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学海瞧见林锦婳跟定南侯夫人出去后就没回来了,还觉得奇怪,不多时,便见定南侯夫人身边的面容姣好的丫环来请定南侯了。
“侯爷,夫人说有事儿寻您,请您去一趟。”丫环声音娇娇软软,定南侯最是喜欢。闻言,只朝她笑道:“可知道是什么事?”
“奴婢不知,夫人知道您会问,让奴婢告诉您,您去了就知道了。”丫环羞涩笑道。
定南侯一瞧,也只看了眼曾学海,道:“你也回去收拾下,明日我便去求皇上赐婚。”
曾学海连忙识趣行礼:“那就多谢叔父了。”
定南侯这才转身走了,目光时不时就落在旁边那娇软的丫环身上。
等看到人走了,曾学海这才挺直了背脊,想起马上能娶到王汝嫣,又有几分轻蔑了:“我曾家也算名门大户,她竟还是心心念念想着别的男人,木已成舟竟然还逃去了普济寺,哼,我看她能躲我多久。”说完,看了眼旁边小厮:“去,把王晖远叫出来,我也该让他跟他爹商量商量,别闹得两家面子上都不好看,将来曾王两家联手,还有一个吏部尚书的罗府,那可是所向披靡。”
小厮连忙应下了声出去了。
曾学海一想到马上能翻身,心情好了一倍不止,也就不关心方才林锦婳没把他放在眼里这回事了。
出了府,看到自己的马车,他现在格外小心,让人里里外外检查了四五遍才敢坐上去,径直往京城最好的酒楼而去。
街边不起眼的乞丐见马车走了,这才慢慢抬头,扯了扯自己的破帽子,拿着破碗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林锦婳从定南侯府出来,吩咐过小乞儿花生后,便先回了徐府,想来昨日安排爹爹出城,今日应该有哥哥的消息传回来了才是。
她回到徐府,徐夫人一瞧见她,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林锦婳心微微提起,上前几步走到她跟前,问道:“舅母,这是怎么了?”
“锦婳,我与你说了,你千万不要着急。”徐夫人犹豫道。
林锦婳的心里开始打鼓,知道八成是哥哥遇险的事已经传开了,她认真点了点头,徐夫人这才拉着她的手道:“锦澄去西南的路上遭了埋伏,现在已经下落不明了,皇上昨日更是派遣了郑莱去寻。”郑家私下与林家的恩怨她是知道的,更不用说此前在战场时郑莱就故意设计林锦澄被敌军俘获差点丧命。
林锦婳昨日便知道这些消息了,所以并没有太震惊,只问道:“可还说哥哥如何了吗?”
徐夫人没有察觉她的异色,只悲伤的摇摇头:“还没有别的消息传来,不过你放心,你舅舅已经托人去营救了,锦澄福大命大,绝对不会出事的。”
“麻烦舅舅了。”林锦婳不敢跟她说太多,怕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皇上分明知道郑莱曾做过的事,也知道他有贪污案在身,为何会偏偏派遣他过去营救?是想借郑莱之手除去哥哥,还是想借哥哥之手,除去郑莱呢……
林锦婳一时也糊涂了,圣心难测,尤其是这位皇帝非但绝顶聪明,还很有手段。
徐夫人见她陷入沉思,只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舅母一定会跟你舅舅再想办法的。”
林锦婳想起凌老夫人曾提过,让她的兄弟、现在任西南总兵的凌莫帮哥哥,那能不能找他帮忙?
“舅母,锦婳暂时不便去公主府,能不能劳烦您走一趟?凌老夫人有兄弟现任西南总兵,此番袁郡主又是受皇命前去西南,他若是愿意,一定能帮哥哥。”林锦婳不打算自己去,现在还有人盯着她,她的底牌不能全部展现给那人看。
徐夫人颔首,想了想,道:“我再顺道去一趟平西王府,袁郡主是平西王府的人,想来他们也会想办法。”
“嗯。”林锦婳感激的颔首,徐夫人这才忙让人备了马车走了。
她从前院回到自己的院子,墨风已经在等着了,将昨晚跟踪的情况说了:“这些人仿佛有备而来,但并没有要伤害小姐。”
“那人只是要警告我,而且跟宁王有关。”她接过丫环递来的茶,便将人都打发了出去。
“要不要将此事告知王爷?”
“嗯。”林锦婳点点头,这件事跟他有关,自是要告诉他的。
她觉得有些头疼,不知是因为吹了风还是因为一直在思虑这些事。倚着暖榻边坐下,才缓缓道:“我现在主要是在想,皇上派郑莱去营救,到底是什么目的,只有猜透了皇上的想法,我们才好进行下一步行动。”
“不若问问王爷,他最是了解皇上。”墨风提议。
林锦婳看了看她,无奈一笑:“那你一并去信问他吧。”
墨风连忙应下,见她气色不是太好,关切道:“小姐身子不好?”
“许是白日吹了风,你先下去安排吧,明日还要入宫,不能耽搁了。”林锦婳揉揉眉心,只想着明日的事,等明日入宫,处置好汝嫣的事后,应该还可以探探皇后的口风。
这般想罢,便倚在暖榻边,渐渐合上眼睛睡了起来。
墨风嘱咐墨雪看好,这才快步出去了。
此时京城内。
曾学海如约见到了王晖远,才引了他上雅间。
看他形容憔悴,不由笑道:“王兄,你怎么这般憔悴,莫不是后悔了?”
“自然不会后悔,你如约娶了汝嫣,好好待她就是。”王晖远只是恨林锦婳杀了林紫苏,而他还没有证据去指认她。想起那日林紫苏最后那句‘我恨你’,他便心如刀绞。
曾学海轻嗤一声:“人我自然会娶的,明日我叔父就会入宫请皇上赐婚,只是现在汝嫣一心还挂记着别的男人,连回京城都不肯,我若是娶了她,岂不是日后还要忍受她这般对我?”
王晖远皱眉看他:“你什么意思?汝嫣是个好姑娘,她若是嫁给你,一定会谨守本分做一个贤妻的。”
“我自然知道,只是她似乎太抗拒我了,我想再单独见见她……”
“曾学海你别得寸进尺!”王晖远恼了起来,他把汝嫣送到他床上,为的不过是汝嫣能同意出嫁,却并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她的名节。
曾学海见他不应,只眸子一暗,忙打着哈哈笑起来:“我就开个玩笑,王兄何必如此动怒?你我乃是知己兄弟,我你还不了解,你放心,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一定会对汝嫣好的,何况我还那么喜欢她呢是不是?”
王晖远冷冷转过脸去,只寒声道:“你叫我来还有别的事吗?”
“有,听闻皇上最近派遣了郑莱去营救落难的林锦澄?”曾学海面带杀气问道。
“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林锦澄要抢我心爱的女人,郑家的人害我丢了这条腿,沦为残废……”他想起那日那马儿飞起一脚踩在他膝盖上的疼痛和后来在现场找到的郑家的腰牌,纵然没有充分的证据就是郑家,但八成也错不了,郑莱早年间还跟曾家有过龃龉,虽然是小事,但难保郑莱不是睚眦必报的小人。
王晖远转过头来看他:“你想一起害死他们?”
“那倒不至于,只要郑莱出事,他就没法带人去营救林锦澄了,说不定林锦澄就会被那些土匪给杀掉,你可明白我的意思?听闻他身上的贪污案还没查清楚呢,王御史素来刚直不阿,也该参上一本才是。”曾学海心里的算盘打得叭叭响,又能算计上郑林两家,又能不用他自己出手,岂非一箭双雕,两全其美?
王晖远微微咬牙,他也不想林锦澄能活着回来,最好死在外面。
“这件事……”他略有些迟疑,若是再还是了林锦澄,汝嫣会不会真的恨他?
曾学海仿佛看透他的想法般,笑道:“别担心,你到底是汝嫣的亲哥哥,她还能为了个外人恨你不成?你们十几年的兄妹情谊,她又知书达理,不会不懂的。”
王晖远一心要报复,听到这蛊惑的话,也点了点头:“我先回去。”
“好,我就等你好消息了。”曾学海笑眯眯的目送他离开,这才下楼去了。
上马车前,他又细细的检查了一番,确定马车没问题,这才坐了上去。
客栈大石狮子后的花生看了看方才才钉入马蹄的铁钉,浅浅一笑,跟着马车追了上去。
曾学海今儿高兴,马车跑得也快。从这儿回曾府,要过护城河上的一道石桥,马车平稳的跑了上去,但马踩到鹅暖石铺就的桥面时,那钉入马蹄的铁钉一下子便钻入了肉里,疼的它开始左右乱跑起来。
曾学海一听见动静就知道不对劲,赶紧掀了帘子看,瞧见马儿疯了,二话不说就往马车下跳去。
他顺利在地面滚了几圈平安停住,得意一笑,却没注意他滚落的地方正好挨着隔壁酒馆的厨房,而二楼,早有人烧好了满满一大缸滚烫的开水,在他独身停留在楼下时,直接将开水倒了下去,他避无可避,而后便听到一阵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花生赶到时,已经有不少人在围观了,曾学海则已经被活活烫晕了过去,浑身通红,仿佛皮都被烫起来了一般。
曾府的小厮这一次比上一次见他被马踢还愣,因为这一次曾学海怕是后半辈子都没法见人了。
曾学海的贴身小厮二话不说就要去找那酒馆老板的麻烦,但稍一打听的人就知道,这酒馆乃是景王名下的产业。
花生瞧见从正门若无其事出来的两个穿着华丽的公子,朝他们眨眨眼,他们也微微点点头,花生这才满意笑起来,小姐说,让他们以郑府身份来这里定下雅间要了热水,就算景王到时候要查,也绝对查不到看起来连饭都吃不饱的乞丐身上。
花生招呼那两人离开后,又瞧了瞧昏迷不醒的曾学海,忙拉下破烂布帽,讨了一圈钱后便装作寻常般往徐府去了。
林锦婳这儿趴在暖榻便休息,直到感觉到脸上有温热的呼吸扑上来,她才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了眼前的人。
“是你!”
她怎么都没想到竟是他,当初在普济寺救了他,后来又在豫州目睹他亲手杀了知州的儿子,没曾想他竟然敢堂而皇之的来徐府。
赫连璟也没想到她居然是假寐,不由抱胸邪笑:“我还以为你当真是睡着了,毕竟我给你下的药,可是无色无味。”
“我既是大夫,又如何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突然而来的困倦,除了迷药,还能有什么?”林锦婳想要起身,奈何身子还是有些软,而且也没有看到墨雪的身影:“你把墨雪怎么样了?”
“让她多睡了会儿,毕竟是赵怀琰的人,又是美人,我怎么舍得下毒手?”他看了眼林锦婳的手边,有温热的茶,便自己倒了一杯,入口竟是淡淡的花香伴着甜而不腻的滋味,有些诧异:“这是什么茶?”
“茉莉蜜茶。”林锦婳淡淡应他,手心却慢慢捏破了一早准备的封着迷药的蜜蜡丸。
赫连璟满意的将茶一饮而尽,才笑看着她:“你还真是不一样,心狠手辣也好,心灵手巧也好,不过林锦婳,你是斗不过那人的,你在她面前而言,就是蝼蚁。蝼蚁知道吗?就是随时能捏死的蚂蚁。”
“她是谁?你又是谁?”林锦婳直直看着他问道。
“我来可不是为了告诉你她是谁的,不过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叫我赫连璟即可。看在你还算救过我的份上,我是来告诉你,只要你现在答应跟我走,我说不定能救你一命。”赫连璟笑眯眯看着她,眉眼微凉,却极好看,带回去当观赏也是好的。
“她是你主子?”林锦婳猜测问他。
赫连璟微微挑眉:“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林锦婳浅浅笑起来:“如果是,你现在来寻我,岂不是背叛了她?如若不是,你要带我走,必是有其他目的。是关于王爷的吗?我记得你说过,你此番来京城,是要跟他讨还东西。”
赫连璟越发有兴趣的看她,俯身靠近对上她的眼睛,却满含杀意道:“知道的越多,就死的越快。”
“你以为我怕死?”
“但你怕其他人死。你的家人,你的朋友,甚至你的家人……林锦婳,你的弱点真是太多了。”赫连璟可惜的摇摇头:“若非如此,你纵然是女儿身,也能做出一番事业的。”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事业,赫连公子,你之前给我的那块黄玉我让人查过了,是云水间代理阁主的佩物,你是代理阁主,那么真正阁主呢,是你方才所说的‘她’?”
“想套我的话?”赫连璟嘴角邪气勾起:“林锦婳,你还嫩了点。你若是不跟我走,接下来,你就会知道你有多弱小,直到你死。”
林锦婳微微握紧拢在袖子里的手,嘴角淡淡扬起:“想必皇上也不会希望云水间的势力裹挟朝廷势力,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赫连璟闻言,看她的目光越发多了几分欣赏:“你倒是不怯?林锦婳,我真怀疑你一个闺阁小姐到底经历过什么。”
林锦婳也不怯他查,左右前世的事他也绝对查不到。
正想着,赫连璟看到了她手心的蜜蜡丸,顿了顿,也没觉得头晕啊。
林锦婳见他发现,倒也不再遮掩,只浅笑道:“你主子早就派人来过,你们既然武功高强,我又怎么会拿迷药招待你们?这是十香软筋散,药铺里一两银子一包,一包才十颗,我全部送你了。”说罢,大声朝外道:“来人!”
“林锦婳,你……”赫连璟如以往般气得瞪大眼睛指着她:“我可是好心来帮你!”
“那我们扯平了。”林锦婳淡漠一句,外面的脚步声已经逼近,赫连璟没办法,只得狼狈的赶紧从窗户爬了出去,走时还不忘盯着林锦婳道:“我跟你说过,你根本斗不过背后那人,我劝你还是离赵怀琰远一些,否则你死了,我就只能把你的美人皮剥下来作画了。”
“那你也当心那一日死了,被我拿来喂狗!”
赫连璟面色滞了滞,看她冷漠的样子,撇撇嘴:“算你狠!”说罢,赶忙转头离去。
等他一走,外面的丫环们才急急跑了进来,瞧见她无力的倚在暖榻边,忙上前道:“小姐,怎么了?”
“没事,去叫醒墨雪。”她看着手里用完的蜜蜡丸,自己都佩服自己的瞎编能力,她哪里有时间去买什么十香软经散,这不过是比迷药更厉害点的药罢了,不过赫连璟没怀疑,也没运功去查一查。
没多时,传来消息说花生求见,林锦婳让人招了他进来,看着他还显稚嫩的脸庞,又略显杂乱的跟自己说完曾学海的事儿,才微微颔首,道:“将你的人藏好,不要被人抓到尾巴。”
“小姐放心,我让他们特意换上了从郑家顺手偷来的华服,要查也是查到郑家头上。”花生笑眯眯道。
林锦婳看他聪明,又想起方才赫连璟说的话,眉头拧了拧,才道:“今晚去绸缎庄,跟张掌柜支取一千两银子,三日后拿来给我。”林锦婳拿出自己的腰牌给他。
花生听完,整个人都傻了。一千两啊,他就是一两那白花花的银子都不怎么见过,更别说一千两了!
他有些恍惚起来,看着林锦婳道:“小姐,花生不敢去拿,怕保管不好。”
“你可以用一些,三日后拿剩下的来给我,我相信你。”她说了假话,花生太小,但人却很机灵,而且背景更为单纯简单,是能培养的人。一千两对自幼乞讨的他来说的确不少,所以她要看看,他会不会是下一个朱无才。
花生看着林锦婳晶莹亮亮的眼神,咬咬牙,目光坚定的点点头:“我一定不负小姐所托!”
林锦婳淡淡一笑,这才打发他出去了。
墨雪这会儿也差不多清醒了,林锦婳让她立即去找墨月查更多水云间和赫连璟的消息,现在对那幕后之人有了些线索,她要尽快查出‘她’的身份才是。
天色渐晚时,徐泊山跟徐夫人一道回来了,两人去书房说了许久的话,才决定先瞒着林锦婳,只让徐程青来告诉她,一切顺利。
林锦婳看到徐昭昭没来,便知道事情并不是那般简单了,昭昭单纯,话一下子就能套出来,但徐程青却稳重许多。
徐程青见她淡淡不语,知道她不信,只得道:“锦婳,还有王爷在呢,姑父也去了,锦澄不会出事的。”
“嗯,我相信王爷。”林锦婳知道赵怀琰一定会尽力,只看着徐程青笑道:“现在已经三月初十了,再过几日就是春闱,表哥可曾准备好了?”
徐程青浅浅一笑:“你倒还有工夫担心我。”
林锦婳莞尔浅笑:“表哥也是哥哥,锦婳不当厚此薄彼的。”
“这话我得告诉昭昭,她可是把我这个亲哥哥都不放在眼里的。”徐程青故作严肃,两人对视一眼,均是哈哈笑了起来。
徐府暂时安定下来,京城却始终藏着暗流。
郑如意白日听到曾学海的事时,便知道八成跟林锦婳脱不了干系。现在只要京城发生的异事,她也习惯性的就往林锦婳身上套,觉得这一切都是她操纵的。
马车晃荡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下,外面的丫环道:“小姐,到了。”
“嗯。”郑如意微微应了一声,掀开帘子一看,周围是一片漆黑的树林,只有微弱的荧光落在林子里,让人勉强看清楚林中的人。
林中人戴了面具,看着她,低低道:“银子可带了?”
“自然带了。”郑如意攥紧放在一旁的一沓银票:“云水间做事素来靠谱,我想知道银子我给你之后,几日能办好事。”
“且看你要办什么事。云水间虽是江湖组织,但有自己的规矩,就是绝不插手朝廷纷争,更不必提各皇子之间的夺位之争。”面具人低沉说着,声音仿佛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如同传话的机器。
郑如意微微咬牙:“规矩我自然知道,这次要你们做的事,对你们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说完,将手里的银票扔了出去,那人缺如鬼影一般很快将银票接住,又瞬息回到了方才的位置上。
“五千两……”那人淡淡扫了眼银票:“不够买一条人命。”
“那要多少?”
“看人,普通一万,京城最近的风云人物,十万起价,皇家人不杀。”面具男淡漠道。
郑如意咬牙切齿,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这五千两还是老夫人逼她给千户刘夫人的。
她寒声道:“不取人命,但我要兵部尚书府的郑娇娇,我要今晚子时出现在刘府门口。”
“可以。”面具人说完,转眼消失在了原地。
郑如意看着五千两就这么没了,手指甲死死掐入了手心。若不是她实在骗不出郑娇娇,她也不会用如此计策。
丫环见人走了,才怯怯问她:“小姐,我们去哪儿?”
“去刘府。”她眸光一暗,直接让人赶了马车走了。可一想到自己肚子里的蛊母,又是一阵恶心袭来,差点让她吐出来。她眼角微微泛出泪,死死闭着眼睛才忍下恶心,只死死念着那两个让她刻骨铭心的名字:“赵阚,林锦婳……”
等她一走,方才那林子里才出现另一个人身影。
面具男直接看着他恭谨道:“阁主,怎么做?”
“拿了钱就得办事,当怎么做怎么做,不过皇家人我们不惹,可一定记清楚了。”赫连璟寒声道。
那男人立即颔首。
顿了顿,又道:“阁主,主子找了您很久了,今日可要去见?”
赫连璟牙关紧咬:“我的账还没找赵怀琰还回来呢,若是见她,她岂非又要阻挠我?不见。”说罢,转身快速消失在了黑暗里,却不知林子另一端,他不想见的人早早在那儿看着一切了。
郑如意一路到了刘府外,看着殷勤迎来的刘府婆子,从袖子里抽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给了她:“把人带去府外,剩下就没你的事了。”
婆子只以为郑如意想找自己那老缠着她的傻公子出出气,也没多想,连忙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办妥。”说罢,转头就要走,郑如意却冷冷看着她的背影道:“我查过,你儿子现年二十,却因为身材矮小样貌丑陋,一直未娶妻是不是?”
婆子浑身一寒,忙转头看她:“郑小姐,奴婢……”
“你怕什么。”郑如意说完,把身边的丫环往前一推:“办妥了,她就是你未来儿媳妇。办不妥,你们一家去地府团聚。”
那丫环吓得浑身跟筛糠似得,满眼是泪却不敢出声,婆子犹豫了一下,揣着足足五十两的银票点点头:“奴婢明白。”
郑如意这才抬手让她去办了。
她不担心婆子会出卖自己,因为将郑娇娇扔来的人是云水间的人,把那傻子骗出去的,也是这婆子,她没有留下丝毫证据。
她转身看着跟在马车边雇来的杀手,分别抽出了二百两银票:“利落点。”
两个杀手对视一眼,接了银票就下去了。
后半夜的时候,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来。春天的雨来势很猛,伴着打雷闪电,吓得人们纷纷熄了蜡烛躲在被子里不敢出声,就怕被雷劈了。
刘府门口,一个高个子男人傻乎乎的从门里出来,身后的婆子催促他快点走,他也不懂,只快步走了出来,远远瞧见地上躺着个人,想着娘亲教的,便痴痴笑着跑上前去解了自己裤腰带打算跟她玩,哪知身后闪出两个黑影,长剑瞬间就刺穿了他的心口,他还来不及发出声响,人便倒在了血泊里。
门后的婆子透过门缝看到这一切,脸色煞白,整个人瘫软的跪了下来,却死死捂着嘴没敢让自己发出声响。
淅淅沥沥的雨声犹如黑夜的安眠曲,林锦婳临近半夜才躺到床上,慢慢睡下。
第二天早上醒来,便听墨风传来了刘家公子被人杀害的事,而现场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郑娇娇。
林锦婳放下手里的羹汤,微微叹了口气,心里也知道这是谁干的了。
“郑如意这是再把郑老夫人和郑莱往绝路上逼。”得罪了兵部尚书,最讨不到好的必然是郑莱和郑老夫人,加之昨日自己留下的郑家证据,郑家必然会一击即溃。她没想到郑如意竟然能对自己也下这等狠手,郑莱垮台,她所能依附的也就只有赵阚了。赵阚既然在她肚子里下了蛊母,也势必暂时不会让她出事。
林锦婳顿了顿,嘴角竟是浮现些许讽刺。以郑如意如今这样的手段,她必然不会再心甘情愿的替赵阚养蛊母等着送死那一日,赵阚也从未真正喜欢过她,反而拿她当蛊母的食物,前世嘴上说着爱对方生生世世的人,今生也要开始互相折磨了么。
“若是郑莱出事,那林公子……”
“你的信已经给王爷送去了,想必王爷很快会有决断,暂且不管这么多,事情我们要一件一件处理。”林锦婳缓缓起身,看着外面淅沥沥的小雨不断,兀自撑起了一侧的梨花色油纸伞,缓缓往前而去。
今日要入宫,徐夫人就是想陪也陪不了,只能早早在门口等着她,瞧见她来了,才上前迎住她,疼惜笑道:“锦婳,你有什么事尽管告诉舅母,别一个人闷在心里,知道吗?”
林锦婳笑着颔首,看着跟在后头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的徐昭昭,知道她肯定是憋不住要告诉自己昨儿徐夫人去见凌老夫人和平南王的事实,其实她也能猜到了,皇上的意思谁也猜不透,大家都选择明哲保身。
林锦婳几人告辞后,这才带着墨风上了马车,往皇宫去了。
林锦婳到了宫门前不久,定南侯夫人便到了,一身鲜嫩的海棠色绣富贵牡丹的长裙,外披一条月牙白的披风,簪着金银头饰,整个人年轻不少,尤其是扶着丫环的手娉婷走来时那眼角眉梢的春意,跟显得她年轻又诱人了些。
她走到林锦婳跟前,面色微微泛红,浅笑道:“你那法子真不错,不过侯爷这会儿还在休息,怕是要耽误入宫求旨了。”
“求旨也不急于一时,侯夫人不必担心。”林锦婳一颗心终于放下。
定南侯夫人笑笑,扶着肚子这才往里而去。
她们是打着给皇后的名义来见慧觉的,慧觉虽然见过太后,但还是住在太医们住的地方,跟宫妃隔开了,所以定南侯夫人便打着去求药的名义便领着林锦婳过去了,倒是并不意外的见到了正在跟御医们讨论求神拜佛有用还是吃药更有用的慧觉。
慧觉初见定南侯夫人,不觉如何,见到一同跟来的林锦婳时,立即精神了起来。
定南侯夫人先去问药,林锦婳这才借着问前程的缘由跟慧觉走到了一边茶桌。
慧觉背对着众人,低声问她:“林小姐,上次见过太后后,她好似并不太信我。”
“若是不信你,你现在应该被扔到大牢去了。这次来,我要你帮我一件事。”林锦婳淡淡说罢,抬手端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
慧觉听到她的话,心也算安定了些:“你说,只要力所能及……”
“可听过太后庶妹之事?”林锦婳道。
慧觉自然知道,入宫前他就将这一切都打听清楚了。
他看着林锦婳,问道:“你是要我帮你也指出一个观音座下玉女投胎?”
“王汝嫣。”
“王御史的女儿?”
“没错……”林锦婳顿了顿:“还有,我要你指出此番来问话的罗老夫人,曾被魔物附体侵害过,至于是什么,你不必说,罗老夫人心中有数。”罗家人必然会极力掩盖蛊虫一事,单凭郑如意敢这么做,还耀武扬威,也必定是拿定罗尚书即便心中愤恨也不敢查,所以才如此的。但赵阚养蛊一事,她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
慧觉虽然不明就里,还是点了点头,却也犹豫一番看她:“我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出去?这里成日都是这帮老学究们跟我争辩,实在无趣。”
“很快了,春闱快到了。”林锦婳嘴角微微勾起。
“帮你的人,难道还能知道前三甲不成?”慧觉眼放精光。
林锦婳摇摇头:“你若一字不差说中了,就算太后信你,皇上必然要以为其中有人作弊。皇上是明君,最不能忍的便是科举舞弊,所以你不必说句前三名具体是谁,只要大概说出即可。”
“那这几人是……”
“前三甲中两个生肖属蛇,一个属兔,皆是下半年生辰。”林锦婳淡淡道。前世科举前三甲因为蒋青书的缘故,她记得很清楚,而且今生前三名是未受自己多少影响的,同年参加春闱的曾学海林惜腾之流,已是百名之后,倒是王晖远,第四名,最后跟他爹一样成为了御史。
慧觉看她说得这样仔细,也是怔了怔,刚巧定南侯夫人已经求完药过来了。
她笑眯眯看了眼二人,才对慧觉道:“大师也替我看看这个胎儿如何。”
林锦婳昨日替侯夫人把过脉,脉象平稳,没有滑胎迹象,便点了点头。
慧觉答:“尚好。”
定南侯夫人安了心,才随口道:“最近府里多了个狐狸……姨娘,气得我好几日不曾好睡了,没影响到孩子就好。”
林锦婳微微一顿,前世令定南侯宠爱到不惜休妻迎娶的妾室如今还是进入定南侯府了么。
林锦婳手沾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逆’字。
慧觉很聪明,一眼会意,才对定南侯夫人道:“这位小妾怕是侯夫人的克星,侯夫人一定要多多注意,不要再见她,否则伤及孩儿。”
“当真?”侯夫人轻呼出声。
那些个御医们听到,皆是有些不屑,信佛原是不错,可这世间哪里来的活菩萨?
慧觉不管他们,只认真点了点头。
侯夫人忧心忡忡,还要多问,便见太后宫里传来懿旨,要他去见。
慧觉连忙起了身,多问了句:“不知太后寻贫僧何事?”
太后身边的人都是人精,只笑道:“原是罗老夫人想见见您,您且随奴婢去一趟吧。”
慧觉余光瞥了眼平静的林锦婳,这才掩饰住心中的惊讶随她去了。
他一走,林锦婳才对定南侯夫人笑道:“夫人别心急,咱们先去皇后娘娘那儿坐坐,皇后娘娘统管后宫,总有些法子教您趋吉避祸不是?”
定南侯夫人闻言,感激的拍拍她的手:“还好有你替我出主意。”说罢,这才快步往皇后宫里而去。
林锦婳出了太医院,却是看了眼慧觉离开的方向,寒眸染上些许笑意。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布置这一切时,几乎自尽的王汝嫣,也从悲伤里清醒了过来。
普济寺佛堂。
丫环看她抱着佛经已经在佛像前跪了两天两夜的王汝嫣,只轻轻上前道:“小姐,奴婢听说林公子还是没有被找到。而且大公子好似想要老爷参那郑将军一本。”丫环说这话时也是战战兢兢,不知该不该说王晖远的不好。
但王汝嫣表现的却极为淡定,她浅浅一笑,道:“去跟娘亲说,我们今日便下山回府。”
“可是小姐你……”
“对了,盈棠为了救我而死,你们要把她葬在她最喜欢的合欢树下,知道么。”她轻轻柔柔的说着,眸子平静的好似一汪水,一丝波澜也没有。
丫环微微咬唇,想提醒她,盈棠生前最不喜欢的就是合欢树,但看她一心念经的样子,又不敢打扰,只得悄悄退下去了。
等丫环一走,王汝嫣才慢慢睁开了眼睛,望着面前威仪的菩萨法相,眼泪蓦地流下:“菩萨,你若是能看到罪女,听到罪女所说的话,将来罚我入十八层地狱也好,让我永不超生也好,请保佑我一定能活得比他们长一些,也请保佑林公子……平安回来,罪女愿以二十年寿命相抵。”说罢,缓缓俯身重重磕下。
头触碰到冰凉地面的同时,砰的一声,也磕碎了她所有纯善。
盈棠被她冷眼旁观直到淹死的那一晚,她就知道,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她都配不上林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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