的!”
“这跟是否符合补贴政策无关,老杨这次想拿政府补贴跟咱们做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赵馨梅更加莫名其妙。
“前两天,一个自称薛经理的人上办公室找到我,他自我介绍,说他是市郊弘达公司的老板,看中了咱们公司这块土地,想用他们在市郊的一块地跟咱们交换,让咱们把公司搬到市郊,这块地腾出来给他们搞地产开发,我当场拒绝了对方的要求。”周建平道。
联想到杨副主任说他是弘达公司薛经理的朋友,赵馨梅恍然大悟,“你拒绝了那位薛总,但他是杨副主任的朋友,于是他找到杨副主任帮他想办法,这位杨副主任就跟你打电话,让咱们申报政府补贴,老杨想用政府补贴做诱饵,跟咱们做交易。”
“就是这个套路,但他们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
“健生食品公司没用政府的补贴,照样把扩产搞完了,第二个蔬菜基地也建起来了,老杨想用那么点补贴跟咱们做交易,他还是不了解健生食品公司。”赵馨梅道。
“这些人也不想想,城市土地跟农村土地怎么能是一个价格?想在这里占便宜,别说他请出一个市府办副主任,就算比老杨大得多的官员,健生食品公司也绝不会屈从!”
“咱们怎么应对为好呢?”
“静观其变,看这位薛老板和杨副主任如何动作。我的原则是绝不置换,因为咱们在滨城镇的新厂区那边已经给公司搬迁预留了土地,即使公司搬迁,咱们对这片地的处理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作价出售。”周建平道。
不出所料,三天以后,周建平再次接到市府办杨副主任的电话,“周总,我是市府办老杨,那天赵总回去后,把我的话捎给你没有?”
“你的什么话?哪方面的?”周建平故意颠憨。
“她没转告你吗?市郊弘达公司薛总是我朋友。”
“这个呀,她跟我说了。”
“哦,那就好,请问周总是怎么考虑的?”
“考虑什么?”
“薛总不是跟你说过嘛,他想用土地跟你置换。”
“说过,但那是他的一厢情愿。”见对方说话大言不惭,周建平也毫不客气。
“哟,这么说来,周总的公司不打算搬迁咯?”
“早晚肯定要搬迁,但不是现在;另外,我们在滨城镇的新厂区早就为公司搬迁预留了土地,即使将来公司搬迁也有现成场地。”
“哦,看来周总不打算土地置换了?”
“老薛那次找上门来,我明确无误地告诉他,即便公司搬迁,我们也不会考虑以置换方式处理这片土地,他没跟你说吗?”周建平也来个转守为攻。
“他倒是跟我说过你的态度,我的意思是不是可以再商量?”不是老薛就是老杨本人,把自己当大神一样的存在了。
的确,从周建平那里碰了钉子以后,老薛就找到了在市府办当副主任的旧友,老杨听了情况介绍,正好周建平的健生食品公司的蔬菜基地归口到市政府的菜篮子工程,老薛真是歪打正着,老杨觉得这件事很好办,他利用政府补贴这块糖饼,就能把健生食品公司老板哄得眉开眼笑,于是,他跟老薛打了包票,这事包在他身上。
也许觉得自己官大,这位杨副主任不长记性,他忘了去年在西元公路通车仪式结束后,在午餐招待的酒桌上,为了元坝村蔬菜基地的归口问题,当时他想揽政绩,跟周建平和赵馨梅有过一番争执,如果他不给补贴,周建平坚持不让自己建设的蔬菜基地归口到政府的菜篮子工程,最后是他妥协后,双方才达成了协议。
放在几年前,周建平也许会在乎那点政府补贴,现如今的健生食品公司,把几十万政府补贴看得可有可无,更别说让他在土地置换上牺牲自己的巨大利益,来换取区区蝇头小利。
“杨主任,再商量,我们的处理方式也不会改变。如果老薛的弘达公司对我们这片土地感兴趣,等我们搬迁后,他可以出钱购买。”周建平道。
“问题是他们手里现在有地,再花一大笔钱购买那片土地,不是给公司增加很大的财务压力吗?”
“嗯,这账算得明白。但你也应该清楚,城市土地的价格,跟农村土地价格不是一回事吧?”周建平跟老杨一点也不客气。
“城市和农村土地是有一些差价,你们可以通过我这里得到一些补偿嘛。”老杨这话就有些露骨了。
对方毫不避讳,这显然是一种**裸的交易,周建平也无所顾忌了,但这让他联想到市城建环卫局那位罗科长,当时也是为了一种交易,结果后期引来监察部门的调查。毕竟,那笔交易只是跟自己惹了点麻烦,企业该得到的扶持都得到了,并没有损失任何东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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