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 jul 31 21:57:56 cst 2016
“主子。”柳郁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人们,灵巧的绕过,回到了位于东边市场正对的三层小楼阁,绿底金字,铁钩银画的三个字:慕云阁。
慕云阁不是临安城里最大的珠宝铺子,甚至不是最有名气的,但是去过的人都知道,慕云阁里有你想得到的,更多的是你想不到的。皇城里这么多商人,就是专门和南蛮打交道的一年也拿不到什么好锦,偏偏慕云阁连城都没出就能供应起宫内关于锦缎的所有要求。这里的珠宝种类繁多,风格各异,适合各个年龄,因此不缺客源,整个店铺装潢低调而奢华,随处可见的黄梨木,屏风,展列台,琳琅满目。
被唤作主子的人坐在开门右手边的屏风背后,面前摆着很小的一套工具,斧子、枘、凿子、打孔器、云澜珠,立台,一应俱全。女子听到喊声,慢慢的从手上的云澜珠里移开视线,眉尾的锦云生动美好:“事情都做好了?”
“是的,基本上就在这一两日了。”柳郁自然也是知道的,这天底下没有琉璃庄打听不到的事情。云澜轻笑起来,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愉悦和调侃:“辛苦你了。但是啊……”
柳郁看到她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心上无奈,面上淡淡的也只是摇摇头。别看云澜是这里最好的珠宝师傅,但为人率直,俏皮活泼,就是一向不怎么说话的柳郁也能和她好好相处,只是经常无可奈何:“他不是又来了吧?”
不知道怎么的,自从上次柳郁去了花灯神女的选拔之后,每天总是能够等到常胜将军一个纸蜻蜓,如果这蜻蜓上有写什么或者另外有解释都还好,可是常栋的纸蜻蜓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张纸蜻蜓,不仅阁里的很多人不知道为什么,就连柳郁自己也不知道,时间长了,姐妹们也不再调侃柳郁,只是每天差了人给她送上来,见怪不怪。
“不是,以往这常将军都是叫人来送的,今儿是他自己来了。听说你不在还执意要等到你,我没办法又拗不过,就只能把他安置在楼上的雅间里,你最好过去看看他。他神色不怎么好,多半是有要紧事跟你讲。”云澜想了想,现在时近中午,他们的话一时之间是不会完,自己也需要好好准备下了,毕竟下午要恭迎大驾。
“柳郁见过常将军,将军安好。”柳郁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穿得一身青白就过去了。常栋从花灯神女之后就再未见过柳郁的真容,这么多天过去,心上的思念像是慢慢理清楚的线头,一点点全部都吊在心上,勒得他甜蜜而浅堵。常栋一直觉得能说出那番豪气万千的话的人性格也是一样的豪爽,可是他错了,就目前的表现来看,柳郁无疑是内秀的代表,温婉谦和,克己守礼。典型的小家碧玉。
柳郁也没有管常栋是不是答应了她,自顾自屈膝行完礼坐在圆桌边上,端起茶杯看了看。阁里的人也是极好的,竟然舍得把上好的太康端出来。这太康怎么品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茶就是在上好的茶坊里也是能挣大钱的货色。云澜还真的是败家啊,谁叫她是这慕云阁的主人呢。
“柳姑娘好。在下冒昧前来,唐突姑娘了。”常栋本来是不喜欢这些个咬文嚼字的,嫌说着太麻烦,但对方是自己喜欢的人又不能简单敷衍,自然要更加小心。
“无事。常将军多次送礼柳郁却一直没有机会道谢,今儿恰好遇上了。柳郁谢谢将军如此记挂柳郁,但是柳郁无以为报,还希望将军体谅。”柳郁面上没有表情,说的话虽然温柔,不仅为了常栋精力考虑还委婉说明了自己并不希望常栋继续这样做。一语双关,因为柳郁从来不喜欢拖泥带水。
“柳姑娘言重了,本来也不是贵重的宝贝,柳姑娘不嫌弃已经是很好,哪里还需要什么报答呢?”然而,常栋作为武夫,完全不知道柳郁声音里的另一层意思,只当她是害羞了不好意思,其实却不是这样。
“常将军,柳郁不知道是哪里得了将军的眼,将军不妨直接说出来想要的东西,如果柳郁有能力,自然为将军做到,至于这礼信,我看还是不必了。”柳郁从来相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常栋这么久都没有说出自己的目的,只能说他要的不是简单的东西,但是常栋这样天天纠缠,她快要吃不消了。
“常某喜欢柳姑娘。”常栋这句话是听懂了的,看着柳郁满脸都是笑意,柳郁通过他的眼睛很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倒影,端着茶杯,坐姿谨慎,没有一点不妥,就是常栋瞳孔里的欣喜刺激得她心里发毛。“啊?”她听见自己这么说,满满的都是惊诧和不确定。
“在下一直以为女孩子应该站在男子身后,操持家务,相夫教子,而不是站到人前,闪光耀眼,风光无限。可是自从遇到了姑娘,我才知道女子的义务不是照顾,是主见。”常栋急切的眼神和诚恳的语句得到了柳郁淡淡的一瞥。这些话很符合她的胃口。
“我想请姑娘给常某一个机会,虽然我们相识时间不长,但是时光细软,风风闪闪,我们一定会有一个好结果的。”常栋看到人有松动,连忙再接再励。他猜的没错,柳郁虽然面色清冷,但心里还是个女子,总是比一般人来得柔软。
“哗――”常栋还在沾沾自喜,冷不防被站起来的柳郁泼了一杯子的茶水。他眼前模糊过后就是柳郁的衣裳,不管什么角度看起来都是那么漂亮。鼻翼间默默萦绕着馨香,曾经在战地遇到的最漂亮的百合花也没有她身上的味道那么美。那是种很淡雅幽静的味道,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外刚内柔。
“常将军不知道对别人妄加揣测是不道德的吗?”柳郁的脸上带着薄怒,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衬得她整个人更加娇艳。“希望以后不要再遇到将军,慕云阁小装不下您这座神仙。”
甩门而出,柳郁对着守在外面的侍女声调降到冰点:“送客!以后不许踏入阁里一步,就说是我说的。”门外的侍女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对于柳郁的命令,一点也不迟疑。整个琉璃庄的人有一条铁则,主子的命令永远高于一切,不管对上的人是谁,低位的人只需要听安排做事就可以,剩下的事情和代价一直都是上位的人负责。
三天后的深夜。
“蓝衣,你怎么看?”卿睿凡凝神看着面前两张纸,漫不经心的问着旁边的蓝衣。蓝衣走过来,探头看到纸上分别写着四个字:风岚如芷和静宁怜月。蓝衣也不是笨蛋,明白所指但是不知道卿睿凡的打算。他在卿睿凡面前从来坦诚,只是,这件事他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属下愚笨,不知殿下所指。”
“就字面来讲,你比较偏好哪一个?”卿睿凡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关于这个他至今没有答案,这就是为什么当时就算他答应了花灯神女登基的要求,却还是拖了这么久的原因。这会子顾陵歌不在,不知道去哪里了,而杨怜儿自然是在东宫里,两个人都不在,而这样的时候也更加安全。
“就属下来看,风岚比静宁更好。中宫之位需要的不仅仅是平衡后宫,使宫闱安宁,更是一国之母,需要代替国家与各国交往,既然是母仪天下者又怎可一直软弱?”蓝衣就事论事。实话来讲,他眼中的杨怜儿并不是善类,或许在卿睿凡面前是很合格的侧妃,但是执掌后宫大权,不适合这样的人。
杨怜儿对所有出现在卿睿凡身边的女人都有极其强烈的戒心,而卿睿凡既然是皇帝就不会只有她一人,这点她如果不意识到,就连在后宫生存都困难,更别说治理后宫了。
反观顾陵歌的话就不然,这个女人看起来什么都不管,却是帮助卿睿凡最多的人,她和卿睿凡也没有太亲密的关系,这样的话对于后宫也更加和谐。
“或许殿下更加看重静宁怜月,但是殿下也应该知道其中到底是什么样的抉择。”蓝衣与其说是贴身总管,其实更像是卿睿凡的参谋,很多事情卿睿凡如果拿不定主意自然会问他,而蓝衣,是他最信任的人。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卿睿凡微微闭了眼。这个问题他问过很多人了,有知道这八个字所指的,有什么都不知道的,所有人都直指风岚如芷。像现在这样的情况,需要一个铁腕的后宫之主他能够理解,可是奇怪的是,他自己都不排斥这点,似乎选择风岚是他自己本心的结果。
真的,是这样的吗,阿芷?或者阿陵?
“娘娘,她应该是皇后了。”离慈安堂不远的殿宇叫兰宁宫,这会子大厅里点着灯,呜呜咽咽的哭声响在上空,在卧厅里,一个面容安详,声音低稳的嬷嬷看着面前一身青墨色衣衫,手上转着佛珠念念有词的妇人。堂内的熏香袅袅婷婷充满整个房间再弥漫出去,女子右手上的碧玺在轻雾里若隐若现。妇人美目微眯,声音淡淡,在这样的深夜更是朦胧美妙。
“那就不用我们做什么了,不要让那老婆子发现,所有仪式完成之后,本宫要见她一面。”嬷嬷听了吩咐,点点头退出去了。女子双目睁开,捏着佛珠的手握紧,指甲锋利,佛珠的线散掉了,叮叮当当掉在地上的紫檀珠子滚落着,女子眼睛里满是荒凉,看着珠子,弧度美好的下巴抬起来,看着旁边的灯花毕毕剥剥,轻道:“妹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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