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有办法让我知道自己是谁吗?”我问。
当我问出这个问题来的时候,我的内心是一种点透了的迷茫,就像是一个人参悟了很长时间一个东西,感觉忽然有了发现,但是却还无法弄懂。
我是谁?
——这个问题任何一个静坐反思过人,都会发出这样的问号。
“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做自己。”父亲忽然笑着说。
我端起酒杯,跟父亲轻轻一碰后,轻尝了一口,这浓烈的酒,顺着食道下流入胃,所过之处火辣辣一片。这种身体上的感觉,每个人都会有,自身的感觉自身最懂,自己的体验也只有自己知道,所以,每个人不都是在做自己吗?
“爸……我不懂,我感觉这世界上每个人都在做自己啊。你是你,我是我,我们都在做自己啊。”
“你刚才不是说你不知道怎么做自己了吗?”父亲笑着问,轻轻尝了口酒后,吁了一口气,仿佛那酒很是美妙。
“我说的意思可能跟你想的不一样。你知道的,我现在好几种身份,我要考警校吧?可是,我还是天道集团的幕后老总;而且,我现在还是个模特,后面我们许老师还要找我商量经纪公司的事情。我是忙的不知道顾那边儿了,感觉那么多的身份,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很是苦恼的说。
父亲笑着,一句话都没说,像是在等我平静下来。
我很是郁闷的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又嚼了几口菜,感觉入口乏味的很。此刻的心情,就是再好的菜都没有胃口。
“爸,你觉得我以后该走那条路?”我问。
“其实,跟走那条路没有什么关系,真正有关的是——你要扮演好什么样的角色。”父亲微笑着,正了正身子,很是温柔的说:
“生活中,很多人都无法做自己,你从街上随便拉来一个人,你问他是谁,他会告诉你很多答案——比如,他是某某的父亲,他是某某的老公、他是某某的儿子、他是某某的下属、他还是某某的上级;再或者他还可能是个犯人等等。”
听着父亲的话,我刚刚有点清晰的思路忽然又迷了。于是,知得认真的继续听。
“菲菲,每个人在生活中看似是一个个体,但本质上,其实是一个个零散角色的集合。我们都是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像你张爸爸,在家的时候,他是你的养父,他是张亮的生父,面对你付香芹妈妈时,他又是个老公;走到外面,他还是你们那家的一家之主;去了单位,那角色更多了,他是领导的下属,又是下属的领导。穿上那身警服之后,他就是个警察,是罪犯眼中的害怕的角色。”
那刻才知道每个人的角色竟是那样的复杂。在一个个的角色中互换着,竟那么累。
“很多人都说,人到中年的时候啊是最累的。这是真的,上有老、下有小,这不止是经济上的累,更多的是在不同角色中变换的累。人到中年,身份会变的复杂,角色也特别的多,忙忙碌碌、忙来忙去的,很多人没有一丁点儿的空来做自己……”
父亲说着,拿起酒瓶给我又倒了一点儿酒,给自己倒上之后,端起来跟我碰杯,“我说了这么多,你想到什么了?”
我放下酒杯,直接说:“是不是只有独处的时候,才能发现自己是谁?”
父亲笑着摇了摇头,“不,其实你到最后发现,你只要活着,你只要与人接触,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所谓的“我”。因为,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我是谁’的概念。”
“没有吗?我…我就是我啊……”
“你是莫菲,可是你也是莫因子,你说你是个学生,可你也是个模特,还是个小老总。抛开这些不说,你是我女儿,也是付香芹的女儿,你进了这个家门,你是我女儿;但是,你去了付香芹家,就是她的女儿。你说你究竟是谁?”父亲眼神忽然深邃起来。
那刻,我忽然感觉父亲的思想真的很有深度。
他不是在忽悠我,也不是在故意用一句句的话来绕晕我,他说的话都是真的。那刻我忽然迷失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了,只知道自己也有很多的角色在扮演着。
去了付香芹家,我就是她女儿;见了张亮,我还以姐姐自居;见到阿龙和李善他们,我就是他们的老大。
对了,黄毛角色变换就很快。在家的时候是我干弟弟,叫我姐姐。但是一出家门口,他就不再喊我姐姐。
只是一道儿门槛的距离,他的身份却不同了。
“我,我怎么感觉有点儿晕了似的……”我笑着说。
“那证明你思考了。”父亲笑着说:“其实,你爸我虽然是个捡破烂的,但是,父亲也捡了很多的书,读了很多的东西,更感悟了很多人与事。你放眼这个世界,很多人的不幸,其实归根结底,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他们过于在乎——‘我是谁?’这个问题。”
“怎么呢?”我好奇的问:“感觉我是谁这个问题,跟人们的不幸并没有很大的关联啊?”
“给你举个例子啊……以前我认识个当官的,这个人在工作岗位上非常有能力,治水修路、整顿干部,那是一套接一套的,但是,这个人却离婚了,而且父母也恩断义绝的不来往了。因为,这个人他过度的讲究‘我是谁’了,他总是以“领导”自居,到了家里,也觉得自己是个领导,在老婆面前吆五喝六;回到自己家,见了父母,还是觉得自己是领导。妻子受得了吗?他父母受得了吗?呵……还有一个人,是个女的,这个人正好相反,她在家里排行最小,一帮人宠她,到了单位还觉得人家得宠着她、让着她,结果,虽然找了个好工作,最后却因为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和角色,而丢了饭碗。你说,这世界上这种事情多吗?”
太多了……
仔细想想,这个世界上,这种问题太多太多了。
很多人,总会不由自主的将自己其他的角色带入到不该代入的位置上,简而言之,就是不善于变换自己的角色。
“我怎么感觉有些复杂。”我苦笑着挠了挠头说。
“不复杂,道理其实很简单……在什么时刻,扮演什么角色,非常的重要。我身边太多这种例子了,人是会不断变化的,很多人慢慢的发达了,却也迷失了。我曾经的战友,有了钱之后,就以成功者自居,他不自觉的就会流露出轻浮的状态,面对昔日的战友,非但没有那种彼此珍惜的情感,却总是轻浮的嚣张言谈,最后朋友都离他而去。人,任何时候都该知道跟什么人在一起时,要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对待。初心难守啊……”父亲说着,又举起杯子。
我赶忙举杯跟他碰了一下。
他尝了口酒,又夹了口菜,慢悠悠的嚼着,咽下去后,慢悠悠的说:“菲菲啊……其实简单讲,就是一个人在做父亲的时候,要有一个父亲的样子;做一个儿子时,要有儿子的样子;做一个君王的时候,就要有一个君王的样子;做一个臣民的时候,自然要有一个臣民的样子。简单吧?”
“这么简单?”
“也不简单……呵呵,这里面还是有很多细节的。比如你,你以后如果结婚了,你是不是一个好妻子,不是我说了算,而是你老公说了算;以后你当了妈妈后,你是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只有你自己的孩子心里清楚,我们并不清楚。很多位置、很多的角色,只有与其匹配的那些人才能知道的最清楚。所以,菲菲啊……你现在还觉得这个世界上有‘我是谁’吗?”
我摇了摇头说:“没有……感觉,只有什么时候,我是个什么角色。”
“对,但是,有一点非常重要,就是你既要忘了我是谁,更要准确的知道自己是谁。”
“准确的知道自己是谁?”
“对,任何时刻你都要知道自己当下扮演的角色是谁,当你在天道集团的时候,你要知道自己是个老总,那么你就要尽心尽力的做好属于你的工作;当你是一个学生的时候,你就要知道学生的本质就是学习知识;当你以后成家后,回到家的时候,你就要知道自己是个妻子,知道该如何与自己的丈夫相敬如宾的生活……这,就是生活的真谛。”
“哦……既要忘了我是谁,还要准确的知道我是谁。爸,我感觉您都能当哲学老师了!”
“哪儿啊,都是些土里土气的话。”父亲笑着兀自喝了口酒,放下酒杯问:“我刚才说的这些你都听懂了?”
“听懂了。”
“那你以后打算上警校呢?还是当模特呢?”父亲忽然收拢笑容的,看着我问。
我脑袋,当即就懵了一下,“我……”
我思索着父亲刚才说过的那些话,然后在脑海中变换着自己的各种角色,发现我在每个角色中做的都挺不错的。
当学生时,学习成绩能保送警校;当天道集团老大,带领他们打下宏仁,打下汉江,并成功转型;现在模特也拿了全模冠军,我每个角色都挺不错了啊。
“爸……我想了下您刚才说的角色,觉得我每个角色都不错的。”我直接说。
“你刚才不是迷失了吗?迷失的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父亲笑了笑说:“我刚才说的只是角色问题,是想让你知道你面临的角色比一般人多。而接下来,爸想跟你聊的,是角色的意义……”
“角色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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