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凌厉,每一把刀斧都是一个被关押在临渊之中的罪人怨念所铸,以罪治恶,是阴曹的法则,入临渊是罪,入地狱是恶,由判官持笔,生死状为引,判大恶之人,正如没人知晓临渊之下十八层地狱从何而来,便是以赏善司之名加身的韩客卿,所知晓的也是左手的善簿和右手的判官笔。
许木子虽被困在刀山之间,但以他的老辣,一眼便瞧出了其中的端倪,与其说是对方将刀山地狱从临渊之下搬来了这里,倒不如说是自己的神魄因为某种阵法被抽离出了千里之外,想要脱困说难则难,说易则易,一是肉身脱离阵法波动范围,神魄自然回归体内,二则是依靠神魄念力的强悍破开刀山地狱,前者容易,可施展起来却是棘手,正如苏问此刻同样身处刀山地狱一样,无人可以靠近,后者困难,若是颠峰时期的许木子依靠意境深厚,想要破开幻象不是没有可能,但现在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两处生路似乎都是死局,没得破解。
其次赏善司以善簿之名囚禁许木子,因其曾在问道天下证道五十年,因果浓重早已与天地相同,此刻坠入无间地狱,有多大的因果,便有多大的束缚,除非你是闻道天人,否则早晚要被耗死在其中。
苏问深吸一口气,眼前是雷池,身后也是雷池,这或许是他从离开木屋以来遭遇过的最无力的局面,没有七贵,没有陈茂川,没有三哥,龙舌不在身边,手腕上的神木雕也没了踪影,成了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在没有旁人的帮助下才越能发看清自己的弱小,不过弱小并不等于应该绝望,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选择不多有选择不多的好处,因为这样更容易让人下定决心。
“小爷我在床上躺了整整十五年,把这辈子能做的噩梦都做完了,地狱嘛!我每晚都有看到,你这些刀山还是太钝了一些。”
一脚迈出,苏问脸上再无惧色,索性连念力都收了回来,无知者无畏,眼不见心不惧,人有五感,收回念力无视气刃便等同于关闭视觉,我观不见。
“一个七贵上青山,富也凭天,穷也凭天;馒头稀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麻衣得暖胜锦棉,长也可穿,短也可穿;草舍木屋有一间,行也安然,墙上小窗有一扇,夏也在看,冬也在看,日上三竿我独眠,谁是神仙,我是神仙。”
这是苏问儿时自娱自乐的歌谣,萦绕耳畔,过往不是罪责,十五年卧床不起也绝非是上天的惩罚,他不信命,只是人生难免坎坷,曾经你最不愿意面对的苦难,总有一日你会笑着说出来,童谣之声胜过耳畔劲风呼啸,听觉闭塞,我听不闻。
清风无味,不闻不食,不知其踪迹,不饶我心境,清粥幽香,馒头甘甜,美味自然而来,不闻不食,无嗅无味,再关两感。
瞎子的听觉最好,聋子能看到最干净的世界,断了一只手的人另一只手无比有力,天生瘫痪的人,他能做的就是拥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有舍必有得,此刻的苏问关闭了四感,仅剩下触感在这片刀锋之上行走,痛,非比寻常的痛,一道道伤痕出现在他身上,没有想象中的乱刀分尸,那怕是深入骨髓的痛楚都仅仅是在身上留下一道醒目的伤口,原来在这里有的只是痛。
“有点意思。”苏问自言自语,脚步却越发的快了起来,佛家说无间地狱轮回不止,你有多么求生,就要遭受多大的痛楚,人生来便是赎罪,喜怒哀乐,喜乐开头结尾,中间怒哀漫长,这便是人的一生。
苏问并不比常人坚强多少,只是他总爱想,可以说十五年来,从没有生出过一丝寻死的念头,因为他看得见自己下床时该有的欢乐,饱受寒意侵蚀,身体因为疼痛而抽搐时,他想的却是吃一口馒头,喝一口稀饭能够得来满口香甜,人都要为了执念活着,这一点苏问在一气宗的时候就深有感触,他曾经寻过自己的执念,一遍又一遍,本以为是想要去看看这个憧憬已久的世界,其实真正在死亡的关头才肯真心实意的问自己一句,如果此刻死了,你甘心吗?
“老子被折磨了十五年,好不容易有了点盼头,贼老天,你恨我不死,我偏要活给你看,不能修行,老子就去一气宗,身体不能主动吸取灵力,老子还有七贵,我走的每一步都不是给别人看的,什么活着就有希望,老子就是憋着一口气,恨不过以前受的这些苦,你折磨了我这么久,总该要我好过一回,他娘的,本来不喜欢骂人,原来就是骂娘最痛快。”
每走一步便要破口大骂一句的苏问忽而感觉身上的痛楚都有所缓解,尽管那一道道风刃已然从最初的皮肉侵入到了骨髓之中,衣衫破碎,血流如注,但那股不容压抑的精气神却是气冲斗牛一般,如果有人用念力探察,就会惊愕的发现,此刻的苏问犹如一团炙热燃烧的火焰,原本如星辰密布在其四肢百骸处的黑色颗粒正在缓缓消散。
“娘哩,这几个月学的脏活都骂完了,那我就再骂一遍。”
混沌的空间中,苏问不知走了多久,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与眼前三座刀山的距离一直在缩小,密集的气刃已经将他折磨成血人模样,很难想像在刀山的腹地又是怎样凶险的模样。
许木子并不知道此刻有一个如同蝼蚁般存在的家伙正拼了命的靠近他,委实是眼前凶险的境地容不得他分心,本就褴褛的乞丐衣装此刻也烂的不能再烂,但终归是要比苏问潇洒许多,每一次推手都会打出大块的空白,一十九万七千二百把,越是中心位置,就越是密集,几乎每一息,许木子都要面对三千六百道气刃,人力终究有限,哪怕是他已经超越了修为的念力也在此消彼长中渐渐生出了枯竭之意,苏问最先看到的那团明亮光辉暗淡许多,估摸再有一刻钟时间,号称千古风流的许木子,便真正成了千古之前的人了。
幻境外,赏善司闭目养神,孕养着被善簿和判官笔耗去的精力,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许木子的气息正在一点点的弱化,等到神魄彻底被绞杀在刀山地狱后,对方证道五十年的肉身将会成为阴曹又一力量,如同十二生肖,牛头马面,其实都只是一具傀儡,魑魅魍魉,阴曹之中最不缺的便是小鬼。
倒是苏问让他忍不住瞩目许久,本以为一个四等修为的小子能够承受十刀就已经是极限了,满心欢喜的等待对方神魂聚散,等待着苏承运的出现,然而结局让他既失望又惊讶,对方非但没有被打散神魄,甚至借助地狱之力淬炼起来。
“奇怪的小子,这么强悍的念力竟然被封印在体内,算是因祸得福吗?不过这小子的因果之力为何如此薄弱,细细想来才是诧异之处。”赏善司不仅蹙眉,帝王旨意号奉天承运,其实也不过一种借助天地之力的谶言,人生于天地之间,从怀胎之初便无时无刻不在与天地结下因果,因果越强则气运越强,往往能够超凡脱俗之人,无一不是身负大气运的天地宠儿,如帝王身具五爪金龙之气,修道翘楚头顶三花,而眼前这家伙,简直就像是被天道抛弃的家伙。
“苏承运啊!苏承运,你当真是要逆天行事到底不成,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你,今日我就看你现不现身。”
赏善司并没有因为幻境中苏问的变故而无措,他有相当的自信,一把剑想要磨砺出锋,千锤百炼是必不可少的,可为什么一块石头千锤百炼之下就这能变成一捧残渣,苏问身上没有任何过人之处,哪怕是此刻他也没有改变看法,这世间拥有宝库而无法开启的人数不胜数,可天才永远只有那么几个,尽管他并不清楚苏问为何被封印了念力,不过有一点他肯定,一旦念力完全解封,天网恢恢,天劫必至。
“你还真沉得住气。”宫羽长歌与南追星擦身而过的瞬间,轻声道,如果许木子破不开地狱幻象,如果赏善司恢复了善簿和判官笔的执掌权,他们这些人都会死,或许现在逃走是最佳的时机。
“你要走,现在便可以离去,如果还想要先生的箴言真解,就做好自己的事情。”南追星不温不怒,两相融为一体之后,再战牛头也不如之前那般吃力,只是对方手中的锁链依旧碰不得,阴曹的法器如同整个势力一样神秘莫测,十殿阎罗的令牌,判官的生死簿和判官笔,勾魂使者的锁链魂钩,还有孟婆的孟婆汤,真正来历怕只有凌天宫的大神官才说的清楚。
宫羽长歌回身一羽刺来,被南追星并指接住,此刻紧急关头,这番举动实在让人不解,两人默契一笑,南追星回礼一枚铜钱。
“等你步入立尘之时,你我再来比一比谁的身法才是天下第一。”
“那今日谁都不要死在这里。”
冉红云不使剑反用刀,冉家刀法霸道无比,并不适合女子修行,可接着这唯我独尊的霸道刀法,倒是不落下风,凤眼灵动,余光扫到那两人的擦身而过,喃喃自语。
“你与我都不曾交换信物,竟和一个男人,真是让人家好生心痛。”
女人的妒忌从来不需要任何理由,子鼠只是一具没有神魂的躯体,却也知道那口明晃晃的金刀力道更重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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