莼兮醒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听沐卉说,当时她晕过去以后玄烨立刻让陆太医看过,确定沒事儿了就立即带她回宫了。
躺在榻上,看着外面秋风吹过,月色渐浓。
想起纯亲王府里发生的一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又偏偏想不起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仿佛今天的一切都是有人刻意安排好似的,玄烨就那么刚好的出现在那里,她们在去的路上就刚好马车坏了,耽搁了那么久的时间。
“娘娘。”拂儿手中端着一个红漆描金的花盘,盘子里放着一只汝窑天青釉面的瓷碗,看见莼兮正卧在榻上看着外面,便唤了一声:“这是郭贵人送过來的鸡汤,说是她亲自熬的,听见你醒了就让奴婢送过來。”
莼兮看了过來,撑起身子看了一眼汤碗,也沒有要去接的意思。
“放下吧。”莼兮犹疑了一下,待拂儿将碗放下,便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今儿郭贵人可曾去过哪里。”莼兮问。
拂儿也不觉得奇怪,莼兮时常会问这些的,偶尔不问,她们自己也会跟莼兮讲明。
“去了慈宁宫,是抱着小格格去的。”拂儿回道。
“什么时辰。”
“娘娘出宫后不久就带着小格格去了,午后才回來的。”拂儿回想了一下随即就回话道。
莼兮又问:“那肖梦呢。”
“肖姨娘今儿倒是沒有外出。”拂儿又道。
“可还有谁去了慈宁宫了。”莼兮又问。
拂儿摇头,可随后便想起什么來:“去沒去过慈宁宫奴婢是不知道,不过今儿早晨奴婢倒是看见僖嫔娘娘往那个方向走,不知是否也是去慈宁宫的。”
莼兮点点头,心中也已经有了答案。
看來,今日在纯亲王府里与玄烨的相遇并非是偶然,是有人刻意去通知了玄烨的。
原本还以为是陆太医同玄烨说起昨日纯亲王福晋在翊坤宫晕厥一事,让玄烨想起來自己久病的七弟,便着身去看望。如今想來,倒真是有些不合情理。
不管怎么算,玄烨都不该是那个时辰到的。细心一点,就会发现今日早朝定然早退了,玄烨也一定是立马就带着陆太医去了纯亲王府。
那么着急的过去,想必是有人跟他说,她往那里去了。
看來,以往是自己一再的错信了淳吟。
那一天刻意的将她请出去,并沒有什么用。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偷听到她与纯亲王福晋的谈话,又或者,是自己猜测到了什么。可最终,淳吟还是选择了背弃自己的姐姐,选择了僖嫔。
莼兮不知道淳吟是什么时候开始与僖嫔从扯上关系的,或许是进宫后不久,或许是安嫔死之前。总之,现在的淳吟她必须要防着。
莼兮又看了一眼旁边放着的那一只碗,里面的汤还冒着热气,莼兮却觉得一阵寒意。
她无法确定这汤碗里沒有别的东西,她无法再去信任自己真诚相待的妹妹。以为自己对她好了,会改变她们之间的关系。不管自己与她的额娘有什么,至少在宫里她们应该相互扶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可若是说今天在纯亲王府发生的一切与淳吟无关,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这样一想,莼兮的脸上也开始显现失落之色。难不成,玄烨是过去……
她不敢再往下想,更不愿往污秽的方向去想。
莼兮后悔了,自己怎么就不能先知会玄烨一声,再堂堂正正的出宫去。现在却弄成了这般局面,好让人生疑、误会。这可要如何解释得清楚呢。
自从将莼兮送回宫,便再沒有见过玄烨了。方才沐卉也进來回禀,说今晚宣了荣嫔侍寝。
如今荣嫔的圣宠已经不复当年,她也不那么在乎皇上对她的好与坏,一门心思在自己的小阿哥身上。可每一次玄烨有不高兴的时候,特别是与莼兮闹别扭的时候,他就习惯性的宣荣嫔侍寝。
因为,荣嫔不会问,也沒有争宠的心,他可以安然的度过一个美好的晚上,可以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莼兮抚着自己的肚子,心中暗暗嘲笑,自己怎么会变得如今这般。
她沒能找好解释之词,也沒有想好见了他该如何开口,所以她也选择了不见。
两个人都同样的选择了逃避,可问題永远都在,他们终究还是要解决的。
冷战了五天,彼此之间沒有见面,沒有一言。
就在第六天的晚上,宫外传來了纯亲王隆禧病逝的消息。
原來,那一场软言细语,那一场费劲心思,尴尬不已的场面,竟是沒有用的。
那并沒有真的将隆禧唤醒,更沒有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命该如此,他还是离开了人世,抛弃了那些爱他的人,孤独、绝望而又自私的离开了。
他的葬礼莼兮沒有参加,也沒有资格去参加。
他的一番深情,她这辈子无福消受,但愿來世,隆禧不必再爱得这么辛苦。
半个月后,莼兮终于沒能忍住,决心要先去乾清宫认错。即便是到了现在,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莼兮依旧沒能找到最合适的解释。
那些漂亮话,不是不会说,可她不愿意同玄烨去说。
他们之间,缺少的不就是真诚吗。不就是信任吗。
曾经,总以为他们之间是有这些存在的,可现在看來,他们还相隔甚远。彼此都沒能了解、体会彼此的心。
踏入乾清宫宫门的时候,莼兮一脸的凝重。心里不停的打着鼓,不停的对自己说:“沒关系,不就是一场误会而已,说清楚就好了。”
可但他看见玄烨怀中抱着的敬嫔,莼兮就再不能平静。
二十天沒有见过一面,二十天不曾说过一字一句。仿佛两个人说好的一般,你不打搅我,我也不打扰你。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莼兮以为,玄烨也同她一眼,思念着对方,在想着究竟要如何开口说第一句话。
哪怕是每日听说玄烨宣了谁谁谁侍寝,她都会告诉安慰自己:“那不过是因为自己身子不便,他沒有來,只是怪自己,沒有去先找他,沒有去解释罢了。”
可眼前的这一幕却让她再也开不了口,安静的躲在门后,眼泪静悄悄的落下來。
“娘娘。”沐卉心疼的看着她,想安慰两句,却又开不了口。
该怎么说,怎么说似乎都不对。
回到翊坤宫,莼兮便躺在床上,不说话。
一直到拂儿兴高采烈的來禀报:“韩大人來了。”
收拾了心情,莼兮才让人将韩姬请进了寝殿。即使沒有眼泪,可那一副憔悴的模样,还是刺痛了韩姬了心。
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所以韩姬才会一回京便进宫來看她。
原本是想强颜欢笑的,可看见韩姬微笑的看着自己,眼中满满的担心,莼兮还是沒忍住苦笑道:“让姐姐笑话了。”
“这有什么。”韩姬坐在她身边,拉过她的说细语道:“人与人之间总会有误会的,只要解释清楚了,那一切就都好了。”
莼兮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今日也是为此才去了乾清宫的。只是她万万沒有想到自己一进门就看见那样暧昧的一幕。
玄烨怀抱着敬嫔,那样温馨浪漫。
虽然沒看见玄烨的表情,可却是瞧见了敬嫔那一脸的笑容,还有那有意看过來的示威的眼神。
“姐姐,你回來就好了。”不想再去提及,莼兮干脆扑进了韩姬的怀里,躺在她的腿上,抬头对上她温柔的目光。
“这一次我去南边,可是遇上了不少的事情。”听莼兮的意思,似乎并不想提那些不愉快,。韩姬便立马转移了话題,两个人的谈话也逐渐愉快了起來。
听着韩姬讲最近几个月南下的故事,莼兮也渐渐开始笑了。
压抑了这么久,终于都释放出來,笑出了声音。
那些误会、尴尬,那些暧昧、使坏都统统忘却了。完全沉浸在韩姬的故事里,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一路上的惊心动魄,一路上的欢声笑语,从韩姬口中讲出來,都如同亲临。莼兮闭上了眼睛,幻想着自己也身临其中,欢乐的气氛终于使翊坤宫有了一丝的生机。
最后,她听见韩姬讲:“不管为了什么,你现在该高兴。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你现在也必须高兴。最重要的是肚子里的孩子,是我沒出生的小侄子。所以,你别去想那些不快乐的事情,也不要去怀疑皇上对你的心。有时候,你去服句软,所有的问題就都迎刃而解。他眼睛里看到的并不真实,而你眼睛里看到的,又何尝是真的呢。”
听了韩姬的话,莼兮幡然醒悟,想起自己转身离去前,敬嫔嘴角那一抹得意的嘲笑。
她明明看见了自己,为什么不出声。
玄烨是背对着她的,她又怎么可以妄下结论呢。
即使,真的是他们相拥,那又有何好妒忌的呢。他是大清的皇帝,是后宫诸嫔妃的男人,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总有形形**的女人会围绕在他的身边,而她,为何要那么的自私,那么的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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