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傍晚一场稀疏的阵雨将整个平京城从里到外洗刷了一遍,今早鸡鸣三声,初阳露出一抹白虹,预示着平京城的大日子终于到来,学府大红门前的道路被乌泱泱一片人头填满,两侧的金甲侍卫持枪站立威风凛然,将百姓隔开半米以外,延后了整整三个月的学府入试终于开始,往年参试的考生大多以北魏人为主,其次是东晋和西楚的遗民,也有随穆家入学府后慕名而来的西蜀子民,可说是天南海北,唯独少了漓江南侧的那片大国,当然今年终于来了一人,而且那一人就抵得上此地所有,让人不服不行。
同样的今年也是第一次北魏三位王爷齐齐到场,岐王陈茂川,辽东王朱佑骋,北广王赵岚,后面两位异姓王都是先帝在位时的权柄老臣,更是多了层皇亲国戚的身份,当年陈茂川与辽东王朱佑骋的孙女是指腹为婚,虽然其后时局动荡,又远赴沧州就藩,可这份约定却未曾改变,北广王赵刚的女儿是先皇最宠幸的一位贵妃,也是这位赵贵妃陪同先帝走完最后的时光,最后随先帝而去,女子悲烈可歌可泣。
然而在皇庭宫变时,这两位手握兵权的王爷竟然都选择了按兵不动,直到李居承掌权召集远在边关的义子还朝,剿灭巨宦恩重喜后,这两位王爷才负荆入京请罪,最终爵位虽然保住,封地却被李居承一通快刀斩乱麻剥离的干干净净,当时还引起了一阵骚动,可随着三位义子出京入京,带回两百多颗人头,两位王爷才彻底安心的在京都养老,这些年来安分守己的做个养花老汉,绝口不提当年之事。
三位王爷身后所站的便是三省六部各级官员以及十二殿阁的学士,而有资格站在他们身前的除了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还有一位生意盎然的少年,他们既像君臣又似爷孙,先帝当年也是年幼登基,算起来比陈茂域还要小上半岁,只不过先帝身旁站的是淮文渊老太师,而李居承作为老太师的门生,如今也算是继承衣钵,所以时常有人拿二人比较,如若淮文渊当年有李居承那样的手腕,是否就不会出现之后的政乱,自然也有人拿先帝与当今圣上对比,只因一个险些断送了北魏江山,另一个则是让这北魏的姓从陈变成了李,只可惜世人总是看中眼前结果,却看不到那位在位三十年的皇帝是如何将北魏从一个边陲小国强盛到此刻的对分天下,圣人不会犯错,因为犯了错便不再是圣人,至于是否会看错此刻这位年轻的皇帝,也只有留给后辈去点评。
礼部尚书受命做开考宣言,总体而言不过是呈上前几年的辉煌,以及感慨今朝鱼贯满堂的才子,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说辞,却也不得不每年都说上一遍,尽管看着文武群臣立于市前好生热闹,但平京的百姓都知道这些花架子全无看头,等待的都是每年学府的入试题目。
苏问远远的跟在队伍的最后面,看的那些少男俊女们一个个争破了头想要站到个好位置,不禁发笑,“又不是你离那大红门越近就越有机会进去,技术活可不是那来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嗯!这位兄台所言极是。”一道轻飘的声音从苏问身后传来,只见来人头顶宝玉,身着德盛居的衣裳,如此一身衣裳,就是那些躺在祖辈功劳簿上吃老本吃到不知柴米贵的官家子弟都要咬咬牙才舍得买,其上每一朵绣花都是特地从西蜀请来的绣娘,以长针隐锋的手法刺上数个时辰,在看那腰上还多着一条精雕的泸州暖玉连成的腰带,要知道单是雕出陈茂川腰上挂着的那枚鼻烟壶大小的玉佩,耗费的废玉就足有拳头大小,更别提整整一条暖玉腰带,分明是挂着几十斤重的金子在身上,走起路都要打颤吧!
尽管这外在华丽的无比刺眼,可苏问还是一眼瞧出了对方内在,经脉松散,气息迟缓,丹田处并无气机浮动,说的通俗些就是一个完全没有修行的普通人。
“兄台也是来参加学府入试的?”苏问好奇问道。
那位华贵到连陈茂川都自愧不如的俊俏公子轻笑着,手中一把纯白的折扇见不到丁点的墨宝,却给苏问一种心口沉闷的感觉。
“怎的,不像吗?”
苏问报之以李的笑着,心中暗自叹道:“有钱就是好啊!当初矮川跟我说进学府必须先修行,现在看来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那位公子仿佛能够看穿苏问的心事一般突然开口说道:“兄台可不要以为学府也这般粗浅,就算你再有钱,没有资格仍然是没有资格。”
“那你?”
就在苏问开口的瞬间,那位礼部尚书的言谈也终于快要接近尾声,但还好夹带着几句重要的话语,比如他总算讲到了学府入试的资格,正巧苏问也很想听一听。
“学府入试分为两类,文试与武试,文试者须有进士及第功名或是文渊阁举荐文书,武试者须是一等起凡境界及以上,以上两者方有资格入院考试。”
苏问这才听明白,原本学府入试应该是在科举之前,也就是说除非在此之前考取的功名,否则根本没有参与文试的资格,难怪矮川告诉他如果不会修行,那便进不得学府,仔细想想并不矛盾。
“也就是说你要参加文试,进士及第还是举荐文书?”苏问打趣的问道,看着对方最多年长自己两岁不到,如此年轻的进士不知要让多少寒窗苦读的学子汗颜,至于文渊阁的举荐文书,除非你是什么卧龙在岗,凤雏在原,得有拿的出的惊世才学才行,显然对方也不像那种胸中囊有整个天下大才。
那位公子哥翻了翻眼睛,突然改口说道:“我收回前面那句话,学府虽然不势利,不过文渊阁那帮老东西可都是见钱眼开的主。”
苏问会意的轻笑一声,这次也不在心中嘀咕,而是大大方方的说出口来,言语中无不透着轻蔑,“果然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看出对方毫不掩饰的鄙夷,年轻公子并不生气,反而是长叹一口气道:“这都是我家老爷子多此一举,本来想着是明年在来参加学府入试,可你说巧不巧,今年的入试竟然生生延后了三个月,嘿嘿,说起来还要好好谢谢那位天道之子,好险混了个进士及第功名,却是心痛那一张废纸就要了八十万两雪花银,真是拿去上茅厕都嫌剌屁股。”
“谢他作甚,你该谢的是我。”苏问心头嘀咕,虽然他不参加科举可也从来没听谁说进士功名是可以混出来的,都无需等他表示,旁边的那名两鬓泛白的老儒生已然是一脸仇深似海的盯着对方,恨不得将其剥皮抽筋一般。
“在下苏问,敢问兄台名姓。”
那人连忙并拢折扇,双手抱拳,行的礼态端庄,可接下来的那句话就像是故意要再气一气那位老儒生一样,轻声说道:“今朝探花郎,沈半城。”
苏问本还有所期待前天在学府的那场比斗多少能让京都的百姓记住他的名姓,可见着对方平静作答的神色分明是闻所未闻,想来也是,那日自己是以程涛等人之名请教,学府也自然不会不要脸皮的大肆宣扬,暗叹失了一场扬名立万的好时机,不过他还不至于下贱到去捧对方的臭脚,探花郎怎样,谭君子还是状元郎呐!我可有骄傲过,跟着拱了拱手说道:“沈兄好霸气的名字,幸会,幸会。”
他两人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甚是轻松,旁边那位老儒生脸色变了一茬又一茬,倒不是因为那句今朝探花郎的炫耀感到羞愤,而是那沈半城的名字实在太过如雷贯耳,平京号称九州巨城,而在北魏还有一座规模仅次于平京的商业大城——墨阳,几乎一城的税收遍地的上一州的总和,在那墨阳城中有一家姓沈的商户,他家的公子也叫做沈半城,意思不难理解,因为他家几乎买了半个墨阳城。
“铛。”
就在这时,一声沉闷的钟鸣从学府內响彻,那座巍峨挺拔的大红门轰然泛起异样光彩,只听得一声长鸣骤起,左门上的朱雀门环一道烈焰冲天而起,那兽面仿佛活了一般化作一只双头风盘旋当空,紧接着一道低沉吼叫,右门上的玄武兽面踏水腾空,两只神兽并驾齐驱直奔袭到陈茂域龙撵之前,车撵上那条金龙猛然龙目怒睁,口含金珠,栩栩圣威,与此同时西方大道,武定门城楼上一头白虎幻象一跃飞空,武定安邦主杀伐,四方神兽齐聚平京仰天长啸,化作四道色彩各异的光芒冲入那座百年光景的大红门上,咔咔,大门缓缓开启,一须发皆白的老者立在门后,端的是仙风道骨,只见其大袖一挥,两扇大红门猛然泛起骇人涟漪,呼吸间扭曲成玄镜,透着玄奇诡异,左侧为文试,右侧为武试,那老者声如洪钟传荡整条学府大道。
“考试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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