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突至,街上的人纷纷到了两旁躲避,但难免还是淋上了雨。
漆黑的牢房里,因为外头的衙役忽然进来,都带入了一股凉风,牢房里也变得更加潮湿了。
牢房的角落里,林锦婳坐在草堆边,看着牢房里唯一一个巴掌大的窗口,有雨沿着窗口飘了进来,将墙上的灰都打湿了,小虫子也随即快速往墙根钻去。
“也真是,竟突然下了这样大的雨,大人交代我们去办的事儿都办不成。”外面有人嘟囔起来,哗啦一下拉开凳子坐在了外头。
林锦婳也竖起了耳朵,不动声色的听去。
“可不是嘛,这定南侯府也不知是怎么了,忽然就死了这么多的丫环。”另一个衙役摇摇头,带着几分嘲弄:“我听去验尸的仵作说,那些女子的身下都被捣烂了,也不知是哪个采花狂徒,竟下如此狠手。”
“一夜便死两个,你该说这采花大盗身子好。”
有人戏谑,其他人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端起了酒碗碰了碰,干了起来。
不多时,外面又走来人,提了一包荷叶包起的酱牛肉来,看着几人笑道:“哥儿几个,这是今儿去侯府办差,定南侯赏下的,咱们分了吧。”
“来的正好,正愁没有下酒菜呢。”几人闻到那荷叶里透出的的浓浓肉香,馋的不行,很快三下五除二,肉也下肚,酒也下肚,但吃饱喝足,打了个嗝儿,竟都觉得困倦起来,没多会儿就趴桌上睡下了。
林锦婳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迅速警惕起来,转头朝哪儿看去,但见一个衙役面目清醒的起了身,轻哼了声,从另一个衙役腰上摸了钥匙下来,又朝林锦婳这边的牢房看了看,走了过来。
林锦婳迅速靠在墙边佯装睡了过去,那衙役走来瞧见她睡下了,才嘿嘿笑了笑:“可惜了,如此美人……”说完,打开牢门,便转身快步朝外走了去。
林锦婳听着脚步声渐远,才立即睁开了眼睛,走到牢房门边往外看了看,方才那些衙役们竟是全部睡下了,她试着喊了声,奈何根本没用。四下看了看,发现左右两边的牢房里也是空的,根本没有人。
她知道定是有人要来,只将今日带出来的蜡丸全部捏在了手心,靠在墙角,等着外面的人过来,可过了半晌,外面竟还是没有声音,许久,才见高禀从入口处进了来。
“林小姐?”他轻声朝四周唤道。
“我在这里。”林锦婳朝他招手,见是他来,心里安定了许多,但方才那衙役肯定不是替他办事的。
等高禀靠近了,她才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高禀见她没有受伤,松了口气,道:“是王爷要来看你,但过来时听到了有人在秘密吩咐衙役要掳走小姐,王爷这才去将人引开了。”
“可是过得了今日一时,也无法保证明日后日他们不会故技重施。高禀,我要你帮我个忙。”林锦婳想了想,对他道。
高禀看着她神情严肃,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林小姐,王爷不会允许您孤身犯险的。”
“你们不也在吗,我怎么能算是孤身呢?”林锦婳见他猜到,才笑开:“事不宜迟,你快去让王爷把人引回来吧,若是不一次性斩草除根,只怕更加麻烦。”
高禀见她一脸笃定,也觉得有理,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属下这就去……”
“还有……告诉王爷,相信我。”林锦婳叮嘱道,否则以怀琰的性子,绝不会答应的。
高禀见状,点点头,快步朝外而去。
雨水又大了些,伴着雷声轰隆隆,风从小窗户吹进来,让蜡烛也跟着摇曳起来。
墙壁上绿色的青苔剥落,掉在地上发出轻微响声。
此时站在牢房门口的人目光幽暗的盯着门口,摸了摸下巴:“就她一个人在里面?”
“牢房的其他人小的一早就找借口调走了,剩下的几个草包全醉了,现在里面就剩下一个林锦婳。”之前的衙役谄媚看着面前的人,小心道:“您进去吧,小的就给您在这儿守着,一旦有人来,小的立即通知您。”
定南侯目光带着几分贪婪,想起林锦婳,心里原本只有三分的冲动,这会儿竟是变成了十分。
他目光一暗,提步往牢里而去。
衙役见他进去了,这才嘱咐着剩下的侍卫:“好生看着……呃……”
他话音未落,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影,死死捂住他的嘴快速割开了他的喉咙。
其他人见状,急急要去拔刀,但刀还没拔出来就被人一脚踢了回去,等他们要开口时,已经被人抹了脖子。
高禀命人将这些人全部拖下去处置好,才看着迎面而来浑身冰寒的人,低声道:“王爷,您就相信林小姐吧。”
赵怀琰牙关死死要紧,没说话,只盯着如夜里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兽般的牢房门,定南侯要真敢伤婳儿一根毫毛,他必将他千刀万剐!
徐程青这晚也没睡,跟墨雪查了半夜后才长长舒了口气,起身从大理寺府走了出来,对守着的护卫道:“跟我去拿人。”
“大人,都这么晚了,拿谁啊。”护卫们睡眼惺忪的看他,再看看天色,外头还下着雨呢,纵然是五月了,但雨一落下来还是叫人冷的打颤。
徐程青目光幽深,扫了他一眼,才道:“当然是妄图损害我锦朝江山社稷的人!”
“什么?”侍卫一听竟然这么严重,忙打起了精神来,顺便把其他人也叫醒了,让人备好了车马,跟着徐程青一道快速往外而去。
马车踏着地面的泥水,一路朝着前方而去,而那里的人到现在不可能知道危险竟然会这么快逼近。
烛火通明的花厅里,定南侯夫人看着面前倨傲的人,气得心口都痛了:“合香,你以为侯爷抬了你做平妻,你就真是这侯府的女主人了么,我告诉你,做梦!”
“做梦?”合香淡淡一笑,素手轻抬,转身优雅的坐在了主座的座位上,理了理身上玫红色的轻纱长裙,目光妩媚的看她,笑道:“你觉得你那一点还能跟我比呢?容貌,还是身段?”
“你一个乡野来的粗妇,还不知道背后到底是什么身份,现在竟敢来威胁我?你除了这妖女的样貌,还有哪一点是好的?”定南侯府人气得面色发青。
合香轻轻嗤笑一声,看了眼跟在定南侯夫人身后已经抬为了姨娘的黄鹂,笑道:“黄鹂,你还愣着做什么?”
“是夫人。”黄鹂脖子扬起,脆脆应了一声。
定南侯夫人诧异转身看她:“黄鹂,你何时跟她同流合污了?”
黄鹂掩唇轻笑:“夫人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妾身不过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罢了。”说完,拍拍手:“把东西呈上来。”
她话音一落,外面立即有婆子捧着几卷露骨的春宫册子进来了。
侯夫人瞧见,面色越发黑沉,抬手狠狠打了黄鹂一巴掌:“贱婢,你做什么,要羞辱本夫人吗?在这定南侯府,还没有你说话的份!”
黄鹂捂着嘴咬牙,扭头就跪在地上跟合香道:“二夫人,大夫人就是用这等法子迷惑侯爷,掏空了侯爷的,这等淫乱之人,如何能做这正室夫人,请二夫人帮帮侯爷!”
“区区平妻,哪里有权利处置本夫人!”定南侯夫人圆眼怒瞪,可一想起定南侯的心思全在这合香身上,半分不再搭理自己,又觉得委屈不已,红了眼睛。
合香优雅浅笑,看着暴怒的定南侯夫人,只道:“既如此,那就委屈大夫人去柴房睡一日,等明日一早,让侯爷再做定夺。”
“你敢……”
“怎么,都没听到吗?”合香淡淡扫向一侧的婆子们。
婆子们蠢蠢欲动,毕竟合香跟如今没了孩子的侯夫人谁得宠,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而且更离谱的是,侯爷对合香姨娘的话,已经是有求必应。
想了想,有婆子上前道:“夫人,您要不就……”
“闭嘴!”定南侯府人见下人们真敢如此,提着裙子快步上前就要去揪扯合香的头发,奈何黄鹂眼疾手快,上前便扯住了她的头发,不等她开口,啪啪两巴掌就打在了她脸上。
她整个人都蒙了,旋即而来的是被羞辱的盛怒:“你们都要反了不成!”侯夫人骂着就要扑打上来,黄鹂却朝着她的小腹狠狠踢了下去,一脚便将小产还未恢复的定南侯夫人踹到在了地上。
等人摔倒,她自己也蒙了,忙跟合香跪下白着脸道:“二夫人,妾身不是故意的。”
“还不送大夫人去柴房?”合香只淡淡笑起来。
底下的人见状,二话不说便要拖着侯夫人下去。
就在侯夫人挣扎间,外面忽然有人跑来,瞧见这场面,吓了一跳,嘴巴张了张,竟是忘了要说什么了。
合香看了她一眼,冷淡道:“何事?”
婆子忙回过神来,才为难看了看侯夫人,道:“是徐大人来了,说要见侯夫人。”
“哪个徐大人?”
“就是才提拔为大理寺少卿的徐程青徐大人。”婆子惶惶道。
定南侯夫人一听,眼睛亮了起来,忙道:“快把人请进来!”
“是……”婆子犹豫了一下,却朝合香看过去,合香想了想,觉得不会出事,倒也抬抬手:“去把人请进来。”说完,看了眼拉着侯夫人的下人,下人们吓得立即拖拽着侯夫人走了。
合香让人泡了新买的花茶慢慢喝着,不多时就听到了院子外的脚步声,还未抬头,就听黄鹂怯怯道:“二夫人,徐大人好似带了不少人来,而且气势汹汹的。”
“这里是定南侯府,难道他还能造次不成?”合香胸有成竹,并不忌惮这徐程青。
徐程青老远便看到了她,想起那日林锦婳被带走时说的话,心中冷哼一声,才进房间,便寒声道:“你胆敢戕害定南侯,还敢跟宫里的人勾结诬害忠良,其罪当诛!”
合香手里的茶盏都未放下,听到这话,手僵了僵,面上的笑意也淡了些,只抬头看他:“徐大人在说什么,我竟是一个字也没听懂。”
“没听懂没关系,跟本官去官府走一趟就什么都懂了。来人,把她给本官带走!”徐程青气势十足的吩咐道。
底下的侍从们一听,也不敢犹豫,毕竟徐程青虽是新官上任,可他爹却是一品祭酒,妹妹更是新封的永乐郡主。
侍从们团团围上,侯府的人却也跟着一起围了上来,剑拔弩张。
徐程青冷冷扫了他们一眼,寒声道:“怎么,有人要害你们侯爷,你们还要维护凶手?”
那些人互相看了眼,也是为难。
合香瞧见,只轻轻一笑,媚眼流转,盯着他拉长了声音懒懒道:“徐大人,你说这话却是不对,就算要指认我,也要拿出证据才是,空口无凭就要抓我这个良家妇人去大牢,岂非儿戏?对了,你的表妹林锦婳,才因为害了我的亲戚而抓入大牢,你此番来,可是为了公报私仇?”
徐程青看她振振有词,一点儿也不慌,轻声唤道:“来人,呈上证据。”
话落,看着合香面上丝毫不变的神色,面上冷意更甚。她自以为隐藏好了所有的证据,可真是如此么,她这个臭鸡蛋,缝儿可多着呢。
话说完,墨雪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带了一个人,又从袖子里抽出了几封信。
合香看着来人,眉心微跳,只冷淡看着他道:“你是谁?”
那人愣了愣,忙抬头看她:“香儿,你不认识娘了?”
“娘?”合香轻嗤一声:“我无父无母……”
“你生身父母虽然死了,但是我把你养大的啊,要不是我,你早就被野狗吃了!你现在居然说不认识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那妇人直接变了脸刻薄骂起来。
合香看着地上的妇人,眸光微冷。林锦婳说怀疑合香身份时,她就立即让墨月去查了,墨月办事也快,很快便查到合香还有这样一个养母。
合香面色微变,看着养母刻薄尖酸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破了表面的平静,怒道:“你对我有多大的恩?从小不是打就是骂……”她骂完这一句,心里平静了些,才迅速冷静下来,道:“这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该做的我都会做,你只要记住别说不该说的就是了。”
“不说你跟九皇子的关系吗?你不就是他养在外头的一个外室?不,可能外室都算不上,你不过是他的一个玩物罢了,喜欢的时候就卿卿我我,不喜欢的时候就把你扔给别的男人玩……”
“你闭嘴!”合香抓在手里的茶盏终于忍不住朝养母狠狠砸了过去,却被墨雪一脚踢开。
茶水溅到了养母脸上,瞬间烫红了一块,她二话不说回头跟徐程青道:“徐大人,你快把她抓起来吧,她杀过人,我亲眼见到的。”
“你——!”合香气得咬牙切齿,快步起身走到她跟前寒声道:“我每月给你十两银子,怎么,你不想要了吗?”
养母一巴掌将她拍开,冷哼一声:“你以为你是在打发乞丐吗?我儿要娶媳妇了,让你拿一万两来你迟迟不拿,你以为我稀罕你的十两银子?”
徐程青扫了眼旁的侍卫:“已经有人指证,还不把人给本官带走?”
“我是这侯府的二夫人,要带我走,也要等侯爷回来!”合香直起身看着徐程青,冷笑一声:“难不成徐大人第一天上任,就要栽赃嫁祸,屈打成招么?”
“为救侯爷,刻不容缓。”徐程青也冷冷回应一句,一抬手,周围的侍卫迅速围了上来,但定南侯府的侍卫也围了上来。
合香见状,轻轻一笑,抬手要去摸徐程青的下巴,却听得外面一句:“谁敢阻扰徐大人办公,是合香的同伙,还是也想害死王爷?”
此话一出,侯府的侍从们登时犹豫了起来,合香朝门外看去,刚刚被拖下去的定南侯夫人竟又朝这儿过来了,而身边跟着的,是她不认识的女子。
墨月一路扶着定南侯夫人到了门口,才跟墨雪对视一眼,退让在了一侧。
徐程青恭谨的给侯夫人见了礼,才道:“侯夫人,此事实在是下官唐突,但未见到夫人您,只能先行办事了。”
“徐大人不必客气,谁要敢害侯爷,便是跟整个侯府作对!”说完,冷冷瞪了眼四周的下人:“没听到本夫人的话,还不退下!”
合香咬牙,黄鹂也急急跑了过来拉着合香道:“二夫人,这可怎么办?”
合香没理她,只直直看着徐程青,冷笑起来:“好,我跟你走,我倒要看看除了这一个人证,还有什么!”说罢,整了整衣裳,瞥了眼定南侯夫人,直接提步而去。
徐程青看了看墨雪,墨雪颔首,没有跟着他一道走,而是等他走后,才看着定南侯夫人严肃道:“侯夫人,奴婢想求您一件事。”
“跟合香有关的?”
“是。”墨雪点点头。
侯夫人笑起来:“好,我帮你!”
等墨雪上前附耳说完,她眼睛微微亮了亮,看着她道:“你放心去替徐大人办事,剩下的本夫人自然会办好。”既然合香招惹了官府,那她自然不介意借着官府的手让合香不得好死!
墨雪闻言,心里的石头落下,行了礼,赶忙走了。
她一走,侯夫人才看了眼眼珠子还在不停乱转的黄鹂,冷冷一声:“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可培养的,却没想到也是烂泥扶不上墙,还敢打我……”
“夫人,贱妾知错了……”
“知错有用,还要刑罚做什么。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砍断这双爪子,再打五十个板子,扔到窑子去。”定南侯府人寒声吩咐道。
所有人听得身子一颤,忙上前把黄鹂拖走了。
等黄鹂一走,侯夫人瞧着天际已经开始泛出鱼肚白,也不睡了,直接让人去备好衣服,等着第二天入宫,却不知道这会儿京兆府大牢内正上演一出好戏。
林锦婳看着站在牢房门口目光灼灼望着自己的定南侯,道:“侯爷,你被蛊虫控制了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吗?”
“林锦婳,本侯的耐心已经被你耗尽了,现在你就是说断你这三寸不烂之舌,也改变不了本侯的心意了,本侯现在就要你!”说完,一脚将早已开了锁的牢房门踢开,直直朝着林锦婳扑了过来。
林锦婳的蜡丸已经捏破许久了,等他一来,抬手便将粉末全部甩到了他脸上。
定南侯没做准备,吸入了大量的药粉,只觉得头晕了晕。
他猛地摇摇头,盯着面前的林锦婳,小小的身子看起来娇软的很,还有那微微抿起的红唇,实在诱人至极。
“小妖精,还勾引本侯,本侯现在就把你吃了……”说罢,淫邪的笑了一声,抬手就朝她扑来。
不过他吸入了大量的迷药,动作已经不够敏捷了,很轻巧便被林锦婳躲开了。
没抓到人,定南侯顿了顿,又笑了起来:“林锦婳,这里就你我两个人,我看你我往哪儿跑……”
往哪儿跑?林锦婳嘴角勾起,当然是往京兆尹的家里跑。
想罢,拉开牢门便往外而去。
定南侯看着到了嘴边的美人儿就这样跑了,哪里肯甘心,而且林锦婳这药好似还加了媚药,让他一股邪火浑身窜,恨不得立刻就把她摁倒。
林锦婳快速往前跑,发现定南侯还在追,心中也感慨,还好外面的人都被怀琰解决了,否则以定南侯这强健的身体素质,这药怕还真的迷不晕他。
一边想着一边看着身后追来的人,二话不说便跑出了牢房。
出了牢房门口,她很明显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怀琰在这附近看着吗?
她四下看了看,因为迟钝了这一下,胳膊一把就被定南侯抓住了。
暗处的赵怀琰见状,气得眼冒火花。定南侯竟敢碰她!他那脏手还敢抓着她!
高禀看着几欲暴走的王爷,赶忙将他拉住:“王爷别急,不能坏了林小姐的计划。”
赵怀琰死死咬牙,紧紧盯着底下的情况,待看到定南侯满是欲望的眼睛时,只恨不得下去挖了才好!
林锦婳迅速拔出了头上的簪子狠狠刺入他的胳膊,见他吃疼松开,才顾不得许多,提起裙子就往前跑去。
前面隔开牢房和府衙的门已经被打开了,想必是定南侯的人暗中买通了看守的人故意开着的。
林锦婳穿过这道门,见定南侯还在后面穷追不舍,意识也好似被控制住了一般,才忙穿过公堂,往另一边的院子而去,京兆尹通常夜里办公,便睡在这边的。
她到了门口,才开始大声呼救并猛地开始敲门,这会儿就算惊动定南侯潜藏在这儿的人,也该惊醒京兆尹了。
果然,京兆尹张大人听到外面的声音,立即就从睡梦里清醒了过来,二话不说拿起披风便叫醒了守着的衙役,迅速让人打开了门。
林锦婳看着步步逼近的定南侯,听着后面院子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也不再躲开,任由定南侯一把掐住了她的喉咙将她死死摁在了一边的墙上。
院门一打开,天色也微微亮了,衙役提起手里的灯笼,轻易看清了面前的人,吓得大喊一声:“大人,出大事了!”
张大人快速跑出来,等看到面前场景时,一颗心也跳到了嗓子眼,忙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拉开!”
说完,衙役们这才上前去把人拉开了,但定南侯的神情却越发不对劲了,一个劲儿的发出野兽般低吼的声音,眼睛布满了血丝:“女人,给我女人……”
他不住叫喊,张大人忙上前让人扶住吓得面色雪白的林锦婳。看着她抓着沾了血的簪子瑟瑟发抖,焦急问道:“林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林锦婳眼里嚼着泪朝他摇摇头:“我本是睡下了,可是半夜忽然听到牢门被打开的声音,而后便看到侯爷进来了,还说着什么把我关进大牢,就是为了……”林锦婳没说下去,张大人也不必听便知道要说什么。
面容清寒,冷冷转头看着定南侯道:“侯爷,这件事……”
说完,发现定南侯竟是意识混沌,诧异看了眼林锦婳,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见到侯爷时他便是这样了。”林锦婳说罢,才颤声道:“我是大夫,不若我先替他看看?”
“这……”张大人知道林锦婳受了委屈,但这会儿又不能及时请来大夫,只得点点头:“委屈林小姐了。”
林锦婳微微咬着嘴唇,看着衙役们将癫狂的定南侯按住了,这才上前扣住了他的脉搏,而另一只手上的玉蝴蝶也只装作不经意般扣在了他方才胳膊上被划出来的伤口上。
脉搏把了许久,张大人看她不说话,忙问道:“林小姐,怎么了?”
林锦婳抬眼看他,道:“大人可听说了侯府这几日总有女子被杀的事?”
张大人皱眉:“你觉得跟定南侯有关?”
“民女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关于南疆蛊虫的介绍,其中有一种,名为红莲蛊,专门以少女之血为祭,成长以后,会逐渐控制宿主的心智,直至宿主癫狂为止。”林锦婳沉声道,她之前便觉得定南侯不对劲,却从未想过蛊虫,毕竟蛊虫是赵阚搞出来的,虽然最后贤妃似乎也拿蛊虫作为手段,但她以为皇上盛怒之后,没人再敢拿这作为幌子了,没曾想竟然还有,而且还是利用定南侯这等权臣。
话落,忽然有衙役轻呼一声,抬手指着定南侯的嘴:“那是什么东西爬出来了……”
林锦婳定睛一看,血红的蠕动的虫子,不正是书上所说的红莲蛊么。
“大人……”林锦婳急急退后一步,张大人立即下令:“把这虫子抓起来!”
说完,立即有人抽出了佩刀将虫子挑了出来,三两下剁成碎片,定南侯也停止了癫狂,瞪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才昏死了过去。
张大人听林锦婳说蛊虫一事的时候,整个人便是高度警惕了,等看到这蛊虫,脸也彻底沉了下来,对她道:“这件事都怪本官疏忽,府衙内竟然能让人随意出入,还差点害了你。你且放心,所有看护你的人本官会全部重换,其他人也会重罚。不过林小姐,本官现在要入宫一趟了。”
“民女明白,张大人请。”林锦婳垂眸顺从道。
张大人看她一眼,就知道她根本不是那严夫人所说为了争夺庄子上一块地就滥杀无辜之人,只朝她点点头,才快步离去。
等人走了,林锦婳才好生舒了口气。
抬眼朝不远处看去,一道黑色人影轻轻立在墙头,雨后的太阳从天际慢慢升起,好似也为他渡上了一层金光一般,黑色的长发随意散在身后,随着微风微微吹起,真好似此刻就要羽化而去了。
林锦婳知道他会一直都在,心中安定,只朝他甜甜一笑,又怕一侧衙役发现,立即转头便往牢房而去了。
赵怀琰看着她这机灵的样子,无奈叹了口气。
高禀倒是高兴:“林小姐还真是有法子。”
“你在此守着她,再让本王发现有别的男人碰了她……”
“王爷放心,再有别的男人碰了,属下一定剁了他的手。”高禀信誓旦旦保证道。
赵怀琰淡漠扫了他一眼,又朝林锦婳的方向看了许久,才转身而去。
皇宫中。
一大早已经打破了沉寂热闹起来。
嘉才人早上敷完药,见迟迟没有人来伺候,不由觉得奇怪,兀自起了身便拉开了房门往外而去,可才走到院子里,便发现竟是一个宫人也没有了。
“小李子。”她喊着自己的心腹太监,但过了半晌,也不见四周有任何动静,只有一只野猫跳上了一侧枯井喵喵直叫。
嘉才人微微皱眉,提步朝那枯井而去,等到了枯井边,便闻到里面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和恶臭。
她面色一白,倒退了两步,却还是忍不住恶心的吐了起来。
这会儿,门口才传来吱呀一声,而后宫女独有的绿色绣鞋踏了进来。
嘉才人抬眼看去,来人不正是敬贵人身边的连翘么。
“这些人都是你们下的手?”嘉才人忍住恶心问道。
连翘只做听不懂一般看她:“才人在说什么?是贵人见您日上三竿还没去伺候,特意叫奴婢来瞧瞧您是不是生病了。”连翘说完,发现她在吐,掩唇笑起来:“才人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吐了,莫不是老蚌要生珠?可是皇上也没宠幸过您啊,莫不是您跟宫里这些六根不净的太监……”
“闭嘴!”她终于忍不住呵斥道。
连翘却根本不怕她,只冷冷瞥了她一眼,才道:“宫里光怪陆离的事儿多了,有妃嫔跟太监私通的,有主子跟奴才厮混的,还有主子狠心杀了身边所有人的,奴婢只是提醒您一句而已……”连翘说完,忽然捂着鼻子道:“哎哟,怎么这么臭。”说完,就朝井边看了去,嘉才人刚要大喊‘不要’,连翘已经是吓白了脸,看了眼嘉才人,转头就朝外跑去,边跑边喊:“不好了,嘉才人杀人了!”
此时的嘉才人见状,哪里还不知这一切都是敬贵人设计的,她扳倒了皇后,也容不下如今卑躬屈膝的自己了。
想了想,她咬咬牙,转头回了方才的寝殿。
敬贵人等连翘一回来,看她面上还有白色,浅笑:“怎么,吓着了?”
连翘看着戴着长长的护甲拨弄着珠玉的敬贵人,哪里敢说实话,忙摇头道:“没有,奴婢没吓到。不过娘娘,您交代的都奴婢都已经办好了,现在六宫的人怕都知道嘉才人发疯杀了自己宫人的事儿了。”
“那就好,收拾一下,也该去给太后请安了。”敬贵人一想到太后,心里便怨毒,她一把年纪了,自称不再管宫里的事,就不能一直好好吃斋念佛么,为何非要出来帮这嘉才人?她一心要把嘉才人扶上去,她就偏不如她意,看看如今一个杀人如麻的嘉才人还怎么扶上位。
桂枝在一侧听到这些话,目光暗了暗,默默垂下了眼帘。
此时太后的慈宁宫,她就是不来也已经是叫太后头疼了。
太后看着一早便来哭诉的定南侯夫人,也是头疼,又驱赶不得,只能安慰道:“定南侯是胡闹了些,不过你身为正室夫人,也要拿出几分你的气度来,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何苦就值得你在这儿哭哭啼啼失了端庄。”
定南侯夫人抹了把眼泪,凄凄然道:“太后,臣妾也不想如此,可臣妾听说,这合香姨娘会养蛊啊!”
太后本是困倦,闻言,当即一个激灵,放下手里的茶盏看她严肃问道:“你说什么?”
“臣妾……”定南侯夫人好似觉得说错了话一般,忙捂住了嘴。
太后见状,皱眉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瞒着哀家?敢养蛊,那是死罪!”
“可是侯爷并不知情……”
“你放心,哀家不是糊涂之人,若是跟定南侯无关,自然不会为难他。”太后看着她沉声道。
定南侯夫人想起墨雪的话,徐程青把合香带走只是一时之计,等定南侯一回来必定只会更加小心的护着她,到时候想杀合香,根本不可能,而且根据昨晚的情况来看,自己倒有可能被合香害死。
想到这里,定南侯夫人也是把心一横,看着太后道:“是臣妾亲耳听到的,昨晚合香被徐大人带走时,悄悄跟下人嘱托看好她房里养的那几只蛊虫,臣妾也是没法子了,这才来告诉太后的。侯爷这般迷恋她,只怕也是被她下了蛊了。”
太后听完,整张脸都黑沉了下来,立即让人去禀了皇帝,但养心殿里,急急赶来的张大人,也将定南侯身体里爬出了蛊虫的事儿跟皇帝说了。
敬贵人还不知道这些情况,坐在轿辇上慢慢往前去,却在快到慈宁宫时,忽然有人拦着轿子请安。
敬贵人淡淡看着面前拦路的宫人,道:“你是哪宫的宫女?”
“奴婢是辛者库的,今儿在辛者问出了曾偷了娘娘东西的宫女,找回了娘娘丢失的一方丝帕。”说罢,抬起双手呈上了丝帕。
敬贵人皱眉:“丝帕这等东西,丢了便不要了,你要喜欢便赏你了。”
宫女闻言,双手依旧呈着,道:“娘娘看看这帕子,奴婢瞧着十分干净呢。”
敬贵人闻言,朝那帕子看去,的确干干净净,这哪里像是辛者库寻来的,分明是新绣的。
不过她起了疑心,打量了那宫女一眼,让一侧的桂枝把帕子拿了来。
桂枝看了眼帕子,见到里面有字,心里大概猜到了什么。
等帕子转交过去,小心看着敬贵人的表情,发现她面上先是露出诧异,而后露出轻松的笑意,心中暗道不好,忙捂着肚子呻吟了起来。
敬贵人睨了她一眼:“怎么了?”
“奴婢肚子疼……”
敬贵人嫌恶的皱皱眉头:“下去吧,今日上午不必来伺候了。”
“是。”桂枝闻言,忙行了礼退下了。
等她一走,连翘才眼珠子一转,看着她直直离开的背影,低声道:“桂枝姐姐素来最是小心谨慎,从不贪凉贪嘴,怎么会突然出现闹肚子这等事儿?”
敬贵人想着方才丝帕上的话,眉梢微微一挑,看了眼连翘:“去盯着她。”
连翘闻言,心中一跳,知道自己爬到敬贵人身边第一的位置有望,忙笑着行了礼,转头跟了上去。
敬贵人这才看了看那辛者库的宫女,把帕子扔回给她:“这帕子赏你了。”说罢,直接让轿辇往慈宁宫而去。如若帕子上所说是真的,嘉才人此番必死无疑!
那辛者库的宫女躬身等着敬贵人走了,才松了口气,捡起落到地上的丝帕,朝她离去的背影浅浅一笑,转头复命去了。也怪嘉才人,以前王爷那般护着她照顾她,她如今一得势就想反咬住最厉害的王爷,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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