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隐藏的秘密
慧觉被恩赐为国师的消息,是在三日后传来的。
消息传来时,林锦婳正在跟徐昭昭说着贤妃被贬为官女子的事。
“没想到皇上的动作这么快。”徐昭昭止不住感慨,贤妃这短短时间,也算是大起大落了,从不受宠的嘉嫔变为协理六宫的贤妃,没几日竟成了最低等的官女子。
“消息是这两日才传开,兴许那天就有动作了。”林锦婳将一侧的茶泡好,递给她:“尝尝,阿宝新晒的桃花,加了少许蜂蜜在里面。”
徐昭昭的目光很快落在这花茶上,看着白瓷的茶杯中盛着的粉嫩桃花,桃花淡淡的香气迎风而来,让人仿佛身处桃林之中一般,就连心情也跟着甜起来。
她吹了吹,迫不及待喝了一口,才美滋滋看着林锦婳:“这茶真是好看,又好喝。”
“这次阿宝晒了不少,回头我让她拿一些给你。”林锦婳笑笑,阿宝已经会意捧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来,行了礼略带几分羞涩道:“奴婢这次晾晒的不多。”
徐昭昭给她比了个大拇哥。
林锦婳把茶给她,笑道:“去给舅母也尝尝吧,这茶能舒筋活血,舅母这段时日为照顾你憔悴了不少。”
徐昭昭闻言,连忙点点头,起身拿着那花茶,又笑眯眯跟阿宝道了谢,这才扶着丫鬟的手慢慢往回而去。
等她走了,墨月才上了前来,周围的丫鬟也被打发了下去。
她看着凉亭里坐着的林锦婳,道:“消息千真万确,圣旨只怕这几日就会下来,听闻已经有人开始给国师府选址了。”
“慧觉成为国师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我现在担心的,是即将入京的魏总督……”她盯着手里的茶盏,慢慢转动着。若是那魏总督认出慧觉便是当年杀了他儿子的凶犯,只怕不止慧觉不得善终,自己也要受牵连。
墨月知她担心,但还不等说话,墨雪忽然冷冷朝门口看去:“谁!”
那门边没有丝毫动静,但墨雪方才明显感觉到那儿有人盯着。
林锦婳端着茶盏的手也跟着停住,淡淡转头朝那门口看去,目光微寒:“去看看。”
“是。”墨雪应下,不离身的匕首已经利落攥在了手心。
她缓缓走到门边,拉开门一看,却是什么也没有,方才那道目光似乎也不见了。
她转身朝林锦婳摇摇头,林锦婳想了想,如今徐府不干净的人应该都被舅母赶出去了才是,方才来的人能在墨雪的眼皮子底下过来,又倏忽一下跑没影,八成是会功夫的人,而且大白日的来,是要做什么呢?
她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倒也不再继续想了,只叫人小心盯着些才跟墨月道:“慧觉大概什么时候会出宫?”
“奴婢打听到,国师府八成也就是以前的空余的府邸赐给他,不会新建,所以应该也就是这一两日,毕竟他一个男子,总是在宫中也不便。”墨月道。
林锦婳点点头,才道:“继续盯着魏总督和与他一道入京的人,过去这么久,他们应该也快到京城了才是。”
墨月行了礼,这才退了下去。
徐昭昭走了没多久,又笑眯眯的跑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烫金的帖子。
“锦婳姐姐。”她笑着跑进来扬了扬手里的帖子,笑道:“是平西王府送来的,邀请了徐府呢。”
林锦婳是知道最近平西王大寿的,不过他素来低调,这次竟会邀请徐府?
等徐昭昭跑到了跟前,她才笑道:“是谁来送的帖子?”
“平西王府的公子。”徐昭昭道:“才不到十岁的娃儿呢,可爱的紧,听说是袁郡主的弟弟,瞧着倒是个冷淡性子,不过一张圆脸真像个包子。”
林锦婳看她眉飞色舞形容着的样子,知道她八成对这场寿宴很期待,只笑道:“什么时辰去?”
“就是明日,所以娘亲让我来告诉你一声,明儿咱们一起去,哥哥明儿也去呢,听说孙家那位也要去。”徐昭昭一想到自己病重期间,孙家竟是跑来退亲,她便气恼的很。
“这次平西王邀了不少人?”
“不少人,这次春闱科考的前十名都邀了,哥哥的好友也会去。”徐昭昭回忆着道,想了想,才拍拍脑袋轻呼道:“娘亲说,可以多带些人过去,锦婳姐姐,你手下的那位夜生,可也过去?”
林锦婳眨眨眼,这孩子还惦记着他呢。
她浅浅笑道:“他最近有事,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哦……”徐昭昭失望的应了一声,方才的喜气全没了。
墨风担忧的看了看林锦婳,林锦婳也是无法,只能想着往后不让她再跟老六见面了,昭昭到底还小,一时的喜欢,过段时间也就忘了。
林锦婳看她不高兴,只拉着她笑问道:“今儿平西王府来的小公子真的很可爱吗?”
“可爱。你是没瞧见,那分明还圆嘟嘟的脸一脸的冷淡,看起来像个小大人似的,可爱死了。”徐昭昭提起这个,又眉飞色舞起来。
林锦婳悄悄朝一侧墨月看了眼,墨月会意,也趁机离开了。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徐昭昭才是彻底忘了方才的不开心,直到徐程青过来。
徐程青来时,面色微微有些凝重,瞧见徐昭昭,只笑道:“昭昭,娘正寻你呢,快过去吧。”
“当真?”
“你不是吵着要做新衣裳吗。娘亲就等着给你量尺寸了,快去吧。”徐程青点点她的小鼻子,宠溺笑道。
徐昭昭一听,这才急忙站了起来,还不忘跟林锦婳道:“锦婳姐姐身量与我差不多,就不麻烦姐姐量了,我让娘按我的尺寸给你做就是。”
“好。”林锦婳知道徐程青有话要说,也不与她耽搁。
徐昭昭听罢,这才扭头去了。
等她一走,徐程青才担忧的看着林锦婳道:“我方才得到的消息,宁王此时在城外怕是遇到了麻烦。”
“麻烦?”
“听闻宁王回城时受了重伤,刚好景王借着搜查蛊虫证据的由头去了宁王城外一处隐秘的住所,这会儿怕是……”
“哥哥可有马?”林锦婳直接站起了身。
徐程青吓了一跳:“你要做什么?你现在过去也是于事无补……”
林锦婳知道赵阚的心狠手辣,若是让他发现赵怀琰在城外并且深受重伤,一定不会手软的。而且方才徐府的人……
她眉头死死拧起,八成是伤了怀琰的人。
她看了看墨风墨雪,道:“备马,我们立即出城。”
“我随你一起去……”徐程青见她立即就要走,忙道。
“表哥这些消息是从哪里来的?”林锦婳停下脚步又问道。
徐程青面色微微发红,见她面容焦急,也不扭捏,道:“这么些年我也不算毫无建树,从豫州到京城,都留了眼线。”
“好。”林锦婳点点头,让人取了黑色的帷纱来后,便拉着他的袖子便快步往徐府外去了,等上了马,才快速的跟他说了遍自己的计划。
徐程青听她简单几句说完,都有些怀疑姑父是不是曾教过她兵法,尤其是纵横诡辩之术,否则她一个小小女子,哪里来的这许多精妙的计划。
还未等他问,几人驾着马已经快速到了城外,立即有穿着褐色平民衣裳的人悄悄走了过来,低声冲徐程青道:“往西二十里上山,山顶竹林内布有瘴气,景王便是在那处。”说罢,立即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开了。
林锦婳丝毫不耽搁,抓紧了缰绳便快速朝西面而去。
西面她记得是一片不算陡峭的山林,山林里没有路,马儿更是上不去,只能靠步行,算算时辰,赵阚就算已经登山了,八成也要在那竹林瘴气里徘徊一会儿,她现在去还赶得及。
快马加鞭,二十里地不算远,但等到时,她手心细嫩的皮肉已经勒出血痕。
墨风利落下马,才上前扶住她:“小姐,你的手……”
“我没事,时间紧急,先照计划去办。”林锦婳看着面前青翠茂密的山林,面色沉沉道。方才徐府出现的那人,是要做什么?赵阚之所以会来这里,是不是他在通风报信?
她咬咬牙,墨雪眼尖看到另一面有脚印,道:“小姐,他们是走这里上的山。”
“很好,赵阚性格多疑,沿途一定留了放哨的人,咱们照计划行事。”林锦婳转头看着匆匆跟来带着两人的徐程青,道:“表哥,这次麻烦你了。”
“放心吧,这等小事我还是能做好的,只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徐程青本打算让她不要冒险,但想来说了她也不会听,这个表妹啊,若是个男儿身指不定都要去建功立业了。
徐程青想罢,也不逗留,立即带着人走了。
林锦婳看了看墨风墨雪,二人也跟着点点头,她这才抽出头上的簪子在左脸狠狠划了一道,才提着裙子快步往山边不远的草堆而去。
墨风墨雪见状,相互对视一眼,纷纷从袖子里拿出了火折子。
此时山上的赵阚,的确被围困在了瘴气里。
“不是说就在这里么,怎么还不见?”赵阚找的有些不耐烦了。
跟来的侍从道:“会不会是那人骗了王爷您,毕竟宁王是去了边关的人,听边关传来的消息,他的车马这几日就快到了,不可能这会儿出现在这里,还身负重伤。”
赵阚越听面色越沉,垂眸看了看手心的一块玉,这的确是赵怀琰的贴身之物,若不是深受重伤,怎么可能让这等物件落在了别人手里?
“本王让人算过,酉时会有大风,到时候大风一起,定能将这瘴气吹开,我们便可看看赵怀琰到底在没在这座山上了!”他咬咬牙,转头继续往前而去。有这样好除去赵怀琰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弃,而且赵怀琰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发现,因为外人都知道他早就去了边关!
侍从们闻言,也不好再多说,只能跟在后面笑道:“还是王爷睿智,而且那人也被咱们关起来了,他若是骗了您,您回去便可让他生不如死。”
赵阚淡淡睨了他一眼,冷着脸继续前寻了去。
他往前走了一段,终于看到了那人所说的竹林:“就是这里……”
“王爷,不好了!”
他话音未落,便听得一阵轻呼,而后便看到他让守在山脚的人急急忙忙跑了上来。
赵阚面色一沉,语气不善道:“何事如此慌张!”
“是山下,有人在防火烧山!”侍从惊惶道,毕竟来时那股浓浓白烟他看得清清楚楚,这山上才长出新树,去年枯腐的草木堆得满山都是,一旦大火烧起来,他们跑都没地方跑,只能被活活烧死。
赵阚也明白这个理儿,当即黑沉了脸。
之前那多话的侍从白了脸,颤声道:“难不成那人根本不是要害赵怀琰,而是……”
“而是要杀了本王!”赵阚扭头看了眼越来越浓的瘴气和不知何时能到头的山顶,微微咬牙,道:“你们几人在这儿守着,其他人随本王下山看看到底是谁在故弄玄虚!”他冷哼一声,直接拔出腰间的配剑,带着人往山下而去。
赵阚带着人用了小半刻的时间才下了山来,等到了山脚却发现,哪里有什么放火烧山,分明是有人在山脚用湿柴点着,才放出大量的浓烟来,让人以为山上着了火。
“几个蠢货,都不知道先下来看一看吗!”他处在暴怒边缘,扭头就要再上去,却忽然听得林子边传出一阵窸窣声响,而后便清晰看到一个黑影闪了过去。
“谁!”侍从们大喝一声,纷纷拔出了刀护在了赵阚周围。
赵阚气得脸都黑了:“本王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这里故弄玄虚!”说罢,提着剑就追了过去。
追了没多久,便追出了山脚的这片林子,而迎面跑来的人,不是林锦婳是谁?
林锦婳看起来害怕极了,面色发白,脸上还有伤,边跑边不断恐惧的往后看。
赵阚见到是她,目光一下子深了起来,这荒山野岭的,她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林……”
“锦婳,你没事吧!”赵阚还未开口,便听得马儿一声嘶鸣,而后便是一群护卫军跟着徐程青骑马赶来了。
徐程青翻身下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密林外沿的赵阚,面容诧异:“景王殿下,您真的在这里?”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赵阚缓缓收起自己的剑,看了看跟着徐程青来的一群护卫,道:“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林锦婳躲在徐程青身后,身子好似还在微微发抖,颤声道:“白虎,这山上真的有白虎……”
“别怕别怕,表哥在,还有这么多威武的护城军在,不会有事的。”徐程青侧身安慰一番,才看着目光深深盯着林锦婳的赵阚,拱手道:“回王爷的话,是锦婳见今儿天气不错,便央求臣带她来学骑马。锦婳贪玩,瞧见这儿有山,还要去捉兔子,哪知林间竟是窜出的白虎,微臣本要带着她走,谁知跟来的两个丫鬟却不见了,她又执意要等着丫环们回来,微臣这才将她放在了树上,想着先去找人来,哪知她吓坏了,竟自己跑了出来。”徐程青说完,还扭头看着林锦婳道:“下次可不许这样冒险了。”
赵阚轻嗤一声,略不屑的看着徐程青:“你当本王是傻的么,就算是有白虎,你会丢下林小姐,自己跑开去找救兵?”
徐程青目光一深,浅浅笑道:“微臣也是知道王爷就在这附近,所以才放心离去的,没想到王爷竟没发现锦婳。”
“你知道本王在此处?”
“是啊,下午时,有人递了消息来,说王爷也在这边,正好锦婳想学骑马,微臣知道王爷马术是京城子弟中最好的,便想着来切磋切磋。不过现在想来,倒是我鲁莽了,王爷既然也,想必也是公务在身,是吗?”徐程青笑问道。
赵阚面色有几分难看,他来是为了杀赵怀琰,如今有护城军在,若是叫他们发现,定要出事。而且那个递消息的人,八成是要谋害自己。
正想着,林锦婳开口道:“王爷,求求你遣人救救臣女的两个丫环吧,臣女往后再不往这等地方来了。”
“请王爷帮忙,婳儿视这两个丫环如亲生姐妹,若是出事,她必然十分难过。”徐程青跟着道。
赵阚抓着剑柄的手冷的厉害,但看了看来了的护城军,转念一想,若是他们发现赵怀琰在京城,父皇知道了,必然以为赵怀琰图谋不轨。
想罢,赵阚看着躲在徐程青身后的林锦婳勾唇一笑:“既然林小姐所求,本王自然应允,不过本王是接了密报说此处有养蛊之人,你们可小心些。”说罢,看了看那群护城军:“你们跟本王的随从一道上山,林小姐到底是女子,便虽本王在山下等候。”
徐程青不露痕迹的撇撇嘴,看了看林锦婳:“先去官道上候着吧,表哥也在。”
林锦婳微微颔首,也不管赵阚,转头离开。
赵阚不急在这荒郊野岭的,一会儿若真有猛虎窜出来,那他正好抱着美人离开。
这样一想,嘴角的笑意更大,帅气的将手里的剑拿起递给不远处的林锦婳:“拿着,防身。”
林锦婳看着这自以为是的男人,恨不得砸砸自己的脑袋,前世她是怎么瞎了眼看上他的,就因为他这幅好皮囊?
这里的气氛尴尬着,山上的人可是争分夺秒了。
墨雪墨风快速走一侧的山路上山,轻易解决掉赵阚埋伏下的几个侍卫后,才走另一边穿过了瘴气,到了竹林。
这处地方她们曾经来过,不过今日走来的地方应该是背面,她们从未走过这才没想起来。
“墨风墨雪,你们怎么来了?”
高禀的声音传来。
墨雪抬头,看着从竹屋里跑出来的他胸前的衣襟一片血红,忙上前问道:“王爷呢?”
“王爷在里面,不过身受重伤。”
“王爷为何……”
“迟些再说,也不要在王爷面前问起。”高禀似乎有难言之隐,只看着她们二人:“你们怎么会过来?林小姐呢?”
“景王带人来搜山,不过好在消息及时传到了小姐耳朵里,景王又太过急于想除掉王爷,也没做布置随便带了几人就来了,所以我们才能过来。此处不宜久留,王爷要马上离开。”墨风沉声道。
高禀颔首:“我立即去……”
“走吧。”他话未说完,门口已经多了一道人影,墨雪看过去,曾经眼里只有冷漠的王爷,如今竟带着一丝哀伤,这是他们从不曾见过的。
墨风墨雪立即上前扶住他,听到隐约传来的声响,赶忙带着人走了。
护城军和赵阚的人在山上仔仔细细搜了一圈,搜完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赵阚还在山脚下,四月份的天儿,加之前几日下过雨,已经闷出不少蚊子来,徐程青仔细的拿着大叶子给林锦婳把蚊子扇走,赵阚则是被叮咬的要发疯了,往日养尊处优的他,何时遭过这样的罪,不过好在今日月光如水,一侧一身绯衣的女子静默坐在马上,目光如同这夜里的星星,美的让人沉醉。
他好似好久不曾这样安静的看过一个人了,除了很小的时候,那时候他觉得最美的不是母妃,而是总是温柔的茵嫔……
想到茵嫔,他又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盯着林锦婳笑道:“林小姐,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林锦婳抓着缰绳的手微微一紧,难不成他也记起前世的事了?
才想完,赵阚又继续道:“很小的时候,我可能见过你,你可曾跟你娘一道入宫过?”
“那时臣女想必很小,不大有印象了。”林锦婳闻言,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赵阚眉梢微微一挑,他好似记得那会儿林锦婳入宫过,穿着大红的裙子,扎着双髻簪着一支梅花簪子,脸蛋圆圆很是可爱,她那会儿还逗茵嫔笑呢,丝毫不像今日这般的冷淡。
正想着,山脚下有了动静,护城军跟侍卫们都回来了,身边却没有赵怀琰的影子。
赵阚面色沉了沉,难不成他今日喂了一晚上蚊子,竟是一无所获?
“人呢?”
“回禀王爷,山上什么也没找到,估计林小姐的两个丫鬟,已经葬身虎腹了。”护城军的领头道。
那几个侍从也上前低声道:“属下们去时,只剩下空空如也的竹屋了,属下看过,那竹屋里的茶还是温热的,显然有人才离开。”
赵阚一听,便知道怎么回事了。他立即扭头盯着林锦婳,林锦婳却已经去看徐程青了:“表哥,时辰不早,我们先回去吧。”
“林小姐不找亲如姐妹的丫环了?”赵阚带着几分咬牙切齿,林锦婳却只是狡黠一笑:“我那两个丫环还算有些功夫,兴许被这山上砍柴的人给救了也说不定。王爷可听说过能一人杀白虎的武松,兴许就有这等人物呢。”林锦婳说完,勒住缰绳,直接离开。
赵阚看着她转身而去,红色的衣裳在风中也飞扬了起来,那青色的黑发随着夜风与月光起舞,柔软的好似到了他的心坎上,让他嘴角不觉扬了起来,眼里也染上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护城军们也一同告辞离开,那些侍从们才战战兢兢跪了下来:“属下们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罢了。”赵阚看着林锦婳离去的背影,翻身上马,直接朝她追去。
侍从们看他竟是这样轻飘飘离开,都跟见了鬼似的对视一眼,才忙跟了上去。
林锦婳一路都没有把赵阚甩开,直到带着狗皮膏药似的他到了徐府门口,才略冷淡行了礼:“多谢王爷一路护送,时辰不早,臣女告辞。”
赵阚下意识的朝她伸手,却被徐程青一把挡开。看着徐程青防备的样子,他才邪肆一笑:“下次要学骑马,来寻本王。本王时间多得很,你这表哥不过是个半吊子罢了。”
“多谢王爷厚爱。”徐程青看着他灼灼盯着林锦婳的目光,忙道:“王爷不是还要查蛊虫之事?臣等不敢耽搁,先行告退。”说罢,带着林锦婳直接进了徐府。
赵阚竟也不怒,想着林锦婳今夜与自己在月色下骑马,便心情大好,就是这徐程青,太碍事了些……
他冷冷看了眼徐程青的背影,转身离开。
林锦婳回府后,徐夫人本还担心,见徐程青也在,二话不说便拧住了徐程青的耳朵:“你这小子,居然带锦婳出去学骑马,我看你是疯了,你个不孝子!”徐夫人对徐昭昭之事还心有余悸,若是锦婳也受伤,她定要自责死。
林锦婳知道她是好意,只笑道:“舅母,不怪表哥,我是非要他教我的。”
“锦婳,你不必替他说好话,这小子就是混账,在书院时就把夫子们气得病了好几个,我早就该教训他的,你且回去歇着吧,明儿一早舅母给你准备好吃的。”徐夫人温柔看她道。
林锦婳知道今日徐程青是要受自己连累了,想着此时房间里可能还有人,便只得歉意看了看徐程青一眼。
徐程青也是无奈,不过他倒是理解自己娘亲这段时日所受的委屈,倒也想单独跟她说说话,便也朝林锦婳眨眨眼,这才哄着徐夫人走了。
等他们一走,林锦婳立即回了院子,打发走了所有下人。
一入房间,浓烈的血腥气便传来了。林锦婳不知为何闻到这血腥气,竟是一股子的恼意升了上来,他每次都是不顾危险,每次弄得一身伤,好些次差点丧命。若是下一次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怎么办,若是下一次没有人再帮他了怎么办!
她怒气冲冲走进里间,待看到落寞坐在黑暗里的人时,方才的怒意瞬间就散了。
“婳儿……”
他轻轻唤出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哀求和无助,好似脆弱的轻轻一句话,就能将他击打得粉碎。
林锦婳怔住,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走了过去,才走到赵怀琰身边,他便抱着她的腰,将头搁在了她身上:“抱抱我。”
林锦婳抬手将他抱住,低头看着靠在身上的人,面色苍白,月光朦胧从窗户洒进来,落在他的闭着的眼睛上,脆弱又无辜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怀琰……”林锦婳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哽咽出声:“我先帮你看看伤口好吗?”这么浓的血腥气,他一定受了很重的伤。
“先等一会儿……”他带着几分哀求。
林锦婳未见过这般脆弱的赵怀琰,她看过强大而又冷峻的他,好似能睥睨天下,手掌风云,也见过柔情似水还带着些无赖的他,却就是没见过这样脆弱的他。什么能这样轻易击垮他呢?想来只有他最在乎的人,前世他不在乎皇帝皇后,也不在乎锦朝的任何一个人,除了他早已故去的母亲茵嫔,可是茵嫔几十年前就被处死了……
林锦婳不敢揣测,也不多问,只这样站着抱着他,轻轻捏破了手心的蜡丸,等他沉沉睡过去,才微微叹了口气,亲自去打了热水来。
夜色冰凉如水,暗夜的影子在京城穿梭,仿若鬼魅,让人根本看不清。
赵阚回到王府时,那来送消息的人已经被人暗杀了,他只能自认倒霉。
“王爷,时辰不早了,您早些歇着吧。”有人劝道。
赵阚回到书房,根本睡不着,只淡淡道:“去准备下,本王明日要入宫见见母妃。”
下人闻言,只得应下,却瞥见他提着笔墨正在描绘一副画,画里的女子一身绯色红衣,面容清寒的站在月光下。
一夜过去,林锦婳醒来时,脑子还有点蒙。
她看着帐顶,慢慢想起昨晚的事,她好似是在给赵怀琰擦洗完身子又替他敷好药后,便累的在暖榻边睡了,但这儿怎么好似是在自己床上?
等等……
她手里怎么抓着个热热的东西,而且还挺有手感的……
“别乱动……”赵怀琰隐忍的声音传来林锦婳的脑子才嗡的一下诈开,如触电一般赶忙拿开了手,而且一想到方才的触感,一张脸便红的滴血。
赵怀琰看着她红着脸死死闭着眼睛,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不由好笑:“分明是你让我不着寸缕躺在这儿,怎么还如此害羞了呢?”
“我分明……”林锦婳只觉得喉头微微发哑:“我分明睡在暖榻上,而且你又没有换洗的衣裳在我这儿,你的里衣已经全部被血濡湿了,我的衣裳你也穿不上,所以我才……”
“傻婳儿,没关系。”赵怀琰用他一贯淡定的语气道:“迟早是你的,你想提前要,也没关系。”
林锦婳面色更红,但想着他一身的伤,又忍下了想拿枕头捂死他一了百了的想法。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小姐,一会儿徐小姐要来了。”
是墨风的声音,林锦婳想起,今儿还要去参加平西王寿宴。
她顿了顿,才转头看着赵怀琰道:“昨日徐府来了奇怪的人,我把墨月叫回来了,就让她们守着你。”
“在京城还是我的地盘,不必担心。”
提及昨晚的事,赵怀琰的眼睛里染上些许哀伤,但很快消失,只深深看着林锦婳道:“时辰不早,你先去吧,不过平西王此人不如你看到的那般老实,这次特意邀请徐府,定有目的,你们要小心。”
“嗯。”林锦婳点点头,看着他深深的目光,便脸红到了脖子根,扭头就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可这不起身还好,一起身,才气恼的转头要去掐赵怀琰的脖子:“我身上为何就剩一件肚兜……”
“你昨晚说太热了……”赵怀琰甚是委屈。
林锦婳只觉得自己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也不顾他是不是穿着衣裳,一把扯过被子把自己裹着赶忙去隔间换衣裳了。
等出来时,看赵怀琰委屈拿着枕头遮挡着,不由眯眼笑出声:“王爷身材真不错?”
“喜欢?”赵怀琰露出自己的腹肌。
林锦婳面色一滞,就知道连耍流氓也耍不过他,只得把被子重新给他盖好。
走时,赵怀琰忽然叫她:“过来一下。”
林锦婳不解,走到床边,胳膊却忽然被他拉住,身子往下一落,红唇便被他吻住了。
没多时,外面再次传来墨风的声音,赵怀琰这才将她放开,唇角不觉浮起笑意,道:“去吧。”
林锦婳微微珉唇看他脸颊绯红的样子,笑着颔首,这才转头而去。
等她走了,赵怀琰的笑意才慢慢落了下来,想起即将到来的风雨,他甚至在想,要不要把她卷进来。
林锦婳收拾好出了门时,徐昭昭刚好到了,上前亲昵挽着她便往外而去,边走还边道:“我听人说,今儿定南侯也去呢。”
“嗯,他是侯爷,平西王自然不会不请。”林锦婳只以为寻常。
徐昭昭却道:“不过听说定南侯夫人孩子没了,怕是一时半会儿去不得,那定南侯有意要抬平妻。”
林锦婳眉梢微挑:“平妻?”这样有失体统的事,只有寻常百姓或商户人家才会做,定南侯府也算是大家,怎么会做这等事?
“对,那定南侯也不知怎么想的,听说就是要提拔自己的姨娘呢,还是个才入府不久的姨娘,也未生儿育女的,来历好似也不太干净。”徐昭昭叽叽喳喳说了一路,等到了门口时,瞧见徐夫人和徐程青,赶忙闭上了嘴。
林锦婳等单独跟徐昭昭上了马车,才继续问道:“那位姨娘什么来历?”
“不大清楚,外头传得玄乎呢,有的说是流落风尘的大户人家小姐,有的说是番邦来的细作,还有说是南疆来的蛊师,反正各种各样的,也是胡扯。”徐昭昭只当玩笑听得,便也只当玩笑说,林锦婳却是听在了心里。
马车晃荡许久,终于是到了平西王府门口。
下了马车,正好听到门口小厮唱和:“王御史携夫人到!”
林锦婳跟徐夫人对视一眼,才朝门口看去。
王御史似乎瘦了很多,面色沉沉没了以前的和气,王夫人也憔悴不少,身边没带王汝嫣,也没带王晖远。
徐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也是可怜人。”
“我一会儿去请个安。”林锦婳道。
徐夫人颔首,几人还未走两步,又是一阵马儿嘶鸣,便听马车上四角的铃铛声也停了下来,帘子掀开,有几分让林锦婳意外的人居然也来了。
端慧扶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牵着儿子凌未野,驸马也一面轻轻咳嗽着一面扶着小厮的手下了来。
驸马似乎看到了林锦婳,朝她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林锦婳浅浅一笑,还未开口,便听得一阵尖叫传来,而后便见一个手持利刃衣着破烂的妇人朝自己砍杀了过来。
她倒退两步,可那妇人还不等自己开口,便大喝一声:“林锦婳,我杀了你!”说罢,利刃直直朝她的头砍了下来。
眼看着那利刃就要落到她身上,忽然寒芒闪过,一柄长剑直接穿透了妇人的心口。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让站在前头的徐程青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实在可恶!”赵阚寒声说罢,冷冷抽回了剑,妇人眼里满是泪,不甘的倒在地上,抽搐两下,没了呼吸。
林锦婳怔住,她方才分明看到这妇人眼里的不忍和挣扎,她不是故意要杀自己的,或者说她根本没想杀自己。难道是有人逼她的吗?
她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赵阚便立即跑了过来,略有几分得意道:“林小姐,你没事吧?多亏本王今儿路过,本想直接去宫里,但心里总想往这边走,没曾想竟是救下了你。”
林锦婳淡漠看了他一眼,难道又是他故意设计的,要来一场英雄救美让自己爱上他?
不像,这一招赵阚用过,他知道没效,不可能这么笨再用一次。
才想着,便见围观的一位夫人忽然道:“这妇人虽然可恶,但看起来也是要寻仇,王爷怎么说杀就杀了,也不给她辩驳的机会,万一,真是背负着深仇大恨呢?”
林锦婳顺着她的声音看过去,这人她隐隐觉得面熟……
“就是,有些人面上看着风光,背着别人却不知做过多少龌龊事呢。”又有人道。
林锦婳看过去,这不是千户刘夫人么,她八成只是要给自己不痛快罢了,但第一个开口的人,她的的确确见过,贤妃在太后跟前陷害敬贵人时,这个夫人也在,坐在罗老夫人的下首位置,后来罗老夫人离开,她也跟着一并离开了,但当时她心思不在她们身上,也就没多注意,这一会儿竟是猜不透这人到底是太后的人还是罗老夫人的人,亦或是现在被贬为区区官女子的贤妃的人。
正想着,平西王府的人已经出来,今儿毕竟平西王大寿,而且方才这妇人自己窜出要杀人也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事,所以便也没人闹,很快处置好邀了众人进去了,只是林锦婳隐隐觉得方才那夫人有些不对劲,今日这场寿宴也不简单。
才进府走了几步,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抓住,回头一看,便见郑娇娇笑眯眯看她:“林小姐,好久不见了。”
“郑小姐,你的病……”她话未问完,就看到了郑娇娇身边跟着的陌生女子:“这位是。”
“我正要跟你介绍呢,她是才跟湖广总督一道入京的。”郑娇娇道。
女子看了眼林锦婳,笑的温婉:“我叫薛闻心,林小姐唤我心儿便可。”
林锦婳唇瓣笑意不改,心却是冷了起来,跟湖广总督一道入京的薛小姐,除了贤妃所说的那位侄女,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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