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婳到达丞相府时,胡丞相的状况已经很差了。
她让人将带来的药给了胡夫人,并叫她将药给胡丞相服食了下去,而后才见胡丞相发黑的脸慢慢开始恢复正常了。
她这才上前让人划开了胡丞相的手腕,让赤虹玉靠近,逼出了他体内的蛊虫。
她猜得没错,朗月夏萝是在威胁丞相府。
蛊虫被逼出来后,胡丞相像是去了一口气般,睁着眼睛就直挺挺倒在了床上。
“这是怎么了?”胡夫人吓得眼泪已经出来了。
林锦婳没说话,拿了随身带来的银针,开始施针,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疲累的慢慢拔出了银针。等到最后一根银针拔出来,胡丞相才喘回了这口气。
胡夫人泣不成声,林锦婳默默退到后面,轻声道:“药我已经让人拿了不少来,胡夫人若是得空,现在就把那些体内养着蛊虫的人抓出来吧。”
“摄政王妃……”
胡丞相忽然开了口。
他看向林锦婳,感激道:“此番你救我一命。”
“胡夫人已经给了回报。”林锦婳淡淡浅笑:“不过今日之事,不必本妃说,胡丞相已经知道该怎么处理。”
“嗯。”胡丞相转过头看着帐顶,神色沉沉:“南疆人野心勃勃,即便联姻,南疆公主也决不能坐上皇后的位置。”
“南疆的动作不止这一点。”林锦婳想了想,还是将南疆的事告诉了他:“南疆意欲侵吞蛮夷,若是真的吞下蛮夷,到时候要么联手西夏吞并锦朝,要么联合锦朝吞并西夏,不论哪样,南疆都不能再小觑。”
胡丞相听完,再看林锦婳,原来以为她不过是生的好看些,会些医术,却没想到竟还有这等远见,难道是摄政王告诉她的么?
“下官明白了,等迟些,下官会亲自去拜访摄政王。”胡丞相勉强坐起身子才道。就算不为儿子的私仇,也要为西夏着想,不能让南疆再壮大,否则迟早养虎为患!
林锦婳看他明白了,也不再多说,只朝胡夫人看了眼,轻笑:“夏妃邀夫人入宫,夫人不如借口要照顾胡丞相推拒了。”
胡夫人颔首:“臣妇明白。”
林锦婳不再多说,但能感受到手臂上的赤虹玉一直在持续发热,想来这府里朗月夏萝控制的人都在外面等着了吧。
她唇角冷淡勾起,提步往外而去。
走出丞相府,墨月便在一侧低声道:“王妃,有人跟着。”
“多少?”
“十几个。”墨月道。
“不急。”林锦婳上了马车后,没有让马车回摄政王府,而是直接往南疆人所住的驿馆而去,今日便是那群南疆人回去的日子了。
马车走的不快,跟着的人互相对视一眼,等马车转弯入了一道巷子后,才咬着牙纷纷杀了上去。
可摄政王府的侍卫也其实吃素的,抬手便如切青瓜一般除掉两个,吓得后面的十来人猛地就顿住了身子。
但紧接着,一道诡异的笛声便穿了来,而后一阵窸窣声传来,众人便看到地面开始有黑色的虫子爬了出来,混杂其中的还有蛊虫。
墨月持剑看去,那群人后面,一个黑衣女子正在吹着笛子,看着年纪不小,想来也是很成熟的蛊师了。
墨月当即道:“将她拿下!”
所有侍卫听令,没管地上的虫子,直接朝那后面的人扑了来。
至于林锦婳,现在早已不在马车内了。
驿馆门口,巫马打算去宫里请辞后便离开西夏,可才走出门,就看到一袭红衣缓缓而来的女子。
这女子他见过的,那日她策马出嫁,飒爽英姿,美艳绝伦。如今再看,依旧好看,浑身清冷疏离的气质也更加让人着迷。
他微微摇头,才朝她笑道:“摄政王妃怎么独自来了,是不是迷路了?”
“难道巫马将军未曾听笛声么?”林锦婳面对他的调笑,面容丝毫不变,冷淡睨着他。西夏对蛊虫的禁令虽不如锦朝那般严格,若是让人知道南疆人敢利用蛊虫大肆谋害人,怕是官府不追究,百姓们也不能容忍吧。
巫马微微拧眉,一侧的小厮已经听到了空中那若有似无的笛声,朝某个方向指了去,道:“将军,是那个方向!”
巫马面色微沉,看着林锦婳,已经知道她来意不善,寒声道:“摄政王妃独自过来,就没想过后果么?这里是驿馆,周围都没人的……”
“巫马将军可知对本妃下手的后果?”
“那就试试……”他已经猜到她是要跟南疆做对了,直接飞身朝林锦婳的脖子抓来,林锦婳也准备好了药只等他靠近,可就在巫马的手碰到自己之前,便见一道黑影闪过,而后巫马便毫无防备的被人打到了墙上,一口鲜血直接吐了出来。
“本王的王妃,谁敢动?”赵怀琰冷漠睨着在场的人。
巫马捂着心口勉强站起身来,皱起眉头看着林锦婳:“摄政王妃竟要以这等雕虫小技算计我南疆么?”
林锦婳没想到赵怀琰会来,诧异道:“王爷,你不是在处理宫中之事……”
“丞相府遭人下蛊谋害之事,本王已经知道了。”说罢,他身后跟来的侍卫直接抽出了圣旨,道:“巫马接旨!”
巫马面色微青,却还是直直站着,道:“我是南疆子民,不跪西夏皇帝!”
那侍从淡漠扫了他一眼,直接打开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鉴于京都发生多起蛊虫害人事件,人心惶惶,为不对夏妃名誉造成损失,故留南疆使团暂留京都,等事情查清后,再行回国,钦赐!”
“什么!”巫马诧异抬头,不让他回南疆,这是要软禁他么?
“将军未听清的话,属下可以再宣读一遍。”侍从道。
巫马微微咬牙,转头去看赵怀琰:“摄政王,你这是挑衅南疆?”
“若是挑衅,还能由着你们今日欺负本王王妃么?”赵怀琰冷哼一声。
巫马越发觉得咬牙,他是想欺负林锦婳,但根本还没碰到她呢,而且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指不定还是她要算计自己呢。
正想着,便见林锦婳身后的巷子里有人跑了过来,还抓了十几个人,最重要的时,跟来的侍卫好似都中了蛊虫。
“王妃,我们被南疆的蛊师们偷袭了。”墨月也诧异了一下赵怀琰居然在,但还是照计划大声道。
“你们……”巫马才要开口,就听林锦婳道:“巫马将军,这些南疆人可是你们的人?”
巫马自然不会认:“当然不是。我南疆此番来,只是和亲的,绝不会谋害西夏的各位贵人!”
“是吗?”
“当然。”巫马寒声道。
“那好。”林锦婳唇角微扬,扭头对墨月道:“这些人既不是南疆人,却冒充南疆使团对本妃下毒手。全部拉去刑场,当众斩首!”
巫马拳头紧握,但想到自己方才说的话,愣是一个字也没多说,眼睁睁看着那些个人全部被拖下去了。
赵怀琰这才将林锦婳送上了马车,道:“你先回府。”
“好。”林锦婳知道他还有事情处理,并不多问。等那些人被带走后,这才叫人驾着马车离开了。
等她一走,赵怀琰才冷冷吩咐了下去:“看住驿馆,没本王的吩咐,谁也不许踏出一步!”
说罢,转身便走。
巫马看他竟然如此不给脸还要软禁自己,气得当即怒喝道:“摄政王,你这是要跟南疆开战!”
“南疆会为了你一个区区小将军跟西夏开战么?”赵怀琰淡漠问他。
巫马没说话,只道:“皇帝的圣旨里,也并没有说不许我们出驿馆。”
“所以本王方才才亲自吩咐了,没听到么?”
“你——!”巫马气得大喘了一口气,才道:“你分明就是公报私仇。”
“知道就好。”赵怀琰冷漠说罢,直接转身而去,任凭他在后面气得跳脚也再没理他。
但赵怀琰身边的侍从们都知道,之所以会软禁他,还不是因为他对摄政王妃不敬。
南疆蛊师谋害摄政王妃,还被拉去刑场当众斩首之事,很快便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了,而且就在当日,不能让朗月夏萝做皇后的流言便传了出来。
皇宫中,朗月夏萝暂住的宫里气氛冷到了极点。
一侧侍女担心道:“公主,怎么办,若是巫马将军回不去,京都民间又传出这等声音,皇后娘娘肯定夺不下那皇位了。”
“还不都怪朗月寒那个不争气的!”朗月夏萝太过激动,直接猛地咳嗽了起来,原本就白的脸越发的煞白了。
她沉沉呼了口气,才咬牙道:“去备轿辇,我要去见皇上。”这些事都是长孙祁烨开口吩咐一下的事,她不信他会不愿意独自坐稳这个位置,而是愿意被赵怀琰在背后操控做个傀儡。
她刚要出去,就见伺候在外面的面生宫女走了进来,递上了一个锦囊,道:“娘娘,这是定王殿下让奴婢交给您的。”
“定王?”朗月夏萝微微一怔,他不是已经离开京都了么,难道还知道现在的事?
“殿下虽然离开京都,但不管是西夏的事,还是锦朝或南疆的,殿下都知道的很清楚。”宫女浅笑着道。
“你是他什么人?”朗月夏萝目光微冷。
宫女知道她的心思,只道:“奴婢不过是殿下手底下诸多眼线之一。”
朗月夏萝这才接过了锦囊,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有一颗药丸和一张信纸。
她打开信纸,看完里面的内容,方才还冷然的面色瞬间软了下来,露出几分笑意:“他居然这样聪明。”他如此帮自己,是因为也爱慕自己么?
她想起一直放在荷包里收着的他曾送给自己的桔梗,浅笑,才跟来回话的宫女道:“你先退下吧。”
“殿下临走前还吩咐过,让娘娘您别着急,该是您的,迟早是您的。”宫女看着她笑着说完,这才转身走了。
她一走,那侍女才不解问她:“公主,那定王说了什么?”
朗月夏萝的目光重回纸上,嘴角轻扬:“说了一件当年的事。”她没想到,当年长孙祁烨竟然还遭遇过这些,以前虽也打听到了一些,但想不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去备些安神汤来,再挑一套红色绣凤凰的长袍来。”她轻笑道。
“可是绣凤凰的袍子……乃是皇后的服制。”侍女担心道。
朗月夏萝浅笑:”我不过是去验证一下定王说的事是真是假罢了,去吧。”
侍女将信将疑,还是去准备了。
长孙祁烨现在还在宫殿里看着奏章,这些奏章都是赵怀琰看过的,分了类,却没说如何处置,全部让他自己拿主意。
曹蛟从外头进来,见他还在看奏章,道:“皇上,有大臣在外面求见。”
“谁?”
“是礼部的大人。”曹蛟道。
长孙祁烨的手微紧,放下手里的册子冷漠道:“又是逼朕纳妃么?”
“是。”曹蛟说完,才小心翼翼道:“而且贵妃娘娘来信,让您早些纳妃,京城这些大臣们并不认可您,您若是不早些笼络……”
“出去。”长孙祁烨寒声打断他的话。
曹蛟现在知道他的脾气了,但仗着江贵妃,只越发躬身道:“娘娘是为了您好。”
“朕让你出去!”
“皇上,您不能再一意孤行,要为以后长远做打算啊。如今摄政王把控大局,不少大臣现在又是都只找摄政王,您若是继续由着他这样下去,这江山您迟早……”
“朕便是拱手送他又妨!”长孙祁烨的拳头暗暗紧握。何止宫外的大臣,便是宫内的人也并不认可他这个皇上。这样不被人重视的感觉,他已经体会几十年了,早已麻木,但曹蛟口口声声都提到江贵妃,让他觉得他这辈子都是灰暗的,到死都要被江贵妃操控!
曹蛟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还要再开口,便见一道黑影走了过来。
他心中微微有些恐惧,还不等站直身子,脖子便被他一把抓住提了起来。
“对皇上不敬么……”赵怀琰抬手将他扔在地上。
长孙祁烨看着冷漠的赵怀琰,手心微微松了些,便听他道:“常青明日入宫。”
长孙祁烨眸光微动,常青没有离开京城么?
“他还活着?”
“一直在王府。”赵怀琰说完,才淡淡睨着他。
长孙祁烨知道他的意思,他要让自己做决定,处不处置曹蛟。
曹蛟却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道:“皇上,常青乃是江贵妃亲自下旨将他赶出……”
“来人,即日起,废除曹侍卫之职,逐出西夏,永不许入京。”长孙祁烨道。
曹蛟顿时傻了眼,他立即道:“皇上,属下那是江贵妃娘娘吩咐……”
长孙祁烨眸子更加血红,看向他的目光已经带着杀气:“朕的话,你们听不到吗!”
顿时一群侍卫便涌了过来,上前便拖着曹蛟出去了。
“当断则断。为君者,最忌优柔寡断。”赵怀琰说罢,便转身走了。
长孙祁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仍然记得赵倾死的时候,对于他的偏执,或者说赵倾这一辈子都把自己关在想要追逐他步伐的偏执里。当初他还觉得赵倾愚蠢,可为何他如今也有这样的想法?赵怀琰是他同母异父的兄长,可他真的把自己当弟弟么……
长孙祁烨将宫人都打发了出去,独自一人转过身看着父皇曾经站过的地方。他不明白,父皇为何要做这样的安排,他明明担心西夏的皇位会落到赵怀琰手里,却又让他成为手握大权的摄政王。父皇,你到底想告诉儿臣什么?
他眼眶酸涩,漠然看着这空荡荡的宫殿,心好似坠入空谷,不知道尽头,没有光亮。
“妾身见过皇上。”
朗月夏萝的声音传来,长孙祁烨所有的情绪瞬间掩藏了起来,他没有看她,只寒声朝外道:“来人!”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立即走了进来行礼道:“皇上有何吩咐?”
“没朕的吩咐,谁让她进来的!”长孙祁烨寒声道。
那几个小太监微微一怔,纷纷跪了下来道:“是夏妃娘娘她……”
“来人,拖下去斩了!”他寒声道。
那两个小太监忙哭喊着求饶,朗月夏萝也瞬间尴尬了起来,勉强笑着将安神汤端了过去,才笑道:“皇上何必生气,妾身只是担心您太过劳累……”
长孙祁烨瞥见她身上穿着的这套衣裳,记忆中的画面猛然袭来。
那年他才六岁,他还记得皇后身边总是喂他糖对他最好的宫女惨死在他面前。
他被关在一个无人的小房间里,宫女的尸体就被放在他眼前,直到尸体腐烂,他看到成群的老鼠啃噬她的脸、她的眼珠……
直到他看到宫外一身血红凤袍的皇后娘娘明明就在,却忽视他的求救,冷漠离去……
直到那尸体发臭,直到他忘记了饥饿和恐惧,晕倒在那个他曾最喜欢的宫女腐败的尸体旁边……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吞噬。
他眼眸变得血红,人却失态的后退几步,缩在了墙角:“不要,走开,走开——!”
他绝望大喊,他想求救,想求饶,想让那个宫女不要死,可没有人理他,只有成群的老鼠一点点噬咬干净那尸体,还有他们告诉他,他被救出来时,嘴里还有老鼠衔来的肉渣……
“啊——!”
他失了所有仪态,开始癫狂大叫,屋子里的太监们都吓坏了,朗月夏萝却冷淡勾起了唇角。
定王果然没有说错,当年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所以这才是长孙祁烨这样抗拒女人,这样害怕老鼠,这样害怕黑夜的原因么?
她提步要走上去,便看到长孙祁烨更加失态了,这才勾起嘴角,对旁人冷淡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请太医。”
太监们连忙去了,这里没有长孙祁烨的亲信,也不敢违背朗月夏萝的话。
等人走的差不多后,她才将之前长孙玄隐送来的药丸慢慢放到了安神汤里,上前死死抓住长孙祁烨的肩膀,柔声笑道:“殿下,别怕,妾身在呢,喝下这碗安神汤就好了。”
长孙祁烨听到她的声音,却恍惚只以为是林锦婳。
“阿慕……”他想起那盏晃动的烛光下她温柔的脸,想起她护着自己时的冷静坚毅,他的心开始慢慢定了下来,也不觉的张开了嘴去喝朗月夏萝递来的汤。
阿慕,我好害怕。
他好想开口把这句话告诉她,告诉她自己所有的恐惧,告诉她当年的不堪之事。
他察觉不到脖颈处一只黑色的蛊虫打算爬进去,只慢慢喝着掺了药的安神汤,却觉得身子越发燥热起来。
朗月夏萝看着一切进行的顺利,眼底笑意更深,可就在那噬心蛊要被放进去之时,一道冷漠到仿若来自寒渊的声音响起。
“你在做什么?”
朗月夏萝才回头,赵怀琰的剑已经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迅速将蛊虫收回,手里的汤碗也落在了地上,可药效已经开始发作,长孙祁烨的身子已经慢慢朝朗月夏萝贴了过来。
朗月夏萝镇定下来,讽刺看着赵怀琰:”摄政王莫不是连本妃与皇上卿卿我我也要管?”
她话才说完,便听长孙祁烨迷迷糊糊喊出了‘阿慕’二字。
赵怀琰面色淡漠,抬剑见割下了她一只耳朵。
朗月夏萝先是一愣,而后看着地上那只血淋淋的耳朵,猛地就瞪大了眼睛捂着耳朵痛苦的喊了起来。
跟着朗月夏萝的人也怔住了,便见赵怀琰浑身杀气的将剑抵在而来朗月夏萝的脖子上:“若再让本王发现,便杀了你,灭了南疆。”
“你——”她不敢问他敢不敢,她知道赵怀琰一定会这么做的。
她咬着牙,想到自己被割掉的耳朵,便恨得扒他的皮吃他的肉,但她不敢再留,即便长孙祁烨迷迷糊糊的还在往她身上爬。
赵怀琰冷漠将剑收回,抬手便拎起了长孙祁烨扔给了闻讯跟来的侍卫们怀里:“带下去泡在冷水里,直到他清醒为止。”
侍卫们都惊呆了,这是他对皇帝的方式么?
可堂堂摄政王,也不是他们敢反驳的,立即就抬着长孙祁烨去里间了。
朗月夏萝捂着血流不止的耳朵,红着眼睛阴冷看着赵怀琰:“你会后悔的。”
“本王已经后悔很多次了,但你这次,绝不在其列。滚。”
“你……”朗月夏萝面色越发白的厉害,方才她分明只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她怀着满心的不甘快速跑了出去,她身后的侍女也赶忙捡起她的耳朵跟了出去。
等她离开后,赵怀琰才朝长孙祁烨的方向看了眼,微微拧起眉头。
林锦婳是临近傍晚被请过来的,见到赵怀琰时,她还觉得奇怪:“王爷怎么忽然让我进宫?”
“想你了。”赵怀琰看着她朝自己笑,明眸皓齿,让人跟着心情也好了。
林锦婳微微眯起眼,笑道:“王爷是有别的事吧。”
赵怀琰知道她素来猜得到自己的心思,只浅笑道:“我们在宫中暂住几日。”
“因为皇上么?”她问道。
“嗯。”赵怀琰抬手揉揉她的脑袋,才道:“锦朝已经在积蓄兵力,很快我便不能顾及朝堂。”
“所以王爷希望皇上能尽快能独当一面?”
“还是婳儿聪明。”赵怀琰轻轻在她额头一吻,才笑道。
林锦婳瞧见周围还有人看着呢,脸瞬间就红了,娇嗔着瞪了他一眼,才道:“王爷不如说说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他不绝不会特意接了自己来见长孙祁烨的,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赵怀琰将今日之事简单说过后,才道:“让你看看他体内可有蛊虫。”
“嗯。”林锦婳点点头,正好里面有人来报,说长孙祁烨已经醒了。
赵怀琰这才带着林锦婳一道进去了。
长孙祁烨躺在床上,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时,还有些尴尬,毕竟自己被喂了媚药,赵怀琰居然还看到了……
不过若不是他来了,后果一定会让他痛不欲生,而且他也庆幸,发生这样的事,他没有把自己送去别的女人床上,而只是把他丢到了冷水里。
“皇上,摄政王夫妇求见。”小太监来道。
“夫妇?”
长孙祁烨皱起眉头。
小太监点点头:“正在外面候着呢。”
长孙祁烨微微咬牙,阿慕来做什么,难道赵怀琰把今日只是也告诉她了?
他心里有要见她的喜悦的,但更多的却是尴尬和痛苦。他们双宿双飞,又何必还来掀起他心里的波澜?
“难道你要一辈子缩在壳里?”
不等他开口,赵怀琰已经径直走了进来。让人通传,是给他作为皇帝的面子,但他既然犹犹豫豫,他干脆就直接进来了。
长孙祁烨看到他,微微咬牙:“爱卿敢污蔑朕,朕叛你个以下犯上之罪,诛你九族!”
“九族?”赵怀琰眉梢微挑。
长孙祁烨拳头紧握,没出声,林锦婳这才从赵怀琰身后走出来,规规矩矩给他行礼,轻声道:“臣妇见过皇上。”
长孙祁烨看到她,她还是跟之前一样,不,好似养的丰腴了些,红色的衣裙很适合她,垂着的眸子不如以前面对自己时总带着一股倔强,现在的她,恬静而温柔,好似春日里的暖阳,只看一眼,心里便好似开满了花,布满了光。
赵怀琰看他目光直直,上前一步挡在了林锦婳跟前,才跟长孙祁烨道:“皇上好生休息,这几日臣会携王妃暂住宫中几日,协助皇上处理政事。”
长孙祁烨听到这话,微微一怔,抬眼看了看赵怀琰冷漠至极的脸,唇角反而溢出些许的笑意来。
林锦婳也将手腕上的赤虹玉取了下来,让公公递给了他,才道:“此玉名为赤虹玉,携有蛊虫之人靠近时,此玉便会发热。”
“朕不需要……”
“就当皇上替婳儿保存的。”赵怀琰说罢,看了眼一侧伺候的太监:“皇上可用过晚膳了?”
“皇上说没胃口……”太监也很惶恐。
“本王也没用,去准备。”说罢,便跟林锦婳道:“婳儿先下去休息。”他能让林锦婳来已经不错了,绝不会让她再陪长孙祁烨吃饭的。
林锦婳看着他小心眼的样子,弯起眼睛,立即行了礼便退下了,留他们两兄弟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出了勤政殿,墨月跟在一侧才道:“没想到那夏妃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她来西夏本就野心勃勃,如今知道了皇上的弱点,自然会抓紧机会,只是她没想到,这皇宫早已被怀琰掌控在手了。”林锦婳浅浅笑着,若是怀琰稍稍去迟了一步,后果真就是不堪设想了。若是长孙祁烨被朗月夏萝控制,且不论西夏,首当其冲被处决的,就是怀琰跟自己。保护长孙祁烨,其实也是保护自己,但她知道怀琰的性子,外冷内热。
想到这里,她唇角微微扬起,看天天边斜斜挂着一轮弯月,心情也越发好了起来。
不过今儿晚上赵怀琰却是没能回来,被长孙祁烨用各种理由给留下了。
林锦婳独守空闺,倒也觉得清静。
不过第二日一早,一直没动静的弦月才去了勤政殿。
长孙祁烨才收拾好准备去上朝,赵怀琰坐在一侧的凳子上闭目养神,她来时,眼睛也未睁开。
弦月也没看他,走到长孙祁烨跟前后才道:“此番来,想求皇上成全弦月一件事。”
“何事?”长孙弦月看她的目光微冷。
“请皇上赐下弦月与赫连璟的婚事。”弦月余光能瞥见赵怀琰,可他即便听到自己说这样的话,依旧丝毫反应都没有。他果然从不曾喜欢过自己么,一丁点都没有……
她心中愈发凉了,却也更加决心要嫁给赫连璟。
她要夺下这天下,成为高高在上的女帝,让所有薄幸男人皆成为她的裙下臣!
长孙祁烨见赵怀琰没有反应,也知道赫连璟素来爱慕弦月,未曾多犹豫:“朕会下旨。”
“多谢皇上。”弦月行礼,转身要走时,才转头看他道:“父皇临终前,最担心的是什么,皇上不会不知道吧。”
长孙祁烨自然知道,父皇最担心赵怀琰夺了西夏江山,可他会吗?他若是真要夺西夏,早就动手了。
弦月轻轻一笑:“也是,皇上自然不信,毕竟现在摄政王一心在为皇上办事,毕竟他离开西夏,就无处可去了呢。”
赵怀琰这才淡淡睁开眼睛,起了身看着她,道:“说完了?”
弦月咬牙。
“该上朝了。”赵怀琰淡淡道。
长孙祁烨看了眼弦月,提步往前而去,而赵怀琰也跟在他身侧淡定而去。
“赵怀琰!”弦月寒声喊他。
他脚步微微停住,却是头也未回。
“下次再见,你我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说罢,提步而去。
弦月却是觉得身子都软了,一笔勾销,意思是再不想跟她有任何联系吗?赵怀琰,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么!
宫女看她脸色微白,上前扶着她关切道:“公主,您没事吧。”
弦月冷冷一笑,冷漠挥开宫女的手,背脊挺直,下巴漠然抬起。一笔勾销也好,无情,才是最大的利器!
朝堂上,赐婚的圣旨便已经宣读了。
赫连璟即便早就知道,在听到的时候,一颗心还是觉得空落落的,没有任何的兴奋,即便下朝后,不少的人来恭贺,他连笑都似乎变得勉强起来。
他下朝后,直奔长乐公主府,手里拎着两坛酒,可后门口已经关得严严实实了,他翻墙进去,迎来的只是里面守着的护卫。
“我来寻墨雪。”他笑眯眯道。
“雪姑娘已经去摄政王府的。”侍从们认得他是赫连将军,也都收起了剑。
赫连璟听罢,心里那一丝丝的痛楚慢慢传来,却只笑笑,转身上了对面的屋顶,一人喝完了两坛的酒。
按照弦月的意思,从下圣旨到婚期,不过三日的时间。
赫连璟这三日不必上朝,在家准备婚事即可,可他却奇奇怪怪的每日都喝得酩酊大醉,外人只以为他是高兴得如此的,倒也没多问。
常青终于如愿以偿的入了宫,本来打算做太监贴身服侍,被墨月暴打一顿后,老老实实做了侍卫统领。
不过这里的事传到皇陵时,却只引来江贵妃一声讽刺冷笑。
“他竟然如此脆弱,到了如今,看到以前的事竟还会被吓成这样?”她一身素衣跪坐在宗祠里,冷笑。
一侧的嬷嬷低声道:“可是娘娘,现在那夏妃非但不听您吩咐,还想趁着您不在的这段时间拿捏皇上,可怎么办才好?”
“不着急,现在赵怀琰还在宫里护着他呢。本妃倒没想到,他们兄弟居然能如此和平的相处,倒也好,他们的兄弟情越深,祁烨的皇位便坐的越稳。”她冷笑着说完,抬眼看着皇帝的灵位,眸色清寒:“皇上最终要防的,也只是我而已,不过他到底心软,没能杀了我。”说罢,她扶着嬷嬷的手慢慢起了身,才道;“锦朝如何了?”
“您放心,锦朝皇帝已经准备发兵了,此番领兵的乃是重新回到锦朝的景王赵阚。”
“区区赵阚而已……”
“那您的意思是,让摄政王去迎战?”嬷嬷问道。
江贵妃淡漠一笑:“除了他,还能有谁?本妃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锦朝皇帝那张震惊又绝望的脸了,等他看到亲儿子灭了他的国,抢走了他引以为傲的江山时,一定十分痛苦。”她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十分痛快。
嬷嬷在一侧看着,没出声,可她作为一个旁观人,总觉得娘娘对那锦朝皇帝并非只有恨意。
但她们都知道的是,口口声声说着深爱当年茵嫔的皇帝,却是真正的冷漠,也是真的恨现在的江妃。
他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站着的蒋青书,冷笑道:“蒋大人亲自去召回徐泊山都没能抓到人?”
“下官无能,请皇上责罚。”蒋青书跪在地上道。
皇帝沉默看了他半晌,也只挥挥手:“罢了,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青年才俊,往后大有可为,你也不可能为了救一个与你无关的人,而来犯欺君之罪,对吗?”
“臣自当效忠皇上!”蒋青书冷静的跪伏在地上道。
“好了,退下吧。”皇帝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
蒋青书这才行了礼退了出来。
出来时,看到正等在外面的熊霖雨,立即行了礼。
熊霖雨也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提步进去了。
蒋青书看着她冷清的脸,由一群人扶着缓缓走了进去,心里也随之生出几分悲凉。入了这金丝笼,到死怕是都出不去了。不过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呢?听说她在京都的经历十分的凶险,不过她那样聪明的女子,总能化险为夷,现在一定陪在赵怀琰身边,过着幸福的日子吧。
熊霖雨进去之前,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一切能走出这皇宫的人,她都羡慕。
“怎么了?”
皇帝看着她的目光,寒声问道。
“臣妾瞧见宫里那块琉璃瓦,很好看。”她轻声说完,转过身朝他行了礼。
皇帝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以前觉得她极为像德妃,可现在看来,哪里都不像了,仿佛被磨平了所有的棱角,只有一具空壳。
可空壳也没有关系,只要她能生下孩子!
“皇上,景王殿下求见!”
外面有人来报。
皇帝直接让他进来了,看到他面容镇定,冷淡笑道:“阚儿来见父皇,是有何事?”
赵阚行过礼后,才道:“儿臣有一个更好的办法,一定能顺利拿回西夏夺走的十六座城池!”
“什么办法?”
“在边关,现在还藏着两个人……不,应该说还藏着一家人。”赵阚轻笑道。
皇帝危险的眯起眼睛盯着他:“何人?”
“林家人!”赵阚浅笑道。若不是那人送了消息来告诉他,他还真不知道,一直遍寻不得的林麓之父子居然就藏在边关,而且手里还有兵!
皇帝一听‘林家人’三个字,当即坐直了身子:“这等叛逆居然就藏在锦朝,藏在朕的眼皮子底下!”
赵阚拱手,寒声道:“儿臣愿意带兵围剿,活捉林家父子!”只要抓住林家人,他不信赵怀琰还能卯足力气来跟锦朝对抗。
就是他敢,那林锦婳敢以自己父兄的性命做赌注么?她绝对不敢的……
想到这里,赵阚的嘴角才扬了起来。说起来,真是好久不见她了呢,不知道下次再见,会不会是她哭着来求自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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