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赵敏已经笼络了不少大臣在手里。
自势力最大的赵怀琰和赵阚离开后,京城墙头草的官员基本就转投在了他的手下,至于那些不肯妥协的,基本都被赵敏给清除干净了。
一早,孙婉婉服侍在身侧,替他换好衣裳后才娇声道:“太子殿下,您说皇上忽然要召回徐泊山,岂不是就放林锦婳了么?”
“现在赵怀琰娶的人八成就是林锦婳,既然找到了她还怕什么?”赵敏享受着被人捧举的感觉,笑看了她一眼,才抬手抚着她的脸道:“你放心,林锦婳不会活太久的。”
孙婉婉闻言,一脸幸福的靠在了他怀里,但心里却并不相信。她虽然不懂朝政,但也不傻,赵怀琰连夺锦朝十几座城池,难道还能轻易被赵敏给杀了么?
她一心觉得,先杀了林锦婳是正经,但还不等开口,房门便被人推开了。
她看到进来的人,心中立即垮了下来,面上却只做惶恐道:“太子妃,您怎么过来了。”说完,赶忙给赵敏穿好外袍,后退了两步。
赵敏见她竟如此害怕,对太子妃越发的不满,冷淡睨她道:“你来做什么?”
“妾身看着时辰不早了,今日您要去皇陵,不能耽搁了时辰。”太子妃说完,暗暗瞪了眼孙婉婉。
“本宫不需要你提醒。”赵敏不屑的说了句,便转身跟孙婉婉道:“你之前不是说想回家去歇一歇么,回去歇着吧。”
“是。”孙婉婉看他偏向自己,忙笑着应了,趁他没看到时,还瞥了眼太子妃。
太子妃暗自咬牙,等赵敏出去后,她才冷笑着看了眼孙婉婉:“你还没有成为妃嫔呢就这么迫不及待来挑衅本妃了,孙婉婉,你真当本妃是泥巴捏的?”
孙婉婉丝毫不怕她:“太子妃何必动怒呢,妾身方才可是什么都没做,不过太子殿下好似已经厌恶了你这张人老珠黄的脸呢……”
她话未说完,太子妃身边的丫环立即上前来摁住了她,而后又进来三四个婆子,一脚就踹在了她肚子上,将她打倒在了地上。
孙婉婉吓了一跳,但看太子妃冰冷的眼神,一股寒意在心口冒出,难不成她想杀了自己?
“太子殿下救命!太子殿下……”
“啪——”
她话未喊完,婆子一巴掌便把她打得噤声了。
太子妃冷笑:“太子现在已经出去了,马上就要去皇陵,你以为有时间来管你么?等你死后,我会备上四五个比你更加娇俏的美人,太子也不会将我如何。”
“我错了……”孙婉婉立即开始求饶,因为她真的看到了太子妃眼里的杀意:“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太子妃你饶了妾身吧,不管怎么说,妾身的父亲也是如今的兵部尚书啊……”
“那又如何?他如今的尚书之位靠的也是太子,他还敢反了太子?孙婉婉,我告诉你,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太子妃说完这一句觉得痛快极了,当即道:“堵了嘴,给我活活打死,然后把尸体扔去乱葬岗喂狗!”说罢,扭头而去。
孙婉婉挣扎着还要求饶,但房门已经砰的一声关上了,这时候她才发现,她院子里的下人,仿佛一夕之间全部都不见了。
她被摁在地上,她还没来得及害死林锦婳,没来得及高高在上,就这样被一棍子接着一棍子,活活给打死了。
赵敏尚不知道府内的事,只出了正门后,看太子妃姗姗来迟,更加不满:“你在做什么?”
满是不耐烦的质问,让太子妃眼眶跟着红了,忙要行礼便见他越发不耐的摆摆手:“行了,赶紧上马车走了。”说罢,便放下帘子看也懒得看她,一心盘算着父皇什么时候死,他什么时候能登基,却不知危险已经逼近。
去皇陵的路上,随行的太监宫女便不下百人,出了城之后,更有不少的护城军跟着,直到一行人走到离京城也远,离皇陵也远的中间地带,才听到一旁丛林里的群鸟忽然被什么惊起全部飞了出来。
三月的早晨阳光还未照到林子这边来,众人也没多在意,直到一支利箭飞出来,猛地射入了马车,赵敏发出闷哼一声。
他慌了神,大喊:“有刺客!”
外面的护城军立即警惕起来,一部分也迅速往林子里而去。
但他们一走,官道上两匹快马奔来,众人还未看清,守在最前头的护城军已经被削掉了脑袋。
这血淋淋的残酷场面,吓得胆小的宫女纷纷尖叫起来,太子妃更是在马车里抱紧了自己的孩子,半分不敢动弹。
赵敏掀开车帘,朝众人怒喝:“快去抓刺客,抓不到,本宫要你们全部人头落地!”
众人回头,这才看到他胳膊上刺入了一箭。
所有人都警惕起来,赵敏还在骂,但忽然觉得某处有一道寒气锁定了自己。
他快速扯过一旁的宫女挡在自己身前,果然,一支利箭再次飞来,刺入了那宫女的心口。
赵敏吓得往后一跌,腿脚都软了,忙喊起来:“快……快撤回京城!”
人群忙不迭的调转方向往回走,却忽然听到林子里传来了惨叫声。
众人心中更加慌乱,急急就要走,队伍也一下子乱了起来,护卫统领急急赶到赵敏身边,道:“太子,刺客好似不多,要不先停下抓人吧,不然这一路过去,还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
“蠢货,留下来他们只会杀了我!”赵敏气急败坏骂完,马车却忽然颠簸起来,还不等赵敏开口,一个黑衣人飞来,直接斩杀了赶着马车的人,而后马车便不受控制的翻了,赵敏也从马车里滚落了出来,疼龇牙咧嘴大叫不已。
“有刺客——!”
忽然有人瞥见十几个骑着黑马穿着盔甲手执大刀的人朝这儿杀来,太监宫女们吓得连滚带爬就退在了一侧,护城军们一拥而上,可另一边也有这样的人过来。
统领让人守在路两侧,赵敏则是小心翼翼的爬上了太子妃的马车,看着她护着孩子缩一团,暗自咬牙,马车却在这时候快速跑了起来,外面也传来了嘈杂声。
他先是一愣,而后才掀开帘子大骂道:“你快停下来!”现在外面还有那么多刺客,他要是单独出去,岂不是就成了活靶子了?
但他骂完后,那驾马的车夫仿佛听不到一般,继续快速的往前赶着马车。
还有些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宫女太监直接跟了上来,以为是走在这个方向逃跑,那护卫统领瞧着不对劲,只让根本没有实战经验的护城军们挡着,自己则快速追了过来。
等马车越来越颠簸之时,赵敏终于忍不住起了身要去扒拉那车夫,却不想寒芒一闪,他的心口便直接被那车夫的剑刺穿了。
他愣住,看着带着面具的车夫,嘴巴动了动,血流了出来:“你……你是赵……”
戴着面具的男人单手抽出剑,而后朝他的脖子直接划了去,一剑毙命。
太子妃整个人都蒙住了,死死抱着孩子,连哭都哭不出来,似乎都还没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一般。
这会儿护卫军统领已经追了上来,不过也看到了被扔下马车的赵敏,奄奄一息似乎还有一口气,但只看着他用手捂住的不断流血的脖子,也知道活不成了。
“救我……”
他的声音好似挤出来还漏风一般,叫人根本听不清,但护卫统领知道他说的是这两个字,只道:“太子,属下先去营救太子妃和小郡王……”
“救我……”赵敏死死抓着他的衣裳,他管不了别人,他还不想死,他才成为太子,才笼络了半个朝廷的势力,马上就要登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成为尊贵的皇帝了,他怎么能死……
护卫统领被他牵绊住动弹不得,但看着越来越远的马车,心也跟着沉了下来,想来太子妃和小郡王只怕都活不成了。
太子遇刺的消息很快传回皇宫,皇帝听到后,当即发怒:“谁敢如此大胆,居然敢谋害太子!”敢谋杀太子,就是想要谋杀他,谋夺他的江山!
护卫统领黄开跪在地上,道:“来的刺客看样子是早有准备,就计划着这一天,而且那条路上也早已备好了陷阱,所以才……”
“那太子死了,小郡王呢?”
“小郡王失踪了。”黄开跪伏在地。
皇帝面色更沉,之前看重太子,便是因为他膝下有子,就算指望不上他,还能指望他儿子将来成才,没想到居然也不见了!剩下的几个儿子,不是胆小怕事早早搬离了京城,就是至今没有生下儿子,也不肯参与朝堂之事。
皇帝思来想去,才道:“立即搜捕刺客,务必将小郡王救回来!”
“是!”
黄开应下,但他还没踏出这养心殿的门,就有人传来消息,说找到小郡王了,只不过这找到的人……
来回话的公公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是曾经的景王殿下找到的,不过太子妃伤重不治已经死了,小郡王只受了些轻伤,现在景王殿下就跪在宫门外为当初清缴叛逆不利的事而请罪,不少百姓也跟着跪在外面。”
“清缴叛逆不利?”皇帝冷笑一声;“他倒是会找借口。”
黄开重新回来问道:“皇上,这景王殿下是不是出现的太及时了?”
“那你们能有证据指认是他杀了太子吗?”皇帝冷声反问道。
黄开哑然。
皇帝面色沉沉,却是知道赵阚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如今跟西夏正值战乱,还有一个赵怀琰和茵嫔,倒不如先留着他。
“去传他入宫。”皇帝冷声道。
一侧文渊有些不放心:“皇上,景王太过危险……”
“你难道还能由着他在养心殿弑君么?”皇帝反问道。
“属下绝对会保护好皇上!”
“他也不会这么蠢。赵阚曾也是朕属意的儿子,只可惜,她是从德妃肚子里爬出来的,又出自熊家。”皇帝冷淡说完,才道:“现在更想要跟赵怀琰作对的,一定是他而不是朕,他如今没了熊家,没了德妃,一无所有,难不成还能威胁到朕么。”皇帝很自信自己能控制住这个一无所有的儿子。
文渊不再多说,心里只隐隐觉得不安。
若是赵阚真的这么好对付,当初为何没能杀了他,如今还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刺杀了太子,还大摇大摆的带着小郡王回宫来了,看皇上的意思,似乎还要重用他……
赵阚早就猜透了皇帝的心思,所以此番回来,怎么会没有准备呢?
对付赵怀琰,是必然的,但在除去赵怀琰之前,先要死的,一定是皇帝!
若得不到这江山,怎么能打败赵怀琰,得到林锦婳呢……
他踏过汉白玉的台阶,看着面前巍峨的宫殿,任由清风吹动他只空荡荡的袖管,唇角邪肆勾起,往宫殿内而去。
林锦婳的梦里,她也梦到了汉白玉的台阶,不过跟赵阚无关,她只看到了自己一个人孤单的站在宫殿门口,那股从心里散发的孤寂好似要将她吞没一般。
她迅速坐起了身来,就发现手腕处的赤虹玉烫得厉害,她转头看去,自己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已有一只黑色的虫子在慢慢往里爬,都已经爬了一半了……
她心中微凛,立即拿赤虹玉将蛊虫逼出,心里那股强大的孤寂感才消失了。
“来人!”
她唤道。昨夜累了一宿,睡到现在,才发现天都大亮了。
外面守着的翠婶儿立即走了进来,瞧见她已经醒了,才笑道:“王妃可是饿了?奴婢备好了你喜欢的粥,这就让人给您端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午时了呢。”翠婶儿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样笑笑,掀开帘账,才发现她气色不是很好,紧张道:“王妃可是做噩梦了?”
“大约距离现在的前一个时辰内,谁进来过这个房间?”她问道。
翠婶儿想了想,道:“是遵照了王爷吩咐来给您送衣裳的丫环小丘。”
“小丘?她现在在哪里?”林锦婳寒声问道。
“应该就在小库房准备东西呢,您要见她?”翠婶儿奇怪问完,林锦婳已经快速起了身换上了衣裳往外而去。
她知道这蛊虫必定是朗月夏萝动的手脚,而她也是用蛊高手,所以也不必跟她用什么将计就计的计策,只要把人拎出来就行。
她快步往前走,等走到了所谓小丘所在的地方,才发现她已经上吊死了。
催什么人吓了一跳:“王妃,这……”
“杀人灭口而已。”她能感受到赤虹玉的温度慢慢凉下来,说明那带着蛊虫的人也走远了,想追怕也追不到。
她这才回房去拿了自己的药方来,道:“去药铺抓药,做成药丸后放在香囊里。要多做一些。”
翠婶儿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药,但立即就应下往外去了。
等她一走,林锦婳这才重新回了房间,院子里的下人们也都过来了。
今日是长孙祁烨大婚,赵怀琰已经过去了,她便留在家里。
“墨月墨风呢?”林锦婳见醒来也没看到他们,不由问道。
“墨月姑娘一早说要去处理雪姑娘的事儿,墨风姑娘就在外头呢,您可要唤她进来?”
“嗯。”林锦婳颔首,不一会儿便见到了匆匆进来的墨风。
墨风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进来后便关切道:“王妃,怎么了?”
“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林锦婳笑着将其他的丫环们都打发了出去,才道。
“王妃尽管吩咐……”
林锦婳解下手腕上的赤虹玉给她,道:“府里藏着蛊虫的人,你一个个找出来,但不要叫人发现了。”
墨风面色一沉:“府里竟有这样的人?”
“这府里的下人本就是老钺王留下的,不忠心也是寻常,现在我只要你把人找出来,先不要打草惊蛇。”不管怎说,先让朗月夏萝安分了再说。
墨风立即应下。
林锦婳想着今日长孙祁烨大婚,思来想去,还是没有过去。
不过赵怀琰却是在婚礼上。
他看得出长孙祁烨的不喜欢,从头至尾冷着一张脸,就连拜堂,也不过是敷衍了事,拜堂之后便一个人去喝闷酒了。
他坐在一侧,淡淡看着要过来搭话的人,眸光微凉:“曾繁?”
曾繁没想到他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立即笑道:“臣女是想来给王爷请安的。”
“下次本王再听到你诋毁王妃一句,本王便亲手割了你的舌头,明白么?”赵怀琰淡漠道。
曾繁看着他那双冰寒的眼睛,心口微紧。
她想要解释:“王爷……”
“本王的话你没听到?”他想来不屑于跟女子耍心机,但这一个女人,胆敢欺负锦婳,她当真是活腻了。
曾繁的脸羞得通红,周围的的人都朝自己看来,带着讽刺。
她眼里漫出湿意,转头便走了,身后却是传来一阵轻笑:“你不论何时,都是不会怜香惜玉的。”
“你该庆幸昨日你并未伤到锦婳。”赵怀琰起身,看了眼身后亭亭站着的弦月,面色微寒:“我记得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再打锦婳的主意。”
“但是王爷曾经给我的承诺呢?她一出现,就不算了吗?”弦月眼眶微微发红。
“本王从未给过你任何承诺。弦月,当初本王忘记了锦婳,答应迎娶你,也完全是江妃的意思。我想你从头至尾都很清楚,我从未对你有过任何的男女之情。”赵怀琰将话挑明,也免得留出更多的误会。
弦月冷然轻笑,如以往一般看着他:“不妨事,我可以等你。”
赵怀琰眉心微拧。
还未开口,门口已有人急急忙忙跑了进来,瞧见坐在角落喝闷酒的长孙祁烨,当即便跪了下来,道:“太子殿下,皇上他……不行了……”
长孙祁烨迷茫的眼神才瞬间有了聚焦,他缓缓抬起头看着来回话的人,轻声问他:“你说什么?”
“皇上不行了……”
他话音未落,长孙祁烨已经起了身直接往外而去,在场的所有人也不敢逗留,立即出去了。
唯独弦月愣愣站在原地,眼泪蓦地就落了下来。
“去宫里见见他把。”赵怀琰在她身侧道。
“是他害了我,毁了我的幸福,我为何要去见他。”弦月声音依旧冰寒。
赵怀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提步而去。
弦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伸手去抓,可依旧只得道他的冷漠,也只能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她收回手,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竟是笑了起来:“枉我一片痴心,枉我煞费苦心,居然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公主不如答应与我的合作,你我的共同目标都是林锦婳,林锦婳一死,难不成钺王还能为了她孤独终老么?到时候便是你趁虚而入的好机会。”朗月夏萝从一侧走出来,看着她轻笑道。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跟本宫谈合作。”弦月至始至终都是瞧不上朗月夏萝的,或者说这芸芸众生,她只瞧得上赵怀琰,除了赵怀琰,任何人在她眼里,都不过是废物。
朗月夏萝一身红色喜袍未退,听到她这不客气的话,面色有些楞:“弦月公主,现在我也算是你的亲弟妹了……”
“你也配么?不过是弹丸小国的虚伪之虫罢了,你有机会在这里说话,也仅仅是因为你南疆还有几分价值。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弦月讽刺说完,直接提步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朗月夏萝本就显得娇弱的脸变得越发苍白起来,眼神却也更加毒辣起来。
算什么东西?自己如今好歹是西夏的太子妃,再过几日就是西夏的皇后。她一个未嫁的公主,若是不会许配给西夏的某个人,也不过是送去跟谁和亲罢了,她又算什么?
一侧的侍女安慰道:“公主,咱们不与她计较,反正昨日您亲自去求见她也不肯见您,一味的在您跟前摆谱,现在您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了,往后何必还给她好脸色看?
朗月夏萝轻哼一声:“这笔账,我迟早要跟她算。不过今日林锦婳居然没来?”
“是。”
“她倒是防备的紧,也不知现在钺王府的动作如何了,若是成了,倒是省了我不少的麻烦。”她说完,也让人备了马车,往皇宫而去。
到时,皇帝的寝殿外已经跪了不少人了,让她惊奇的是,长孙玄隐也在,而且还坐在皇帝的床榻边。
“皇兄何苦呢?”长孙玄隐问他,他并没有吃下自己给他续命的药。
“一切都是天意,何苦再逆天改命。”皇帝气若游丝,说句话要歇半晌,但看起来气色不错,不过所有人都清楚,他能如此,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长孙玄隐没说话,皇帝却是又拉着他的手笑道:“这些年委屈你了,朕已经拟好了圣旨,封你为定王,赐封地在南方,那里山清水秀,你一定会喜欢的。”皇帝说完,才咳嗽了起来。
一侧的江妃听到这话,眸色黯淡了一些。皇帝到底还是优柔寡断,长孙玄隐也聪明,算准了皇帝见到他,不可能不给他留后路。
“皇上不若歇会儿……”
“不必了。”皇帝看向江妃,看向他爱了一辈子的女人,朝她招招手。
江妃坐过去后,长孙玄隐也自觉的退了下来。
朗月夏萝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若是早知道他要被册封为定王,她也就不嫁给长孙祁烨了!但令她兴奋的是,长孙玄隐退下来后,竟站到了她的身侧,走近了,她仿佛还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药香。
朗月夏萝的心瞬间兴奋起来,趁着众人不备,慢慢朝他身边挪了一小步,所有人都未发觉,除了她们二人。
皇帝拉着江妃,轻笑:“往后这一切,就要交给咱们的烨儿了,爱妃以前不是一直喜欢游山玩水么,等朕去了,爱妃可否去皇陵陪朕一段时日?”
江妃本是平静的眼神瞬间微寒,他是要防备自己操纵祁烨么?
“皇上……”
“朕知道爱妃一定愿意的。”皇帝的笑容里已经是带着苦涩,说完,放开了她的手,只转头看着下首站着的长孙祁烨和赵怀琰,朝他们笑笑。
“父皇……”长孙祁烨上前一步,眼底已经浮现湿意。
皇帝笑笑,却是感觉越来越累了,好似有千钧重的力气拉着他的眼皮一般,可他还有那么多的话未说完,那么多的安排没有做下。
“烨儿,苦了你了……”
他不等拉到长孙祁烨的手,缓缓说出这句话,便沉沉合上了眼睛,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疲累。
他辛苦了一生,终于结束了……
“父皇——!”
底下跪着的皇子公主们纷纷喊着哭了起来,唯有长孙祁烨没哭。他愣愣看着床上躺着的好似熟睡的人,浑身都僵住了,就连父皇也弃他而去了么?
韩公公终于取了皇帝的遗诏来,趁着所有人在场,当庭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人品贵重,德行谦恭,乃众皇之表率,堪当大任。朕欲传大位于太子长孙祁烨,诸臣当勠力同心,共戴新君!”
“爱妃江氏,朕感念夫妻情深,特允赐江妃为江贵妃,与朕同赴皇陵,伴朕一年。”
“特赐十七皇子长孙玄隐为定王,赐封地,不日赴封地,虽死,不得回京。”
“钺王赵怀琰,护国有功,名在当世,功在千秋,今顺应天意,特赐封赵怀琰为摄政王,辅佐天子,共理朝政,钦赐!”
韩公公最后这一声钦赐落下来,才算是让所有提心吊胆的人松了口气,因为这些圣旨听上去,都不是好事。
太子虽继承大统,可母妃却要被送去皇陵一年,朝中人都知道,没了江妃,不仅仅是后宫,大臣们也不一定听话。至于赵怀琰,他做钺王的时间本就不长,谁也不知道他除了打仗有没有能力还管这江山社稷,到时候怕还要闹出笑话呢。
一番圣旨下来,当事人均是接了旨。
长孙玄隐看着圣旨,唇角玩味勾起,虽死,都不能回京吗?皇兄待自己还真是狠,以前无情的将自己赶出西夏,如今依旧要无情的把自己赶去另一个囚笼。
他淡定看了眼江妃,再看悲伤的长孙祁烨,唇角扬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皇帝的驾崩并不突然,宫里宫外早在以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所以如今也是不慌不忙开始处理起丧葬之事,至于长孙祁烨的洞房花烛也直接省了,朗月夏萝更是以太子妃的身份参加了长达七天的丧葬礼。
这七天的时间,所有人都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无心来找林锦婳的麻烦,她也算是得了一些些的空闲可以做别的事。
一早赵怀琰匆匆回来了片刻后,便又去葬礼上了,今日是最后一天,他已是摄政王,要处理的事情不少。
墨风过来请安时,悄悄跟林锦婳道:“王妃,已经按您的吩咐,都看住了。”
“很好。”林锦婳收回她递来的赤虹玉,看了看,重新收了起来,才道:“从今日开始,她们是怎么跟外面的人联系的,暗语是什么,接头人是谁,你都要细细查清楚,千万不能叫他们发现。这几个人也如往常一般对待就是,不要打草惊蛇。”
墨风知道她心里素来有计划的,也不多说,只点点头:“奴婢明白。”
正说着,墨月才终于回来了,不过丞相之子的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好处置。那位丞相大人看似温和,实则并不简单,丧子之痛,即便不是墨雪杀的,这笔账他也算在了墨雪的头上。
“现在奴婢已经让墨雪先隐姓埋名藏了起来,但奴婢担心,丞相爷会将这事算在您的头上。”墨月担心道。
“到底是亲生儿子,这件事你再让人去查查,看看到底是谁下的手。”林锦婳道。
墨月颔首,却也给她带来了好消息:“袁小公子现在已经到了京都了,奴婢先去见了他,已经跟他说好,不必来见您,直接悄悄带着徐夫人和徐小姐离开。”
林锦婳浅笑;“那就好。”
“袁小公子还让奴婢把这个交给您。”说完,拿出一块玉佩和一封信来。
信封是拆开过的,林锦婳看着信封上的‘父亲亲启’便知不是给她的。她将看了看那玉佩,总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是谁,只得先去看信。
只是这行越看,她的心越沉。
果然,赵阚一直没死,而且还跟某个强大的势力勾结在了一起,打算对怀琰动手!
“王妃,这信是谁写的?”墨月看她面色不对劲,不由问道
“是袁郡主,这信是一个月前写的,那个时候她还被困在赵阚身边。”林锦婳又看了看这信,信里还提到了父兄,难不成赵阚和他背后的势力已经发现了他们了么?
墨月有些担心,不过正想着,就见翠婶儿笑眯眯的走了进来,还拿来了一堆的小衣裳。
林锦婳一看到这小衣裳,下意识的就紧张起来,却听翠婶儿道:“这是方伯那老头子拿来的,说是之前您绣了落在七皇子府的,他今儿收拾你房间的时候发现了,便给送过来了。”
林锦婳这才松了口气。
她思来想去,总觉得这样子不是办法,总不能成日的担心个没完,让她都不能彻底冷静的做决定了。
“去备马车。”
“王妃要去哪里?”
林锦婳面色沉沉,心里却知道,长孙玄隐八成跟那幕后的所谓势力有所纠缠。
长孙玄隐若是此番回来,是为了报仇的话,皇帝如今已经死了,他的仇也报了一半,应该也不会刻意再对自己好,而露出真面目了吧。
她去时,还特意带了不少的暗卫跟着,可等到了长孙玄隐所住的小院时,才瞧见等在门口的清幽。
清幽看到她过来,笑道:“师妹,你终于来了。”
“你知道我会过来?”
“是师父知道。师父还说,你必是有问题过来的,不过师父说了,让你不要急,事情一步一步慢慢来,才能看到乐趣。”清幽笑道。
林锦婳看他笑意盈盈的样子,总觉得这笑容下藏着寒意。
她看着清幽:“我何时还能再见他?”
“很快。”清幽笑着说完,锁好了院门便走了。
墨月想跟上去,却被林锦婳拦了下来:“他不会让你找到他的。”他一直神神秘秘,让所有人都看不清他的真面目,是为了遮掩什么么?可是事到如今,难不成他还不想承认他是回来报仇的?可若真的不是报仇呢?
林锦婳面色沉沉。
她转过身看着这长长窄窄的巷子,一眼望到头是条死胡同,左右两边各有路,却不知道通向哪里,就如同她现在的处境一般。
“你是钺王王妃?”
她正想着,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
林锦婳一转身,便见到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
她才要点头,就见她眉心忽然开始发黑。
她心道不好,立即取了赤虹玉下来放在小孩的眉心,而后便看到一条黑色的蛊虫从她手腕处钻了出来,吓得后面跟来的仆从们一声尖叫。
“萍萍!”
华衣妇人焦急的声音传来,而后这小女孩才哇的一声哭着回头扑到了她怀里。
妇人抱着小女孩好生安慰了一番,才看着地上的蛊虫,又看看林锦婳,咬咬牙,转身便走了。
墨月皱眉:“她是丞相夫人。”
“这蛊虫在小女孩身体里已经养了一段时间了。”林锦婳看了眼这蛊虫已经隐隐泛红,可见丞相府必然也有厉害的蛊师存在。朗月夏萝到底想做什么?
“南疆的皇位争夺已经十分激烈了。”
转角转来一道冷冷的男声。
林锦婳看去,看到那还显稚嫩的少年,浅笑:“不是让你悄悄带昭昭走么?”
“你救了昭昭,我也要知恩图报。”
袁绍的表情已经冷冷清清的,看着林锦婳,道:“毕竟昭昭嫁给我以后,我也要唤你一声长姐。”
林锦婳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差点笑出声来,只问他:“你特意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自然不是。”
“那是为何?”
“有人要拿你做诱饵,逼朗月寒夺南疆的皇位。”袁绍直接道。
林锦婳眉梢微挑:“朗月夏萝。”
“是。”
“有她在,至少南疆不会投入锦朝的怀抱。”这就是林锦婳从未想过要杀了她的原因,但是若是继续由着她胡作非为,不等怀琰杀去锦朝,西夏先要从内部被她给玩垮了。
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她竟是用得乐此不疲,既如此,倒不如将计就计。
她看了眼袁绍,浅笑:“今晚带昭昭和舅母离开,可行?”
袁绍皱眉:“还有一位弦月公主……”
“放心,我会安排好的。”林锦婳早已防备着弦月了,既然说要送走,怎么可能还让弦月盯上呢。
她笑着说完,才跟一侧墨月道:“我们去丞相府。”
“可是丞相爷现在对您……”墨月有些担心,丞相爷如今还一心记恨着林锦婳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林锦婳也是一声叹息,这才上了马车去。
墨月应下,却嘱咐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袁绍则是看着她离开,嘴角微微抿起些许的笑意。这样的女子,寻常男子还真是拥有不起,若非能与她旗鼓相当或超过她,那与她在一起的日子,除了享受,便是自卑吧。
他转身离去,林锦婳也径直往丞相府而去。
朗月夏萝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堂堂西夏丞相爷动手的!
此时的朗月夏萝并不知道林锦婳已经发现了相府的秘密,她站在江妃的宫里,知道她今日就要与皇帝同赴皇陵。
如此,她是高兴的,这样一来,后宫岂不就是她的了么?
江妃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美眸轻转,淡淡一笑:“你以为本妃会去很久么?”
“夏萝不敢。”
“敢不敢都无所谓,你如今已经嫁给了烨儿,本妃希望你们夫妻和睦,你也能好好辅佐他。”江妃淡淡睨着她笑道。
“是。”朗月夏萝应下,却并不放在心上。
江妃也不再多说,将她打发走了后,才看着一侧的嬷嬷道:“信送去锦朝了么?”
“送去了。”嬷嬷说完,才抬起阴鸷的眼睛看她冷笑道:“娘娘放心,很快锦朝就会派大军压阵,逼得钺王不得不亲自去迎战,替您杀了锦朝皇帝的!”
“那就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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