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阳光忽然就毒辣了起来,只是小跑了一阵,便已是汗流浃背了。
桂枝看着薛闻心被扒了衣服扔出来时,就知道嘉才人必定保不住了,果然没多久,就听到了赐毒酒的消息。
她躲在永和宫外,不敢回去,若是敬贵人知道了,绝对不会放过她的,思来想去,她打算去找赵怀琰,但才转身要走,就听到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让她顿时觉得浑身的燥热都消失了,只剩下恐惧。
她立即转身跪下:“贵人……”
“本宫没想到,你竟然会跟嘉才人勾结,桂枝,我对你难道不好吗?”敬贵人冷漠的看着她,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对她不算差,甚至信任她,让她贴身伺候。从连翘被杀,她就知道,桂枝肯定背叛自己了,尤其是连翘的尸体还在枯井里找到。
桂枝额头沁出冷汗来,嘴巴也微微颤抖着:“娘娘,奴婢没想害您,只想借着嘉才人的手替您除去林锦婳……”
“是吗?”敬贵人现在哪里还会信任她,只是抬了抬手,吩咐道:“带下去,嘉才人被皇上赐了杯毒酒,那也赐她一杯毒酒吧。”
“娘娘——!”桂枝惊愕抬头,旁边立即有太监上前来将她拉住了。
敬贵人不再去看她,只冷着脸让人抬着轿辇回宫了。
等回了永和宫,心里却怎么都不是滋味,想来想去,重重一掌拍在了桌子上:“这个桂枝,我到底何处待她不好,她竟要背叛我!”
众人均是垂下头不敢出声。
敬贵人深深呼了口气,才想了想,道:“来人,去盯着嘉才人,等她死透了再来回禀。”
立即有宫女应声去了。
敬贵人微微咬着牙,想起今日发生的事,冷嗤一声:“再去查查那辛者库的宫女是谁的人,竟然有如此大的本事,设计到了宫里来。”听京兆尹跟徐程青的话,昨儿加上今儿的事还真是巧合的厉害,有这等厉害的人在暗处,实在是太危险了,若是不能为己所用,就要除掉,以绝后患!
她没想到的是,她早已被人算计在内了。
宫里心怀不轨的人何止只有一个嘉才人,但凡生下了皇子的,都虎视眈眈盯着上头这个位置,以前不敢轻举妄动,是因为宫里这些娘娘们心机深沉,无计可施,可有了嘉才人和皇后这个例子,似乎也并非如此。
嘉才人行刑的冷宫,她独自坐在宫内,望着面前的鸩酒,轻笑:“皇上真就这样绝情么?”
安公公躬身看着她,道:“娘娘还是早些上路吧。”
“公公看在九皇子的份上,让我独自待一会儿吧,日落之前,我一定喝下这毒酒,不叫你为难。”嘉才人眼中湿润,却依旧忍着没让泪流出来。
安公公见惯了宫里各种各样的惨事,对于嘉才人,念在九皇子的份上,并没有做绝,只叮嘱了一声:“娘娘快些。”说完,招呼人退了下去。
嘉才人看着人全部走了,才阴沉勾起了嘴角。她既然能用让人用蛊,又如何不会防备着这一天呢,区区毒酒而已,好在皇上不上赐她三尺白绫。想罢,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暗暗发黑的玉瓶,看了看,毅然决然打开了瓶盖,将里面的东西吞了下去。
冷宫外,敬贵人的人才到,就听得不远处几个宫女在低声说着什么。
“嘉才人肯定不会死的。”
“怎么会,那可是鸩酒呢,见血封喉。”另一个宫女惊讶道。
“因为我听嘉才人身边的小李子公公说过,娘娘一直防着这一天呢,早备下了能假死的蛊虫,吃下去后就会进入假死状态,而且那毒酒也不是安公公亲自盯着喝下去的,指不定尸体运出去的时候,嘉才人就逃……”
敬贵人的人听到这儿,朝冷宫里看了眼,见安公公领着太监果真是守在殿外,眼珠子转了转,忙扭头跑回去禀报了。
等她一走,方才说话的两个宫女才停止了说话,朝她离开的方向看了眼,快步离开了。
永和宫中,此时敬贵人听到这话时,只道:“千真万确?”
“奴婢是亲耳听到的,虽然没见过这蛊虫,但安公公几人确实守在殿外,到时候怕也不会亲眼盯着嘉才人喝下那毒酒呢。”宫女忙道。
敬贵人听完,竟是冷冷笑了起来:“既如此,那就叫她再死一次!我还觉得毒酒一杯太便宜她了呢,现在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可怨不得我。”
太阳落山时,守在冷宫外的安公公才要推门进去,就听得里面噼啪一声,心道不好,推门进去一看,嘉才人已经倒在了地上,摔碎在地上的酒盏里已经空了。
他见此,上前探了探脉息,微微叹了口气,只让人抬下去了。
五月的天已经黑得晚了,即便是太阳全部落了下去,天空也还是亮的。
几只乌鸦落在宫墙上的翡翠绿瓦上哇哇叫着,看着从宫里一具具运去火化的尸体,扑棱一下翅膀飞了过去。
办事的太监们都习以为常了,管理宫人尸体火化的领头太监直接走到了裹着嘉才人尸体的草席边,道:“到底是九皇子的生母,不跟那些下贱宫人焚烧在一处,让人搬到车上,跟我走。”
“这……怕是不合规矩吧。”有小太监提醒道。
领头的瞪他一眼:“你新来的?在宫里说多错多,你小心些。”警告完,立即让人带着尸体走了。
此刻宫外。
赵怀琰的马车停在宫外百米外的转角处,他坐在马车中沉沉合着眼,不知想些什么。
侍从瞧见已经有人出来了,低声道:“王爷,人已经出来了。”
赵怀琰闻言,才慢慢睁开眼睛,透过车帘看着那鬼祟的太监,低低问道:“他是谁的人?”
“不知,以前没见他有过动静。”侍从也觉得疑惑。
正想着,那太监不知从哪儿叫了一辆舒适的大马车来,吩咐着人将嘉才人从草席里抱了出来,往马车上放去,边动作还边道:“你们小心着些,若是碰着伤着了,九皇子可饶不了你们。”
“是。”底下人连声应着。
赵怀琰听到这话,心中微寒,赵倾跟他说他母妃在宫里无依无靠,所以自己才会帮他百般布置,没曾想他竟是早就瞒着自己培养了他自己的人了。
眼看着嘉才人就要被送走,忽然一群穿着王府侍卫衣裳的男子冲了出来,领头的赵阚一身锦衣手持长剑,冷笑看着领头的太监:“胆敢私运尸体出宫,按律当斩!”说完,不等那男人开口,长剑就砍了下去,而后才看着其他人:“滚!”
那些人哪里敢跟赵阚作对,忙转头回去了,赵阚这才让人带着嘉才人的尸体走了。
暗处,侍从看了看赵怀琰,轻声问道:“王爷,咱们不管吗?”
赵怀琰淡漠看着赵阚离开的背影,没有说话。救下嘉才人,她也不会放过自己和锦婳,既如此,便看她有几分本事,赵倾又有几分本事了。
“去京兆府。”
“是。”侍从闻言,连忙让人赶着马车走了。
林锦婳这厢送走了王汝嫣,王汝嫣走时,带着几分欲言又止,林锦婳知道她还是想问哥哥的事情,但她似乎更执着于觉得自己配不上哥哥,这个傻姑娘。
有衙役来点了蜡烛,送来了精致的晚膳,还小心笑道:“林小姐,可还有别的需要的?”
“不必了。”林锦婳看他们如此恭谨,想必也是知道关不了自己多久了。合香这个原告也去大牢了,嘉才人一出事,严夫人必然也不会再继续纠缠,更何况怀琰已经出现在了公众视野里,暗里想要横插一杠的人必然也会断了想法,等张大人毫无阻碍的去查一查,很快就能查清楚真相。
她正想着,听到外面传来请安的声音,这才抬眼朝外看去,那一身黑色锦衣的人,不正是赵怀琰么。
“王爷。”她笑着起了身。
赵怀琰看到气色有些差,轻声道:“不必担心。”
“嗯,王爷在,我自是不担心的。”林锦婳眼睛弯如新月,看得赵怀琰原本沉重的心一下子就轻松了。初次见她时也是如此……不过前世在赵阚婚礼上的初见,也不算是初见了,在她小时候,他便见过她,若是那时候他能勇敢一点,若是在赵阚婚礼上第一眼就能认出她来,前世她也不会吃那么多苦了。
“王爷在想什么?”林锦婳见他出声,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下一秒手却被他略显粗糙但温暖的掌心握住了。
“王爷……”
赵怀琰深深看着她,满眼都是温柔和庆幸:“在想你。”
林锦婳耳根微微一热,竟有些不知怎么应答才好。
赵怀琰嘴角不觉勾起,让他冰冷的五官也变得柔和起来,这样的他跟以往不一样,仿若陌上翩翩公子,又如浊世之玉,温柔而平静,看得林锦婳都有些痴了。
“王爷,有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信。”
有侍卫从外面急急进来到,高禀无奈扶额,瞪了那来传信的人一眼,这等时候他呼吸都不敢重了,他竟然跑来大声嚷嚷。
被瞪的侍卫有些不解,小声问他:“高侍卫,怎么了?”
高禀无语凝噎,臭小子啊,你坏了你家王爷好事啊,林小姐眼看着就要沦陷在王爷的温柔陷阱里了。
果然,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林锦婳面色绯红,不知说什么好,赶忙抽回了自己的手。
赵怀琰也变成了寻常的模样,面容冷峻,手淡淡负在身后,淡淡瞥了高禀一眼。
高禀赶忙低下头:“王爷,要不属下先回去处置?”
“王爷还是先回去吧,这里不会有事的。”林锦婳忙笑道。
赵怀琰看着她白皙的小脸上浮上红云的模样,方才她看自己的目光是痴了么,这么说来,她似乎对自己这副容貌很满意。
赵怀琰眼里藏起笑意,道:“我先去。”
“嗯。”林锦婳点点头,赵怀琰这才转身提步去了。
高禀又瞪了眼那傻呆呆的侍卫,这才急急跟了上去。
林锦婳看着人都走了,牢房安静下来,才松了口气坐在了一侧的小床上,看着窗外已经慢慢有了的月光,嘴角浅浅扬了起来。重活一世,才知道,有人可以深爱,深爱之人抱着同样的炙热爱着自己,是一件这般叫人觉得幸福的事。
怀琰,我们这一辈子,一定都会好好的,对吧……
她看着窗外的月光,衷心许了愿才得以缓缓睡去。
蛙鸣声声,京兆府外的小酒馆里,老板殷勤的伺候着包了夜的有钱大爷,笑道:“咱们店还有上等的女儿红……”
“不必了,我家大人不是来喝酒的。掌柜的,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家大人有话问你。”小厮直接道。
掌柜的闻言,也识趣,忙笑着赔礼:“是是是,陶大人有什么话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大人时常来这里喝酒?”
“那是,张大人就喜欢小的酿的酒。”掌柜的有几分得意。
陶谋淡淡看了他一眼,扔出一锭足足五两重的银锭给他,才道:“那张大人可曾说过,关于牢里这位林小姐的案子?”
掌柜的一瞧见这银子,眼睛都亮了,直接道:“说过。”
“案情如何?”
“说八成是冤枉的,过不久就会放出来吧。”掌柜的又道。
“多久?”陶谋继续道。
掌柜的有些为难的看他:“这个……”
陶谋也不急,又扔了一个同样重的银锭给他。
掌柜的瞧见,这才双快道:“去乡下取证也要两三日,再回来,统共应该不超过五日时间。”
“五日……”陶谋得了结果,这才把掌柜的打发了出去。
等掌柜的走了,一侧小厮才看着他道:“大人,您怎么想?”
“今日我特意去见了林锦婳,即便嫣儿想嫁给我,她好似也不大愿意。”陶谋站起身来,看着京兆府大牢的方向。
小厮闻言,紧张道:“那大人是想让林锦婳永远呆在大牢里?”
陶谋轻笑:“不,现在这么多人护着她,她不是我能惹得起的。既然还有五日,那也只能把婚期提前了,等到她出大牢,还想做什么也来不及了,只是委屈了嫣儿。”说完,才转身看着小厮:“去找一趟之前算命的师太,让她把婚期提前,想要多少银子,给她就是。”
小厮看自家大人是真心想娶那王家小姐,替他有些不甘:“大人,那王家小姐值当您费这么多心思吗?她毕竟已经被人给……”
“啪——!”
小厮话未说完,寻常温文尔雅的陶谋已经一巴掌狠狠打在了他脸上,而后才阴冷着声音道:“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说嫣儿一句不是,我就杀了你。”
小厮赶忙跪了下来求饶,陶谋这才轻哼一声:“那还不去办事?”
小厮哪里还敢多说,赶忙转头去了。
一夜过去。
清晨的阳光照进来时,林锦婳明显能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目光森冷带着一股诡异的阴森,让她觉得背脊上都好似爬上了一条毒蛇般,似乎下一秒就要对着她的脖子狠狠咬上去。
她猛地清醒过来,立即坐起了身,才发现那目光来自隔壁的牢房。
林锦婳跟他对视着,他却只是缩在阴暗的角落里,见她发现了自己,桀桀怪笑了起来,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一般。
就在林锦婳努力回忆这人是谁时,衙役已经急急赶来了,狠狠敲了敲牢门呵斥道:“吵什么吵,再吵把你拖下去再打五十鞭子!”
林锦婳闻言,这才发现这人身上似乎满身的血,脸上也是血,身上也是血,狰狞的很。
衙役见林锦婳也醒了,才忙跑过来歉意道:“林小姐,实在对不住,单独的空余牢房就剩下这一个了,此人危险的很,还吸人血,若是不单独关起来,怕会伤到其他犯人。若是他惊扰了您,您跟小的们说,小的们立即拉他下去割了他的舌头,反正也是恶贯满盈之人。”衙役说完,还啐了一口。
林锦婳看着那男人的目光,不曾相识,但总觉得除了阴森,还有些其他的。
“他是谁?”她问道。
“不知道身份,但我们的人今儿一早见到他时,他已经活活咬死了几个杂技班子的人,看他走路都是四肢着地,只怕是杂技班子养的野人。”衙役说完,又有人喊他,他这才歉意看了眼林锦婳。
林锦婳也不为难他,笑道:“我没事,你且去吧。”
衙役这才忙应下去了。
等人一走,早膳也送来了,林锦婳也不再多问,安心坐在桌边吃早餐了。
不过关于杂技班子养猴子之类的灵气之物做表演她还是听说过,这人走路也不会,只怕是那杂技班子故意训练成如此的吧。
她吃到一半,发现之前那目光更冷了,隐隐还有野兽之类的低吼声。
林锦婳转头看去,见他依旧蹲在黑暗里,却目光直直盯着自己手里的包子,顿了顿,问他:“要吃吗?”
他低声咆哮的更厉害了。
林锦婳见如此,只拿了剩下的三个包子,打了碗清粥慢慢递了过去,见他始终不过来,只装作困倦一般,又转身躺在床上去了,而后眼角的余光才瞥见他试探着慢慢走了来,一嘴咬住包子后见没有危险,才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吃东西的姿势,的确如野兽一般。
林锦婳目光淡淡,合上眼睛不再多看,只想着王汝嫣之前所说的林端一事了。他暗里的主子到底是谁自己也没来得及查清楚,此番他要回京,会不会是受了他那主子的吩咐?
林锦婳心里沉沉叹了声,听着隔壁传来的呼哧呼哧喝粥的声音,嘴角勾起,只认真想起自己的事来。
很快,哥哥也要回来了吧。
林锦澄回京的事他并没有传开,毕竟有了上次的经验,也知道京城里还有很多想要他死的人。
骑着马赶了一夜,到了小镇时才稍微歇歇脚。
墨花从外面打探了消息回来,见他正在看兵书,笑道:“公子来去的路上都不停的看兵书,也该歇歇,不然明儿回京,哪里来的力气见王小姐。”
林锦澄闻言,面上浮起些许的红色,只笑看了她一眼:“打听到了吗?郑莱何时回京?”
“也就是这几日了。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京城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此番一回来,怕是要受不住。”墨花笑着坐在一侧。
林锦澄倒是不信:“郑莱此人没你想的那般多愁善感,郑老夫人是他生母,他可能还有几分难过,不过对于女儿郑如意,他只怕也不会太伤心。”林锦澄想起郑如意,想起初见她时的惊艳和爱慕,多少有些唏嘘。
墨花想想郑莱的性格,也的确如此,此人乖戾暴躁,又喜好杀伐,只怕真是如此。
想了想,倒是不再多问,只道:“我们先休息两个时辰再赶路吧,不然马儿也受不住。”
“嗯。”林锦澄点点头。
两人吃完饭,正要上楼去休息,就听得有京城来的客商在高声议论。
“你听说没,京城那位被人辱了清白的王家小姐,马上就要嫁给新任五品豫州知府的陶公子了。”
“那陶公子前程一片大好,怎么就要娶这么个不贞不洁的女人?”
“谁知道呢,许是因为这陶大人不过是个庶出吧,那王小姐父亲到底是一品的御史。”
几人笑笑说说,语气里无疑不是带着鄙夷的。
墨花心道不好,还没拉住林锦澄,他已经是跑到了那几人跟前寒声道:“你们在胡说什么?”
“你是谁啊……”
林锦澄直接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原本温和的脸上满是杀气:“说,嫣儿……王小姐到底怎么了?”
“她跟陶公子订了亲马上就要出嫁……”那客商看到明晃晃的剑,忙说出了出来。
“她毁了清白,又是怎么回事?”林锦澄说起这几个字便觉得心如刀绞,汝嫣那样单纯的人,怎么会被人毁了清白呢,到底是谁敢如此!
客商们奇怪对视一眼,才看着他道:“你竟是不知道?就在两个多月前,那王小姐被曾家公子夺了清白……”
后面的话林锦澄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两个多月前,是自己刚离开京城的时候吗?
墨花看到这般场景,忙上前道:“公子……”
“去备马,我要即刻回京。”
“可是公子,京城里估计也还没有准备好呢!”墨花想让他先冷静下来再说,而且他们的马儿连夜跑了这么久,再跑下去只怕要活活累死在路上,但他话还没说完,林锦澄已经直接转身出去了,等墨花赶到时,他已经骑上马朝京城的方向去了。
她无奈叹了口气,只让掌柜的赶忙给她换了一匹马,才追了上去。
京城中,王汝嫣并不知道林锦澄已经快到了。
王夫人来时,她端端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
艳阳高照的天慢慢聚集起乌云来,新来的丫环还在嘀咕:“这天儿又变了,上午还是晴好,这会儿就像要下雨了似得。”
王夫人将她们都打发了出去,才心疼的看着王汝嫣,道:“嫣儿,你真的决定了吗?这么匆忙,只怕来不及准备,叫你受了委屈。”
王汝嫣垂着下眸子浅浅一笑:“娘,嫣儿能得陶公子如此相待,已是万幸,还求什么风光不风光呢。”她根本不想风光,不是嫁给林公子的婚礼,她一点也不想风光。她愿意活下去,愿意按照世俗的规矩嫁人生子,全是因为哥哥很快就要死了,她若是再出事,爹娘要怎么办?
她不敢多想,不敢生出别的心思。
王夫人看着她的眼泪慢慢落出来,才心疼的把她抱入怀里:“我可怜的嫣儿,都怪娘……”
“娘,不怪你。”要怪,就怪从始至终都自私至极的大哥吧。
“可是……明日就是婚期,那师太虽说明日就是吉日,可吉日下个月也有,下下个月也有,嫣儿,我们等下个月可好?”
门口出现的身影已不再高大,王汝嫣抬眼看着不过五十便两鬓霜白的父亲,轻笑出声:“爹,女儿不觉得委屈,陶公子很快就要去豫州上任了,嫣儿嫁过去,正好随他去豫州呢。”她如何忍心继续留在王家,她在这里一日,爹娘就要愧疚自责一日,她若是一直在,他们就永无宁日。
王御史沉沉叹了口气:“都怪你大哥,那个不争气的孽子!”
“爹爹不必怪他,他现在生了大病,一会儿我便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也好让他高兴。”王汝嫣笑起来。
王夫人红着眼眶看着她,只觉得心酸至极。
过了晌午,凉风一卷,将上午的燥热全部卷走,细雨也随之飘落了下来。
王汝嫣到了王晖远的院子时,就听到了里面的骂声:“滚出去,废物。”
丫环们急急从里面退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淤青,瞧见她来,连忙行了礼。
王汝嫣瞧见,轻声道:“下去上药吧。”
“是。”丫环们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才急急退了下去。
等人都走了,王汝嫣才放下手里的纸伞,让自己的丫环们都在廊下候着,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才进房间,就闻到了里面浓烈的酒味,王晖远则是靠着床边坐在地上,醉醺醺的一口又一口的灌着酒。
看到又有人进来,刚要不满发泄,才抬头,发现是她,语气才变得柔和起来:“汝嫣啊,你怎么来了?”
“来跟大哥报喜。”
“报喜?”
“明日我就要出嫁了,嫁给陶公子。”王汝嫣平静道。
说完,王晖远却是皱起了眉头:“你嫁给他?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庶子而已,娶你就是为了攀附咱们王家。汝嫣,你听大哥的,大哥一定会给你找一个好人家的。”
“好人家?曾学海那样的好人家吗?”王汝嫣看了看一侧的酒,反而笑起来:“哥哥要少喝酒才好,不然体内的毒发作的快。”
王晖远蒙了蒙,以为自己听错了:“毒?什么毒?”
“哥哥觉得呢?”王汝嫣静默看着他:“若不是你,我又何至于要去嫁一个不爱的人,爹娘何至于成日不得欢颜,王家何至于愁云惨淡,都是因为你啊。”
王晖远使劲摇摇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些,却又听王汝嫣道:“当初把盈棠死死按在水里的时候,我害怕极了,我从未杀过人,从未害过谁,可是哥哥,我又做错了什么?”
“汝嫣,你竟然……”王晖远觉得不敢置信,原来盈棠不是为了救她而死,而是被她杀死的。
“你自以为是为了我好,所以将我踩入尘埃里,让我能够去配曾学海……哥哥,你真是疼我。”王汝嫣心中酸涩,看着王晖远不敢置信的眼神,眼里慢慢蓄起泪来,她听到自己说这些话时,何尝愿意相信这就是现在的自己,不但身子不净,心也不净了。
王晖远看着她的泪,扶着床沿慢慢站起来,看着她轻声道:“汝嫣,我不知你会如此抗拒,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为了你好……”
“那为了我好,哥哥去死吧。你不死,爹娘永远会愧疚,我也永远不会忘记手上沾着盈棠的血,不会忘记我被自己的亲哥哥送去那恶心男人的床上任人侮辱。”王汝嫣的眼泪忍不住慢慢落了下来,看着王晖远低声咆哮。她压抑的太久了,她不敢让自己的真实情绪流露出来,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到那如地狱般的一晚。
王晖远看着她眼里的杀意,身子微微一震,跌坐在了身后的床上。
王汝嫣看着他这样子,深深闭上了眼睛,而后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去。
明日就是大婚了,最起码,她要准备好嫁衣,不能让陶公子太难看。
细雨轻轻,落在地上没有声音。
墨风来说这个消息时,林锦婳几乎不敢相信:“明日就大婚?”
“嗯,好似是长乐庵的师太亲自来京城说明日是最好的吉日,而且今日太后的懿旨也下来了,册封了王小姐为县主,慧觉大师一早便放出过王小姐乃玉女的消息,如今大婚,倒也没人再提反对。”墨风道。
林锦婳眉心微微拧起:“那汝嫣呢,她可是真的愿意?”
墨风担心的看着她,却还是点了点头:“奴婢跟表小姐亲自去问过,王夫人也说王小姐是真的愿意嫁。”
林锦婳忽然觉得有些无力,她现在被困在这里出不去……
她忽然想到昨日的陶谋,难不成是他故意提前了婚期?但是他应该不知道汝嫣跟哥哥的事才是,难道他根本是早就知道,只是藏在心里一直没说么?
“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墨花已经飞鸽传信,说公子得知了王小姐的事,已经即刻上路赶来了,今晚许是能到。”墨风道。
林锦婳闻言,心里只越发担心:“若是我猜得不错,王府周围现在必定布满了陶谋的人,你今晚亲自去接哥哥,接到他后,让他一定要冷静,不可冲动行事。若是汝嫣执意要嫁给陶谋……”林锦婳微微叹了口气:“实在不行,你让他掳了汝嫣跑吧。”大不了不要什么林家门第了,哥哥一辈子的幸福总比这些虚名重要。他们二人寻个地方隐姓埋名,也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墨风听到这话,嘴角微微抽了抽,果然,把人掳走才是小姐一贯的做事风格。
“墨月那边如何?”林锦婳说过这件事,才问道:“查到关于林端的消息了吗?”
“正在查,老六已经清醒过来了,他说一定要见一见小姐,有很重要的事要亲口告诉你。”墨风道。
林锦婳点点头:“迟些带他来见我,看张大人的速度,我只怕还要几日才能出这大牢。”
墨风颔首,知道高禀一直在牢外守着,这才退下去了。
没多会儿,衙役送来了晚膳,因为高禀特意打点过,饭菜都是他亲自去京城最好的酒楼直接提来的,五荤三素一汤,光是打开食盒,就已经馋的衙役们流口水了。
林锦婳也不吝啬,自己留了一荤一素,其他都给他们了。
等衙役都走了,她才看了眼隔壁猫在阴暗角落一动不动的人,拿了碗分了一半的饭菜出来递了过去,便坐在桌边开始自己吃饭了,不过一想到王汝嫣马上就要出嫁,又觉得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些便停下了。
“砰砰……”
不多会儿,隔壁传来砰砰敲牢门的声音。
林锦婳没多在意,倒是衙役呵斥了声:“吵什么!再吵打死你,下贱东西!”
那人似乎能听懂人话,越发用力的捶打着牢门了。
“哟,还跟老子犟!来人,把他拖出来打三十鞭子,反正皮实,也打不死!”领头的衙役说完,便拿了钥匙去开门,林锦婳这才转过了头来,却发现那人竟是冲着自己不断低吼……
不对,他在冲着自己身后低吼。
林锦婳下意识的转身后退一步,赫然便看到潮湿的角落,一条赤红色的蛇已经蜿蜒着朝自己爬了来不断朝自己危险的吐着信子。
她忙要去摸袖子里的蜡丸,才发现上次对付定南侯时已经全部用完了,这条蛇应该也是这几日下雨从窗户爬出来的,若是她方才一直不动或者没发现,只怕就要被这蛇咬死了。
“来人……”她轻声一句。
隔壁牢房已经抓到那人打算往外拖的衙役们听到,忙问她:“林小姐,怎么了?”
“蛇……”
她轻轻一句,衙役们这才往她身前一看,看到那赤红的蛇时,才猛然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其中有个功夫好的,小心的捏好飞镖,只等那蛇往前一闪朝林锦婳咬来时,飞镖一闪,将蛇断成了两段,所有人才都松了口气。
林锦婳也觉得背后好似冒了虚汗。方才这红色的蛇一看便是剧毒,不说她来不来得及替自己医治,等叫人去买了药来,自己也毒发身亡了,她重活一世,若是栽在这小小蛇上,实在是太亏了。
她扶着墙站稳了,才缓缓松了口气,道:“看来这里蛇虫还不少。”
“这儿是牢房,也实在没法子……”
“去替我买些药来。”林锦婳说完,看了眼方才扔飞镖的人,道:“你是否这几日总觉得身子不适,关节疼痛?”
“林小姐知道?”那衙役忙惊讶道。
“我给你张方子,抓去吃几幅就能好。”林锦婳浅笑道。
那人这才想起,京城中曾盛传一时的林小姐神医之名,难不成她真是有这等本事,这可是只看了自己一眼啊!
衙役们这几日是知道林锦婳脾气好的,见状,纷纷上前求把脉赐药方了。
林锦婳看了眼隔壁被拖出来的男人,烛光下,能看到他浑身的伤口,许是被官府抓来时打得。
想了想,点点头,道:“不过你们得答应我,张大人审问定罪之前,你们不得再打他了,方才毕竟是他救了我的命。”
众人哪里敢跟她过不去,除了徐家,还有宁王爷罩着,跟她过不去岂不是找死么,忙笑着点头应下了。
那男人见众人纷纷松开了拧着他的手,忙又缩回了自己的角落,只是看向林锦婳的眼神,多了些别的色彩。
雨依旧不紧不慢的下着,高禀在外头瞥见林小姐正耐心的给人把脉写药方,再看着那些个衙役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由撇撇嘴,自己这等王爷身边的人儿,都没得林小姐亲自把脉的待遇呢,他们一个个的倒好。
正想着,外面忽然有人急急跑了来,到了牢门口便道:“林小姐可在这里?”
“在呢,怎么了?”差头应了一句,看是前院守门的老伯,才道:“可是出了事?”
“请林小姐出来一趟吧,驸马病急,人已经送来了,请林小姐去看一看。”那人道。
衙役也不敢擅自做主,只转头去看林锦婳。林锦婳想起那个文雅的男人,点点头,若能把端慧争取到自己这边,总比她继续帮敬贵人的好,而且驸马也不算个坏人。
她从大牢出去,能够感觉暗处已经有人在跟着自己了,知道是高禀,倒也放心了些。
很快到了隔壁张大人暂居的院子,里面已经灯火通明了。
凌老夫人亲自在门口候着,瞧见林锦婳来,也顾不得打伞,上前便拉着她道:“林小姐,这次你不论如何一定要救救驸马,当是老身求你了。”
林锦婳看她如此,知道驸马的情况定然是十分严重了,可之前见他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如此?
“我会尽力的……”
凌老夫人闻言,似乎不信,只静静拉着她的手道:“上次的事,是我的不是,林小姐,老身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就驸马这一个儿子……”
林锦婳知道她是在说当初不肯出手救哥哥的事,若是哥哥真的出事,她兴许真的不会出手,但现在哥哥既然没事,凌家和端慧公主又是只能拉拢不能对付的人,她必然会尽力相救。
“老夫人放心,锦婳不会见死不救的。事不宜迟,我们先进去吧。”林锦婳道。
凌老夫人闻言,这才点点头,只是心里依旧忐忑。
很快到了里面,林锦婳本以为端慧必然又会刺激自己一番,却没想只红着眼坐在一边,一声不发,仿佛痴了一般。
凌未野见林锦婳过来,拉着她的袖子不解道:“我明明都乖乖的了,父亲怎么还是出事了……”
林锦婳看着他惊恐又自责的眼神,有些后悔当初那般告诉他了。只牵着他的手走到床边,看着左肩缠着绷带晕过去的人,那绷带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被血濡湿。
林锦婳皱眉:“驸马是否有流血便止不住的症状?”
“是。”凌老夫人忙道。
林锦婳也觉得棘手起来,上前探了探他的脉,比上一次更惨,上次还有丝丝脉搏,这次若不仔细,几乎都把不到脉了。
她微微拧眉,看着一侧丫环:“马上准备笔墨。”
丫环哪里敢耽搁,立即寻了笔墨伺候着。
林锦婳亲自提笔,快速写下了药两副药方:“第一副药叫铺子里的人迅速研成粉末,第二幅药抓回来后立即用大火煎煮,十碗水煎成一碗。”
“快!”凌老夫人忙道。
一侧的鲁御医才终于走了出来,瞥了眼那药方,面色不大好,看着林锦婳道:“这药会不会太猛了,驸马身子这样弱,应当温补为主……”
“若是温补,这条命都没了,不如试试这猛药。”林锦婳看着鲁御医道,她也理解鲁御医,在皇宫中伺候的贵人们各个性命娇贵,御医们用药从来都是采取温和的法子,生怕药方过猛要了贵人的命,贵人一丢命,他们的命也要丢了。
鲁御医看她目光坚定的样子,到底没再劝。
凌老夫人听着这话,只泪流不止,已经开始做着准备了。
林锦婳安慰着浑身颤抖不止的凌未野,听着屋外细雨,心里却记挂着此刻正往京城赶来的林锦澄,哥哥,你可千万要及时赶到啊!
城外的路除了官道铺了石头,其他还是泥泞,林锦澄为了尽快到京城,抄了近路,走得泥泞之地,但马儿连续跑了两天两夜,已经彻底累得不行了,林锦澄鞭子一挥下,马儿前蹄跪地,重重摔在了地上,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林锦澄也被摔了下来,看着累坏的马儿,想要将马儿扶起,但马却是再也跑不动了。
他擦了把脸上的雨水,扔下鞭子,徒步快速往前跑去,可人的速度和耐力哪里比得上马,他仅靠着这双腿,后天也到不了京城。
跑到浑身没有力气,才停了下来,看着漆黑无望的天,不甘又自责,现在更多的是绝望,眼看着心爱的女人就要嫁给别人,他却连见她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他绝望之际,一路跟来的墨花看到这一幕,也是叹了口气,快速驾马到了他身侧,才翻身下来,道:“公子,骑我这马去吧!”
林锦澄看看着她:“那你呢?”
“京城不远了,奴婢明日到京城跟公子汇合。”墨花笑道。
林锦澄拆下了自己的佩剑给她,歉意道:“对不起,你先寻一处地方歇着,我明日亲自来接你。”墨花说来,到底只是个女子。
墨花灿然笑着摇头:“不妨事,公子不必管我,而且我还有一身好功夫呢,寻常人伤不到我的。”
林锦澄微微咬牙,拍拍她的肩,快步上马往京城而去。
墨花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垂眸看着他留给自己的佩剑,眨眨眼,提步往前走去。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墨风早早在城门外等着,等看到一个骑着马快速追来的人时,才迎了上去:“林公子……”
“是你?”林锦澄勒住缰绳,看是她,诧异道:“锦婳她……”
“小姐让奴婢来接公子的,现在王家外有很多人盯着,小姐要奴婢告诉公子,若王小姐不肯退婚,公子直接把人掳走就是。奴婢会替公子准备车马和盘缠的。”
林锦澄闻言,心中微暖:“我知道了。”说完,跟她一道快步往王家去了。
待嫁的晚上,王汝嫣根本没有睡,坐在梳妆台前,一身鲜红嫁衣,青丝全部撒在身后,只等着天一亮,就会有喜娘来替她梳妆。林公子呢,他现在在做什么,是否知道今日她就要出嫁了呢?
正想着,窗户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她才转过头,看到出现的人,眼眶顿时就热了了。
“林……”王汝嫣的话未说完,便被揽入了一个湿漉漉却炙热的怀里:“嫁给我。”
王汝嫣听到这话,所有的委屈和隐忍似乎都在这一刻宣泄出来了一般,泪如雨下,哽咽到不能出声。他的这句话,她以前做梦都在想啊,如今他真的说了,却只让她心如刀割。
“锦澄……”过了半晌,她才终于把人推开,看着他愕然又伤心的眼神,看着高大英俊的他如今如此狼狈,不难想象他是多么着急赶回来的,可是她不能,她已经答应了陶公子,明日就是婚礼了……
“你走吧,我不会嫁给你的。”王汝嫣背过身去,不让他看出自己的痛苦和挣扎。她害怕,他这般好,这般完美,自己哪一点能配的上他呢?她嫁过去,只会叫他蒙受非议,让他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
林锦澄看着她微微颤抖着的身子,哪里不知道她的痛苦,只温柔上前从背后抱住她,带着祈求道:“嫣儿,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你不嫁我,难道要看着我孤老一生吗?”
“可是……”
“我不在乎。”
“我在乎。我在乎我已是残花败柳,我在乎我已手染鲜血,林公子,你这么完美,嫁给你,我只会自卑一辈子,永远如在泥淖里挣扎的可怜虫,你想看着我就这样把自己活活折磨死吗?”王汝嫣故意把话说得重了,她知道他爱自己,她越折磨自己,他就会越不忍心,越要离开。
她这一刻觉得自己坏极了,恶心极了,但她不想拖累他。他这么好,怎么会孤老一生呢,他会前途似锦,一辈子幸福的。
林锦澄怔住了,他从不曾对女子有过这样的感觉,他常年在战场,更不知道女子都喜欢口是心非,他以为汝嫣是真的讨厌他了。
“嫣儿,你不喜欢我……”
“以前喜欢,但现在我的眼里只有我的夫君。”王汝嫣心如刀割,只盼着他快点走,不然她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转身扑到他怀里。
林锦澄眼眶赤红,一股巨大的痛和恨意从心底窜了出来,第一次,他有如此恨意,恨曾学海那个畜生!
天色慢慢亮了起来,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不多时,不知情的王夫人便来敲门了:“嫣儿,你醒了吗?”
王汝嫣长长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苦涩,轻声应答:“醒了。”
她话落,王夫人便推门进来了。
墨风见此状况,只得上前拖拽着蒙了的林锦澄赶紧走了。王小姐似乎是铁了心了,即便把她掳走,她也不会回心转意的。
但小姐那里要如何交代呢?
墨风在头疼,林锦婳现在也很头疼。
研磨好的药粉送来后,的确很快止住了驸马肩上流不停的血,另一副喂下去后,驸马的脉搏也恢复了些,但他始终没有睁开眼,似乎灵魂飘走了一般。
凌未野死死抓着她的手不放,熬了一夜,眼眶更红的看她:“爹爹死了吗?”
“没有,但是……”林锦婳回头看了眼失魂落魄的端慧一眼,才走上前去,道:“公主,驸马好似不愿醒来,要至亲之人在耳边不停的轻唤才可以,不知你能否……”
端慧的目光动了动,却只落下泪来:“来人,去把姨娘请来。”
姨娘?
林锦婳眉梢微挑,难道端慧如此,是因为驸马新娶了个姨娘么。而且看样子,驸马这伤只怕都是端慧下的手,否则她怎么会失魂落魄至此,一定都冲上去手撕了那姨娘了。
凌老夫人走了过来,看着端慧劝慰道:“公主,他的心思你怎么会不清楚?那女子到底是皇上赏赐来的,驸马一条命,都记挂在你身上了。”
端慧闻言,眼里泪水更多。
林锦婳无心管他们的家务事,但现在天色已经亮了,哥哥昨夜应该就到了,那么汝嫣呢?今日是否还会出嫁?
想了想,她心思微转,看着凌老夫人道:“我知道国师那儿有一种呼唤魂魄的法子,不若我去一趟国师府,也好能尽快跟国师商讨怎么办。”这样,她就能去王家……或陶家看看呢,如果哥哥那儿没成,她再做做最后的努力。
凌老夫人眼睛微亮,但林锦婳现在毕竟是嫌犯……
她还未出声,端慧已经开口:“坐本宫的马车去。”
林锦婳闻言,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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