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面色冷青,将真元注于双目,以‘阴阳元瞳’,看着周围浓雾之处。试图寻觅这些声音的源头与方位。
可惜却全无所得,周围除了他的禁军同袍之外,就别无可疑之辈。
他现在只能认定,这些意图动摇他们左右备身府军心之人,就藏在各部之间,且都有着不俗能为,能够避开他的搜寻。
且多半是术师之流,普通的武人,可没有这般能耐。
也恰在此刻,刚才那为老太监的嗓音,就又再次响起:“诸千牛备身与备身听令,殿下有旨,禁军各部都于原地候命,敢有妄动者斩!诸部将士,也勿需惊慌,皇后与越王殿下,至今都安然无恙。汝等勿得听信这些逆贼挑拨!”
这语声虽是尖利低沉,可却真元暗蕴,震荡数里方圆之地,所有禁军士卒,都咸可听闻。
这多少使左右备身府诸卫慌乱的军心,稍稍镇定了些许。可绝大多数人,依然是面现疑色。他们终究未能见到安然无损的皇后与越王,而他们的顶头上司董纯,也至今都未下达任何将令——
李世民则已收去了所有杂思,事到此刻,他已放弃了任何幻想,更知如今,自己除了尽力自保之外,能够做的事情,其实不多。
故而在眼见周围的部属,仍是一副迟疑惊悸,惶恐失措的状态之后,李世民便直接抄起了一根长鞭,狠狠的抽在了几个呆愣的士卒的身上。
他性格刚毅果敢,心知此时无论说服,还是训话,都没太大的作用。所以干脆就以这暴力的手段,强行使周围之人,从惶然不知所措中清醒过来。
这也确实起到了效果,几鞭之后,此间崇文阁左右卫几乎所有的兵卒,都陆续惊醒,纷纷向他注目过来。便是张不周与宇文承光这些队率什长,也不例外。
他们还是首次见到李世民,现出如此暴虐之姿。自从这位,接任虞候以来,虽是权威日重,可其实在日常,李世民就连在军中最普通不过的体罚,也很少对部属动用过。所以此间诸人,都格外震惊。
“皇后殿下与越王如真有意外,绣衣卫首先要做的就是追凶,而非是继续拱卫御驾!”
李世民的目光如炬,冷冷的扫视着此间诸人:“可还记得之前本将之命?即刻起全力挖掘壕沟,凡私自议论者斩!偷奸耍滑者斩!私逃者斩!汝等都给我听清楚了!稍后本将动刀之时,莫怪我言之不预!”
他知道这些部属最担心的,就是皇后与越王殿下二人已经遇害,他们这些人会被牵连问罪,故而先以言辞,稍加安抚。随后又以连续三个‘斩’字,震慑部属的心神。
而诸人之中,哪怕是心性最为油滑的张不周,也不禁心神一悸,神色凛然。他听出这位的语中,确实是杀机沛然,让人不寒而栗。
这也让他惊奇不已,搞不清楚这位年纪十四的上司,为何能有这般凛然不可犯的威势,这般的杀气。
李世民接下来,就又毫不客气的开始分派诸人,以左右卫的六队队率为首,各自负责壕沟的一段。
也幸在这次,他们带来了不少铁铲。一百多尊墨甲一起动手,加上辅兵帮手,速度极快。
李世民与长孙无忌二人,则是各自动身离去,后者要去见长孙顺德与公孙武达,而李世民则是直往左侧行去。
他的堂兄李博义,此时就率领一卫之军,护卫着大队的侧翼。
一百五十步距离,转瞬即至。李世民小心翼翼,生恐被李博义的部属,当成了敌人,可一直到他接近李博义的阵地,都未能听得任何警讯发出。
这使李世民一阵眉头大皱,他这堂兄,也未免太疏忽大意了——
不过看这边的情况倒是还好,这一卫之军,此刻正结成了玄武阵,以坚盾与矛林,面向外围。可惜对于内侧,却疏于防范,并没什么人看护。
“来者何人?”
当发觉李世民到来之后,李博义先是一声怒喝,提槊遥指。直到前者放下面甲之后,才略略放下了警惕之意,可他随后又颇觉意外的问着:“毗卢遮?缘何来此?”
他与李世民,其实只在幼时见过几次。再就是不久前,唐国公初入洛阳后的族宴中,二人照过一次面,可彼此见并无交流。
他对这位堂弟,其实没怎么在意,可奈何不久前,后者在御前小阅中大出风头,让他重新认识了李世民。
“有事来与兄长相商。”
李世民先是看了一眼前方,那似乎化不开的浓雾一眼,随后开门见山:“小弟已命部属,在兄长后方一百五十步,筑造车垒待变——”
“车垒?”
李世民话未说完,李博义就瞪大了眼瞳,转头望向了身后。
他没有李世民的‘阴阳元瞳’,真元修为也只有五品上,看不透那重重浓雾。不过当他凝神静听,确实听到后方有挖掘之声传来。
“毗卢遮你这太夸张了吧?有何必要?”
虽说他现在,也很惶恐担忧,生怕皇后与越王两位殿下,真出了什么变故。可这布置车垒,还是太夸张了别?
这是应对战阵的手段,可此间毕竟是关中近畿之地,距离京城不到百里。只需一个警讯,驻守洛阳城内的禁军诸部,旦夕可至。
“有备无患而已!兄长就不觉得这雾,很不寻常?主谋者意图以谣言动摇我军军心,其中深意,不能不让人深思。”
李世民拿出了说服长孙无忌的说辞,不过他却见李博义的脸上,全是不以为然之色。
他不禁微微一叹,知晓说服这位的可能,微乎其微。考虑到自己的时间不多,李世民便退而求其次,直接告知来意:“小弟此来,是想劝兄长,与我们崇文阁左右两卫合营,一起据守车垒。”
李博义几乎就嗤笑出声,可他随后就想到,眼前这位毕竟是唐国公的嫡次子,如今又似得皇后殿下喜爱,便住起了到了嘴边的嘲讽之言,凝声回道:“此事恕难从命,毗卢遮你不闻之前汤公公有令,我等各部都需于原地候命,敢有妄动者斩?”
他说的‘汤公公’,名为汤元化,不但是绣衣卫的绣衣别驾,也是皇后身边,最亲近的一位太监。据说武道高明之至,几乎跻身超品之林,又得皇家赏赐,得驭一座王阶战甲。一身战力,可在此时洛阳城内,诸多顶级强者中,稳入前十。
“——我部有护卫御驾侧翼之责,如真有逆贼到来,就更不能临阵失位。且我麾下这映日台左卫,隶属映日台都虞候管辖。未得上司之命,绝不敢妄动分毫。”
李世民对李博义这些言语,早有所料,所以此刻,也完全没有劝服之意:“我不求兄长现在就率兵与我合营,只是告知兄长,在贵部身后还有一个退路。如此地无法坚守,兄长或可考虑一二。”
他说话之时,又刻意放大了声音,使周围的映日台左卫士卒,都能听闻。
李博义却毫不在意,不耐的挥了挥手:“我知道了,真到了那时候,我会考虑推入你的车阵。倒是毗卢遮你,该早点回归本阵才是,就不惧汤公公事后惩戒么?”
李世民目的已达,也没打算在此地停滞,朝着李博义抱了抱拳:“今日之事,云波诡谲,凶险难测,兄长需万分小心!”
他说完之后,就已驾驭着那百衲甲,往后方退去。身影似如流光,几个须臾就已消失在浓雾中的。
而此时李博义,则是看着李世民的背影,陷入深思。尽管后者之言,有危言耸听之嫌,可也让他的心内,蒙上了一层阴影。
李世民回到了崇文阁左卫的阵地之后,就直接抄起了一杆铁铲,亲自下场,就地开始挖掘。而长孙无忌回归的时间,则比他稍慢了片刻。
“我那堂兄说一旦生变,他会第一时间向这边考虑。至于公孙武达,说是得看情况,不过若真到了不得已的地步,他也会率部向这边靠拢。”
李世民闻言后心绪微宽,公孙武达与长孙顺德之名,他都听说过。这二人年纪,虽比他大不了多少,却都已是四品强者,比他的堂兄李博义靠谱得多。
有这两卫之军为奥援,这车垒定可守住。
长孙无忌归来之后,也同样亲力亲为,加入到了挖坑的行列中。他与李世民二人,穿戴的都是帅级战甲,臂力高达万斤,此时一铲下去,就是一个深坑。而挖出了泥土,则被他们堆在壕沟内一侧,作为土墙。
这墙的防护作用不大,在临战之时,只能算是有胜于无。
真正能够依靠的,还是他们带来的三十辆四轮马车。这些车的外壳,都是精钢制成,加上车上镌刻的符阵,有着很不错的防御效果。可以抵御十石重箭,在五十丈外轰击。如果再在车身里面,塞入大量的泥土,就更是坚不可摧。
再就是李世民准备的石垒,将拳头大小的碎石与泥土混合,填塞在各辆马车的间隙内。再由他与长孙无忌两人出手,以重锤轰砸,将之压实。
尽管这垒墙的防御力,不如那些马车,可也能抵御十发以上的重箭。
这个却需费些功夫,首先在大雾弥漫之下,合适的碎石收集不易。此外‘压实’这一道工序,也费时费力,不是简单的用锤去砸就能办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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