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臂上的伤口,是我在外林雪顶上刺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的位置。我记得那个时候你伤的明明是右手,怎么你现在用绷带缠绕着的,却是左手?”罗兰问道。
兰特默默的抬起了他的左手,脸上的表情有些落寞,却又笑出了声来:“原来如此……可是你别忘了,那次你刺伤我之后,我们在恶魔城伊文尔格也经历了那么多惊险的事情。我的左手,为什么就不能是在那个时候受伤的呢?你之所以怀疑我,就凭这一点?我可不相信,你不是那么冒进的人……”
罗兰也笑了:“当然不止这一点……还记得在伊文尔格城的时候,你的腿断了吗?虽然回到双月城,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是一副伤员的样子。但是从你那别扭的走路姿势来看,你的腿根本就没受伤,只是装的比较蹩脚罢了。既然连你腿上严重的骨折都没有问题,那手上的伤就更不值一提了。”
兰特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挽起左手的袖子,然后开始把手上的绷带解开。
罗兰看着那绷带缓缓的落地,说道:“你的剧本原本很完美,只可惜,你算错了一个人。”
“谁?”
“樱风。”
听到这个名字,兰特手上的动作有了明显的迟疑,不过他马上又恢复了动作。
罗兰看着兰特手上的动作,继续说道:“我想你应该并不知道吧?我去伊文尔格城找你的时候,其实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樱风也跟着我一起去了。只不过她没有和我一起上到十字墙顶,所以你就没有见到她。”
罗兰又说:“我们回到双月城的时候,我已经昏迷过去了。所以我知道的一切信息,全都是别人转述给我的,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你。所有的目击者都说,造成外交官古尔德死亡的爆炸,发生在下午三点左右,也就是我们刚刚回来的那个时候。原本我对这一点也深信不疑,直到樱风告诉我,她也看到了爆炸。呵呵,她明明要比我们两个晚回到双月城,为什么她也会看到那个场面?要知道……樱风可没有理由说谎。从这一点上来看,我就知道事情有蹊跷。”
“不过那个时候,我还没有那么肯定你和这件事情有关。毕竟只有樱风一个人的说法和别人不一样,所以也有可能是她记错了。可是后来发生的一系列的命案,分明也有恶魔牵连进来。这就说明,此次的事件和伊文尔格城也有关联。于是我带着怀疑的想法又去问了樱风,问她在伊文尔格城里看到了什么。结果她告诉我,奥古斯汀引发爆炸的时候,她就在十字墙内,后来才又一路走了下来。可是我们看到的是什么?爆炸的时候十字墙已经被炸毁,我们两个跌落到了地面……当然你可以说,就只有她一个人的记忆出现了差错。可要是反过来想的话,会不会只有她一个人看到的才是真相呢?我在古籍中看到过,有些高等恶魔拥有篡改人类记忆的能力,但时间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被改变的。所以我想,那场导致古尔德外交官死亡的爆炸,其实是发生在四点吧?只不过你让恶魔改变了双月城里所有人的记忆,改到了下午三点钟。所以这事实,就只有你以为也在双月城,但实际上却仍然留在恶魔城伊文尔格的樱风看到……因为我在伊文尔格城看到的,和樱风所描述的也不一样。所以我猜想,我在伊文尔格城的那一段记忆,怕是也被篡改了吧?而与这两个地方都有关联的人……就只能是你了。”
说完这番话以后,罗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的眼睛盯着兰特的左手,上面的绷带也已经被解的差不多了。
兰特手上的动作也明显加快起来,他轻轻的扬起了嘴角,表情却显得有几分苦涩。终于,绷带的最后一角也落在了地上。
罗兰左手的手背上,一个黑色刺眼的三角形契印,就那样直接的呈现在了罗兰的面前。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罗兰真的看到这个恶魔的契印时,还是觉得无比的刺眼。不知怎么的,罗兰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刺痛,这或许是为了祭奠他曾经的好友,那再也不复存在的无邪天真!
罗兰强压住内心的悲伤,低下头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十字墙顶上。”
“为什么?”
“……”兰特并没有回答,过了许久才低声笑道:“你真的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一定要知道。
兰特转过身去,背对着罗兰,声音几度哽咽,半晌才开口说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兰特缓缓开口说道:“你说的没错,从那次十字墙顶的爆炸开始以后,我就篡改了你的记忆。可你知道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不知道我就告诉你。”
“爆炸结束以后,我只觉得墙体的震动使我全身麻痹难受,你压在我身上也特别的沉重。我想推开你,结果却发现当时你已经昏迷不醒。我看了一眼我摸过你的手,却发现上面全都是血,感觉还是温热的。我一下子就慌了神,着急着想把你叫醒,结果却发现,你的半身早已被炸飞不见,肺部裸露在外面,马上就要死了……”
罗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但是那段失去的记忆,却伴随着兰特的话语,开始渐渐涌上罗兰的脑海,当时他身上经受过的那种疼痛感也开始慢慢袭来,强烈的刺激着罗兰的神经!
“那个时候提立昂和奥古斯汀的斗争已经有了结果,提立昂被狠狠的打下城墙。我想要你活着,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身下的血滩越来越大……你知道那个时候的我有多绝望吗?我当时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希望你能活下来,所以……”
兰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可罗兰脑海中的景象却越来越清晰。那些记忆铺面而来,给罗兰造成的冲击使得他无法再继续思考!
记起来了!
全都记起来了!
天空,是黑色的。
周围是阴冷的大地,身体却觉得温热,罗兰觉得自己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知觉。眼前鲜红一片,那是他的血糊住了眼睛吗?
罗兰看到兰特低头看着自己,满眼都是泪水。
小傻瓜,怎么又哭了?
罗兰想伸手替兰特擦去脸上的泪水,可是却没有了知觉。诶?我的手呢?
罗兰侧过头去,结果迷蒙中看到不远的地方有一截残肢,上面还有兰特为他定制的皮手套。那不就是我的手吗?怎么跑到了那里?
脑袋越来越沉重了。
罗兰觉得尚存的左手指尖越来越冰凉了。他觉得好冷,真的好冷。
罗兰把手指往兰特的手心里蹭了蹭,果然暖和多了。
风沙越来越大。
兰特怎么不在身边了?
罗兰迷迷糊糊的勉强睁开眼睛,兰特怎么出现在了墙顶的亭子里了?那亭子里怎么还有另外一个人?
不羁的红发,暗红的大衣,长长的皮靴,还有那修长手指下面黑色的落印,不就是奥古斯汀吗?
身体又有些冷了。可是罗兰动不了,也懒得动了。
“求……求你,救……救……他!”兰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到了耳边,是我出现幻觉了吗?
罗兰忍不住又略微睁开了眼睛,结果就看到兰特正匍匐在奥古斯汀的脚下。“救救他,只要你救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罗兰觉得,这个场景怎么有些似曾相识呢?
似乎七年前罗兰和兰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兰特也是这样求国王留下罗兰的。
那么这一次,兰特又想做什么呢?
罗兰的眼神,缓缓的又飘到了兰特和奥古斯汀的身上,只可惜,罗兰的身体太虚弱啦,他已经听不清,也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罗兰只能隐隐看见他们在往地上画着什么,接着地面上亮起一道光柱,接着罗兰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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