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婳半夜醒来时,房间里还亮着一盏烛火,将周围的黑暗都驱走了,但身边却不见有人。
她下意识的抬手去摸自己的肚子,心瞬间揪了起来,她是生下了孩子,还是在河边的时候,被赵倾打掉了?
一股恐惧席卷上来,让她难受至极,她甚至不敢去想之前那样痛苦的时候,是梦还是真实她都分辨不清了,因为怀琰居然会在身侧,从战场奔赴自己的身边,怎么看都是一场梦呢……
“醒了?”
有些凉的声音传来,林锦婳朝声音看去,便见已经换了一身黑色锦服的赵怀琰已经走过来了。
林锦婳看到他真的在,不是在做梦,才试探问道:“孩子……”
“孩子很好。”赵怀琰看她面色依旧没怎么恢复血色,声音也是嘶哑的,说完后转身又出去了。不多会儿,身后已经跟着端着汤羹饭食的丫环进来了。
丫环们都是赵怀琰临时找的,也是本地大户人家知道情况后,主动送来的,各个貌美如花。
丫环们进来行了礼后,便笑道:“夫人,奴婢们伺候您起身吧。”说罢,其中一个便立即上前去扶她了。
林锦婳勉强坐起身来,丫环又捧了软垫放在身后,她这才靠坐在了床头,接过了丫环递来的鱼汤。
“孩子可好?”她看了眼坐在一侧默不作声的赵怀琰,还是忍不住问道。
“很好,一男一女,都睡下了。”赵怀琰道。
林锦婳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简单吃过晚饭后,伺候的丫环春菊还特意跟赵怀琰道:“王爷,您也下去歇着吧,夫人才生完孩子,是不能侍寝的。”
林锦婳面色微微一红,什么侍寝不侍寝的……
赵怀琰睨了眼朝自己抛媚眼的春菊,嘴角扬起:“你叫什么名字?”
春菊见他主动问起,以为他是看上自己了,忙高兴道:“奴婢春菊!”
“很好。”
春菊越发显得羞涩。
赵怀琰淡漠睨了卖弄姿色的她一眼,又看了看靠在床头恬静的人,朝外头道:“把她赶出去。”
“王……王爷,奴婢做错了什么?”春菊见他忽然如此,惊恐道。
赵怀琰却冷漠极了:“还不走,要本王取下你项上人头才肯离开?”
春菊不敢再问,白着脸便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等人走后,赵怀琰才跟底下的人道:“好生伺候着,若是敢有怠慢,本王决不轻饶。”
他的话儿说的轻飘飘,但底下的人却是两股战战了,如今瞧着这越王殿下还算好说话,但传闻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
想罢,下人们连忙应了是,赶紧走了。
等人都出去了,林锦婳才笑看着赵怀琰:“王爷对我这么好,我会以为王爷重新喜欢上我了。”
“你素来自信。”赵怀琰说完,便起了身:“时辰不早,你歇着吧。”说完,转身便走了。
“明日还能见到王爷吗?”
“今晚本王便会连夜回去。对了,你别想着跟长孙祁烨走,不然本王绝不轻饶了你。”
“我又不是王爷的谁,跟谁走,干王爷何事?”林锦婳故意道。
赵怀琰眉心微拧,心里那股难受的感觉又冒了上来,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道:“既然她们都说你是本王的人,那本王姑且信她们一次。”
“王爷不担心我是谁派来的奸细吗?”林锦婳这本是玩笑话,没曾想赵怀琰只深深看着她,道:“奸细有你这般容貌,也可。”
林锦婳:“……”
她纵使舍不得,也还是看着他走了,不过她知道,他即便还未想起自己,也已经重新喜欢上自己了,真好。
赵怀琰收拾好离开时,天色也已经微微亮了,林锦婳想起身,奈何浑身都疼,让她根本下不了地,只能听着屋外马儿嘶鸣一声,便快速离开了。
她靠在床边,望着这空荡荡的房间,心似乎也跟着一起空了起来。
赵怀琰出来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去了镇子外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这儿刚垒砌好一座新坟,留了个无字的墓碑。
旁边的人瞧见他来,才道:“王爷,已经埋好了。”
“都退下。”赵怀琰淡漠说道。
那些人立即应声退下了。
赵怀琰这才负手淡淡站在墓前,盯着这墓碑良久。
说心痛吗?
他早已不知心痛是何物了,除了每每有人提及他忘却的那段记忆时。
他好似能感觉到恨,其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可对于赵倾,他曾经的记忆一样都在。曾经处处相护,曾经一起看书到深夜,那些记忆,他一样不曾忘,但就是觉得既不恨也没有任何感情了。
良久,才有人上前道:“王爷,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嗯。”赵怀琰淡漠应了声,看着面前的新坟,转身而去。若有来世,你别再投生帝王家了。
等到天色大亮时,乳娘才终于抱着两个孩子过来见林锦婳了。
林锦婳还是第一次见他们,两个孩子都被裹在软布里,许是吃饱了,闭着眼睛在沉睡。
“两个女儿?”
“是龙凤胎呢,夫人好福气。”乳娘将孩子小心的方才床里侧,才笑道:“小公子和小小姐都乖得很呢,吃过了就睡觉,一点儿也不闹腾。
林锦婳爱怜的看着两个孩子,她自己就是大夫,看得出来虽然是早产,但孩子都还算健康,就是虚弱了些,回头细心些照顾也就好了。
“把孩子的摇篮搬到我屋里来吧,我亲自照看着。”林锦婳笑道。
乳娘迟疑了一下,才道:“夫人,孩子搬到您屋里来,万一吵到您怎么办。孩子这么小,正是哭闹的时候呢,虽然他们都很乖,但总有吵的时候。您这次生产吃了大苦,若是不好好将养,人会老得快的。”
林锦婳眨眨眼,浅笑:“不妨事。”她年岁也不算大,而且养颜她还算有几分心得。
乳娘见她坚持,这才吩咐人去办了。
一上午孩子就醒了一回,林锦婳又逗弄了会儿,才叫人抱着去摇篮里睡了,不过闷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在这儿的人又不是以前的人,她干脆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想着接下来的事了。
听之前弦月的意思,此番怀琰战胜回去后就要同她大婚,怀琰会怎么选呢?还有江妃在背后做小动作,自己若是带着孩子回去,能安全么。而且之前南疆来的那些人,居然信了赵倾的,以为自己和孩子都是朗月寒的人,少不得还要打自己的主意呢。
她思来想去,也没个完全的解决之道,干脆拍拍脑袋倒在床上睡了。
如此混沌的日子一过就是好几天,等林锦婳能下地走路的时候,也是十多天以后了。
这日刚好外面出了太阳,不过春风一吹,积雪化开,越发冷得彻骨,她就在门口走了走,便回屋子里了。
屋子里烧着暖和的地龙,丫环婆子们更是伺候的小心,毕竟前有春菊做借鉴,谁也不敢莽撞了。
“夫人,外面有个自称墨雪的姑娘求见。”有丫环进来道。
林锦婳心中惊喜:“快请她进来!”
“是。”
丫环应声出去不久,就听得廊上一阵脚步声,而后便看到墨雪从外头进来了。
将近小半月不见,墨雪脸上添了几道伤疤,才见到林锦婳,便跪了下来:“都怪奴婢愚钝,这次让赵倾奸计得逞!”
“先起来再说。”林锦婳看着她面上的伤,关切道:“可还有别处受伤了?”
墨雪见她竟是丝毫责备都没有,眼眶一下子湿了,才哽咽摇头:“我没事,就是郑大人受伤严重些,我们回来时遇上了徐大人带着阿宝也在寻您,不过阿宝受了重伤,他们现在正在离这儿几十里的地方,可能要迟些才能来看您了。”
“没事就好。”林锦婳之前还一直担心阿宝的伤势,如今没事就最好了:“你现在可能联系上郑大人?”
“能。”
“好,告诉他,让他想办法找到父亲和哥哥。”现在为了两个孩子,她不得不去找父兄了。
墨雪颔首:“奴婢这就去。”
“等等……”林锦婳看她匆匆忙忙,这才拉着她指着不远处的摇篮道:“我的孩子,看看吗?”
“是两个小小姐吗?”墨雪立即问道。
林锦婳莞尔:“是龙凤胎。”
说完,墨雪已经小心翼翼过去了,等瞧见孩子,才讶异起来:“这么小的孩子。”
“因为是早产,等迟些就会长大了。”林锦婳浅笑道。
墨雪盯着孩子看了好半晌,见他们都在睡觉,也不敢再出声怕吵醒了她们,便跟林锦婳悄悄退出来了。
“奴婢听说,赵倾已经……”
“嗯。”林锦婳点点头,她也没想到赵倾会是这个死法。不过既然已经死了,那前仇旧恨便也算结了。只是想起魏云依,她倾其一生跟在他身边,到最后知道他是这样的结局,该是多么悲凉。
“先去安排吧,王爷现在还在战场,我一时半会也不会离开。”林锦婳笑道。
“是。”墨雪应下这才走了。
不过林锦婳诞下龙凤胎的事,很快便传到了弦月和江妃的耳朵里。
弦月坐在江妃的宫殿里,面上看似淡漠,心中却已经泛起了波澜,她嘴里口口声声说着不介意怀疑三妻四妾,是打算将来让他夺得西夏,成为西夏之主所以才如此说的,毕竟男人可以坚持只娶一妻,但皇帝怎么可能六宫无妃?但林锦婳现在就诞下了一儿一女,怀琰为了救她居然还直接从战场上离开了!
“既然孩子生了,便留着吧。”江妃忽然开口道。
“那林锦婳呢?”弦月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寻常,但江妃还是听出了怒意,浅笑:“你想如何就如何,我不管。”
“但听传来的消息,七皇弟现在也在她身边,若是我动手,岂不是伤了七皇弟的心了?”弦月道。
江妃听出她的别有深意,她是担心自己将来会把位置给了祁烨么?
她看着弦月笑道:“你我至始至终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弦月,我为何帮你,你该知道原因。”
弦月闻言,这才笑起来:儿臣明白,只是儿臣希望,七皇子能够早有归属,不要参与到他不该参与的事情中来。”
“自然。”江妃笑着说完,道:“百毒谷来的人,本妃听闻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
“他现在变得有些难缠。”弦月想起那颗夜明珠,眸色微沉。
“是吗?”江妃看着她:“这世上还能有难倒弦月公主的事?”
弦月看了她一眼,起身行了礼,笑道:“您放心,此事,我一定会办好的。”说罢,转身而去。
等她走了,江妃才看着她的背影,露出打量的神色来。
一侧嬷嬷道:“娘娘,弦月公主对七皇子的敌意很大。”
“若她是男儿,本妃早就不留了。不过即便身为女儿家,她也没有一统天下的想法,便由着她吧。”江妃笑罢,才道:“去安排祁烨的婚事吧,之前全西夏选妃的阵仗已经很大了,原本我以为他不喜欢女子,如今看来,他只是没见到够好看的女子而已,若是姿色跟林锦婳一样,想来他也就不会排斥了。”
“娘娘说的是。”嬷嬷笑着附和。
不过江妃想的却并不这么简单,否则她这一辈子布得局,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叫人看透了呢。
一侧嬷嬷见她心情不错,半晌,这才又道:“娘娘,底下的人查到,如今锦朝的人在西夏查您的身份。”
“锦朝?”江妃想起那个人来,美眸里生出些许的讽刺:“他还真是不死心呢,非要看到本妃的尸体,他才甘心么?”
“娘娘,接下来咱们是由着他查吗?”
“不必,写信送回去即可。”
“什么信?”嬷嬷不解,江妃却只眸光微闪,寒声道:“决绝书。”
“是。”
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很快又有小太监过来了。
小太监进来后,立即就跪在了她跟前,道:“娘娘,皇上出事儿了。”
“怎么了?”江妃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冷漠。
小太监倒是已经熟悉了,只道:“是越王殿下送回证据来,指认太子殿下与人勾结,谋害大将军赫连璟,还屠了村意图栽赃钺王殿下。皇上知道后,气得吐了血,现在人虚弱的厉害,唤着您过去呢。”
江妃闻言,红唇慵懒勾起:“这个长孙祁淳,真是不如他母后一半的聪明,居然用这等一旦被发现就身败名裂满盘皆输的法子。”说完,也起了身,美眸冷淡睨着前方,道:“起驾。”
嬷嬷瞧瞧看了她一眼,在她眼里始终不曾见过她对现在的皇上有过一丝一毫的感情,倒是方才说要写决绝书时,那掩饰不住的心酸和恨意跟让人感觉真切。
太子现在就跪在皇帝的寝殿外,心里已经慌乱的不行了。
远远瞧见江妃过来,慌不择路的扑了上去道:“江妃娘娘,您快劝劝父皇吧,那主意不是儿臣出的啊,是儿臣府上的人擅作主张。”
江妃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只温柔笑道:“太子殿下别急,皇上可说了要如何罚你?”
“说了,说要废了我的太子之位。”太子眼泪哗啦啦的就流了下来。皇后去世后,他每一日都过得提心吊胆,生怕皇上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所以处处提防,处处设计,没想到最后竟是把自己给设计进去了。
江妃看他慌成这样,眸中杀意一闪,只笑道:“皇上是说气话呢,太子之位是你的就永远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但是现在你屠村的事儿被人传扬了出来,皇上若是不罚你,怎么跟百姓交代?”
“那怎么办?父皇一定就夺去我的太子之位么?”他忙道,也不管皇后身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相信江妃。
江妃亲自将他扶起,才挥退了左右,笑道:“太子身份尊贵,也不一定非要受这样的惩罚,但总要给皇上一个台阶下,对吗?”
太子觉得她说的有理,连忙点头,可又道:“怎么给台阶呢?让我自己罚自己在这里跪三天?”
“太子,你屠杀了整个村子,觉得跪三天就够了吗?”江妃只觉得好笑,前世皇后还真是太惯宠这个废物了,竟然养成他这性子,若是真让他当上了皇帝,那才是天下苍生之祸!
“那要怎么做?”他才问完,皇帝身边的公公便来了,要请江妃进去,他一瞧,立即急了起来,拉着江妃道:“江妃娘娘,你救救我这一次吧,等我以后坐着上这个位置,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江妃闻言,面上还是含着笑的,心中却是冷然,按照太子这狭隘的性子和他的鼠目寸光,等他真坐上了那个位置,第一个要除去的,怕就是自己和祁烨。
她笑笑,将那公公打发走后,这才笑道:“有一个很简单的法子。”
“什么法子?”
“自缢。”
“自缢?”
“没错。”江妃深深看着他,道:“你不是说,是你府上的人借用了你的名义办了这件事么,你只要先让这人出来顶罪,然后你自己再以自缢谢罪,当然,不会真的死,不过是演一场戏,然后让你把你救活就是了。天下百姓知道后,必然认为你是个有担当的人,若是皇上要废你的太子之位,天下百姓都不会答应。”
江妃的话如同太子漂浮孤海上的救命稻草,他狠狠抓紧后,也不去细想为何他要害明显是江妃安排成为钺王的赵怀琰,她还要帮他。
江妃看他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笑笑,转身朝殿里而去。
皇帝见她来时,已经知道她在外面跟太子说话了,只靠在床榻边虚弱笑道:“太子这事儿办得不好,你说废了他,立咱们的烨儿可好?”
江妃知道他的话里带着试探,试探是否是她故意勾结了钺王陷害太子。
她浅浅一笑:“太子人品贵重,又是长子,哪有废除长子立七子的?就算皇上想要立贤不立长,那也不该是烨儿,烨儿这么多年除了自己一个人闷着,还不如二皇子四皇子来的贤能。”
皇帝看着她,笑得越发深了,只拉过她的手,半晌才道:“朕是老了,可爱妃好似还跟年轻时一样貌美。”
“皇上说笑了。”江妃只做不经意般收回手,转头替他端了羹汤来:“臣妾整日什么也不想,自然年轻,但皇上不同,日夜操劳,如今太子能干,皇上把事情都交给太子处理就是,自己好好歇歇。”
“还是爱妃体贴朕。”皇帝说完,又与她说了会儿话,便打发她走了,他也知道,她并不愿意每日守着半截身子埋进黄土里的自己。
等人走后,他才微微叹了口气,道:“找到那慕白画了?”
“找到了,人在西夏边陲,离钺王不远,现在已经诞下一男一女。”
“一男一女……”皇帝笑着叹了口气,才道:“去把她接来吧。”
“是。”
“你觉得这件事,是不是江妃做的?”
皇帝忽然问道。
公公知道他是指什么事,只笑道:“看着不像是。江妃娘娘很坦荡。”
“她永远如此,所有的情绪都埋藏的极深,不过朕快不行了,有些事要加快了。太子不中用,废了他,兴许还能保住他一条命。”皇帝说罢,便叹了口气,沉沉闭上了眼睛。
林锦婳这厢刚哄完孩子睡觉。
两个孩子她还没取大名儿,倒是刚巧这儿的大户想法设法竟送了南洋货商带来的葡萄酒来。
阿宝伤好了些后,便强撑着跟徐程青一道赶过来了,正商量着乳名的事儿呢,林锦婳笑道:“刚巧送来了葡萄酒……”
“葡萄是个好东西,奴婢以前听人说过呢,紫色的圆圆饱满的一个,一咬满嘴的汁儿呢。”阿宝小声说着怕扯动伤口,说完,还不忘咽了咽口水。
“那不若一个叫葡萄,一个叫……”
“葡萄汁。”阿宝继续咽口水。
一旁的乳娘差点笑出声来,林锦婳也是笑弯了眼睛,道:“既如此,哥哥叫葡萄,妹妹叫酒儿,这瓶葡萄酒今儿就庆祝咱们顺利取了乳名。”
阿宝都快望眼欲穿了。
不过她身上有伤,林锦婳只让她喝了一点点,剩下都给了她拿走了。
孩子什么也不懂,睁着大眼睛左看右看,又睡了过去。
等孩子被乳娘抱走后,徐程青才郑重道:“锦婳,此番你必须跟我回锦朝去,回去我可以让你住在豫州以前徐家的老房子里,或者奔波些去寻昭昭,但绝不能留在这里。孩子还小,你又是个弱女子,若是在被人算计上怎么办?”
林锦婳也一直在想这一点:“我想先把孩子送走。”
“送去哪儿?”
“父亲身边,也不会太久,等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我就会把他们接回来的。”现在自己身边危机四伏,她根本没有能力还保证能让孩子一定会万无一失。
“可是……”
“表哥放心,父亲虽然莽撞,但哥哥和汝嫣却是心细的,有他们照顾我也很放心。而且去他们身边,总比在我这儿好。“林锦婳温柔笑着,她才生下的孩子如何舍得,但是不得不这样做。
徐程青看她早已想好,也只得叹了口气:“我亲自护送葡萄和酒儿过去。”
“那你在锦朝的官职……”
“罢了,皇上一直留我在江南,根本没有把我调回京城的意思,估计也不会发现我不在,而且就算发现了,也顶多是渎职而已,丢了那顶我本就不喜欢的顶官帽子也无妨。”
林锦婳也知道现在只能这么办了。若是她亲自去送孩子,兴许会把危险一并带过去。
两人正说这话呢,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轻呼。
她忙起身看去,便见长孙祁烨已经出现在了院子里,身边跟着常青。
“阿慕。”他朝着坐在窗边的人影唤道。
林锦婳皱眉:“殿下,我说过……”
“外面来了官府的人,你现在必须跟我走。”长孙祁烨道。
林锦婳心中一紧,官府的人?难不成是弦月要用这种法子带自己回去吗?
她回头看了眼徐程青:“表哥先去看着葡萄和酒儿。”
“好。”徐程青二话不说立即去了。
外面守着的婆子也急急赶了进来,道:“夫人,他们忽然闯进来的。”
“无妨。”林锦婳安慰一句,便起身走到了门口,看着院子里站着的人。他脸上冒出不少青色的胡渣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写满了疲惫,仿佛很久未曾入眠了一般。
“七皇子,我不会跟你走的。”
“阿慕!”长孙祁烨的拳头微微握紧:“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林锦婳也觉得歉疚,但那时只是为了避免他给自己灌下堕胎药的权宜之计。
常青在一旁也道:“阿慕,七皇子为了过来,已经克服不少困难了,现在离开皇子府根本无法入眠也不曾来找过你,但今日的确是事出意料,你就跟我们走吧。”
他才说完,外面便传来了整齐的跑步声,而后便听得一男子道:“里面住的夫人可是姓慕?”
林锦婳听他态度客气,问道:“何事?”
“我等奉皇上之命,请您入宫。”
林锦婳皱眉,但却听他继续道:“皇上还下了圣旨,您若是愿意入宫,即刻便会册封您为钺王正王妃。”
林锦婳越发不解了,之前这西夏皇帝就在到处找自己,如今更是直接派人找了过来,还要赐封正王妃,到底是为了何事?
外面的人看她迟迟不做回答,终于,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男子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跟她行了礼。
她还没出声,常青已经惊讶起来:“怎么是你?”
夜生行完礼后,才道:“皇上的确准备好了圣旨,就等您入宫。”
林锦婳也没想到会是他来,只道:“既如此,你可知道皇上为何召我入宫?”
“因为皇上最近身子越发不好了。”夜生毫不避讳道。
长孙祁烨面色微沉:“父皇身子健朗……”
“那是因为七皇子根本不常见皇上。皇上的身体早已经不行了,这么多年都是靠药在撑着,但今年已经是又加重了,怎么吃药都已是药石无灵。”夜生看着他说完,才转头看着林锦婳,道:“您此番入宫,我会亲自护送。”
林锦婳看着夜生,好似一瞬间的,有些不认识他了。之前他从锦朝突然离开,到之前再见,中间也算隔了小半年的时间。小半年,就足够一个人改变了么?
“现在外面有多少官兵?”
“不多,整个小镇也在不足五百的衙役,但联合附近的水军一万,加上驻防军,最少也有两万。”夜生看着她对自己已有不信任,心中歉疚,的确是他把她的消息全部告诉给皇帝的,因为他一定要见那个人!
林锦婳闻言,知道自己想逃走是不可能了,跟长孙祁烨走也不可能。他父皇身子日益不好,他不可能就这样抛下他父皇只为带自己离开。
她镇定看着夜生道:“我随你一起去,孩子留下。”
夜生颔首:“皇上并没有说要带上孩子。”说完,还将之前她留下的天明珠拿了来给她。
“等我收拾一下。”林锦婳接过珠子,转身要回去,那些士兵不放心要跟上,却是夜生将人拦住了:“不必,她会来的。”小姐是个很聪明的女子,知道怎么做最有利,而且她现在带着两个孩子,也是逃无可逃。
士兵们停下,长孙祁烨却似定在了原地一般。
常青知道他的挣扎和纠结,只安慰道:“七皇子,此行您何不跟着一起回去呢,也好跟阿慕有个照应。”
长孙祁烨没说话,看着林锦婳消失的门口,转身往外而去。
照应么,照应着她去成为钺王的王妃?
可她的确没有过一瞬间是喜欢自己的,哪怕一丝丝,他都在她眼里找不到。
他走后,夜生看着他的背影良久。
林锦婳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了葡萄和酒儿。她知道迟早要告别,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突然,就在她做好决定的一瞬间,那些人便来了。
她不舍的看着摇篮里还懵懂不知的孩子,拉着徐程青道:“表哥,他们就交给你了。”
徐程青看她眼眶红红,有些不忍:“放心吧。便是豁出性命,我也会保护好他们的,何况此番郑大人已经通知了锦朝你们培养的剩下的人,他们很快会过来接应,此行不会出事的。”
“嗯。”林锦婳的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下,孩子似乎有感应一般,小嘴一咧,也跟着哇哇哭起来。
林锦婳不忍再看,只细心把天明珠放在摇篮里,才道:“娘亲很快就会来见你们了,乖乖等娘亲。”说罢,便安排徐程青带着人走了,她怕她再迟一些,就会舍不得了。
她让阿宝也跟着徐程青一起走了,阿宝虽然偶尔犯些迷糊,但为人可靠且细心温柔,由她看着孩子,她也更加放心些。
林锦婳出了院子时,外面有不少围观的人,林锦婳粗粗扫了一眼,便看到好些冷峻的脸,她知道,定是此番跟着夜生的踪迹一道过来的心怀不轨的人。
她沉沉呼了口气,提步上了马车。
等她一走,那些人果然就开始有了动作。
“立即去把孩子抓起来,小心些,要活口!”领头的吩咐道。
“是。”
剩下的几人应下,便趁乱立即进了屋子,却不知林锦婳是等着徐程青和阿宝带着孩子和乳娘先从侧门走了,她才出来的。
林锦婳坐在摇晃的马车上,想着怀琰,他现在怎么样?上次见他回来,好似受伤了,现在伤可好了?
“小姐在想什么?”夜生骑着马走在她的马车旁边。
“你往后唤我赵夫人就行。”林锦婳道。毕竟他现在是世子,处处以主仆礼来称呼,已经是不合适。
夜生浅笑出声:“是,赵夫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林锦婳本来也是无意,但没多会儿就察觉到他话里的异常了。
“皇上曾有一个同胞兄弟,只可惜后来因为出了事,离开了西夏。”夜生道。
“是吗?”林锦婳淡淡一句,夜生便主动说起来:“听说是因为炼毒成瘾,才被举国上下不少人联名上书赶出了的,不过听闻他跟皇上这位胞兄自小就关系亲密,而且皇上年长他不少岁,待他更是如兄如父。”
林锦婳想起百毒谷的那位谷主来,只装作不经意般道:“听闻那百毒谷的谷主便是因此而被赶出西夏的。”
“他就是那位被赶出去的皇子。”夜生说完,也察觉到自己说太多了,才笑道:“听闻在百毒谷多年,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上次我们路过百毒谷,谷内毒虫毒草长得皆好,想来照料它们的主人也应该过得不错吧。”林锦婳说完,透过马车的帘子看到他抓着缰绳的手忽然紧紧攥起,心也跟着沉了下来。夜生当年孤身去锦朝,即便是世子之尊,当做乞丐也情愿留在锦朝,只为替兄长报仇,那现在呢?只提起这位百毒谷谷主过得好,他便有这样大的反应,难道这位谷主便是他的杀兄仇人么?
正想着,马车已经换了船只打算走水路了,林锦婳才踏上船,就见长孙祁烨跟常青也来了,但长孙祁烨却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便提步走了。
林锦婳不知发什么什么,倒也没多问,现在她心里满心在猜想夜生所谓的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船后,一路往回走,林锦婳是熟悉这条水路的,而且沿途都走得很顺利,直到再次到了上次那三不管的地带,林锦婳才发现异常。
他们这次是拿着朝廷的圣旨通过的,那那些人却还是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而且不巧的是,这会儿已经临近天黑了。
“今晚不要停留,直接走。”林锦婳跟夜生道。
“可是天色将晚……”
“听我的,这些人不是善类,而且明显这里出了什么意外,我们现在拿着朝廷的圣旨也不安全。”她坐在船内,透过窗户看着码头上走来走去的人,他们面容紧张,眼睑下垂,明显是经历过什么事了。而且之前河面停满了船,但现在这些船只剩下一点点,而且多有烧伤的痕迹,只怕是被人一把火烧了,今日他们留在这里,少不得要被他们当做对手不分青红皂白的给处置了。
夜生看她坚持,便出去下了令。
掌着船舵的人还不解:“夜里走水路,若是遇上刮风起浪可就出事了。”
“这几日都不会起浪的,走吧。”林锦婳已经走了出来,因为她一直盯着的码头已经走过来了不少人,而且交头接耳,还朝她们这里指指点点。她看了看天色,道:”赶紧走!“
“是!”
其余人虽然不明白,但她是将来的钺王妃,也都不敢耽搁,赶忙走了。
等他们一走,那码头后面才终于走出了个人来,看着离去的船,冷笑起来:“居然没有停留。”
“那我们怎么办?公主吩咐了,杀无赦。”有人问道。
“不必我们动手,前面就是新来的水匪,既然她们不愿意死在我们手里,也迟早会死在那些人手里的。”大头鲤阴冷笑道。
“嘿嘿,老大,那些人听闻是百毒谷训练出来的呢,用毒的功夫一流,咱们迟些去捞具尸体回去交差。”
大头鲤冷笑一声,尸体?死在百毒谷那些人的手下的,可都是死无全尸了。
说罢,转头离去,却没发现不远处站着的一个面容冷寒的男人。
“殿下,咱们该回南疆了。”旁的小厮劝道:“听闻蛮夷太后此番亲自到了南疆,这可是绝佳的好时候,您要是再不……”
朗月寒冷冷睨了他一眼,转身便朝林锦婳离去的方向而去。百毒谷再厉害,能比蛊虫还厉害么。
林锦婳现在根本不敢睡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般。
夜生就守在外面,面色沉沉,手背在身后握成拳,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锦婳猜测他跟百毒谷的恩怨后,心便沉了下来,为何她觉得今夜一定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而且跟他有关?
夜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侧过身朝她笑道:“赵夫人,怎么了?”
林锦婳看不清他夜色掩盖下的脸,只浅浅笑道:“没事,只是忽然想起,以前昭昭还天天吵闹着要嫁给你呢,却不知道你竟是西夏的世子。”
夜生想起那个眼睛大大总是喜欢笑的女子,微微一怔,再看林锦婳深深望着自己的眼神,唇角微扬,她猜到今晚要发生什么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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