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义恭送鱼公公走远,自己也上了轿子。入轿时兰子义随口问一旁引路的太监道:
“这边离东门台城卫衙门可不近,为何鱼公公自己走回去?”
太监掀开轿帘送兰子义入座,闻言笑嘻嘻的答道:
“回侯爷的话,宫内除皇上和后宫少数几个娘娘可以乘步辇外,其他人按理是只能走路的。卫侯您是痛脚,所以皇上专门准卫侯在伤好之前坐轿入宫。”
兰子义闻言应付道:
“多谢皇上厚恩。”
然后便入轿闭上门帘,靠在椅子背上。今天发生的事情谈不上多,但却将兰子义的精神损耗一空。
前后摇晃的轿子吱扭吱扭的送着兰子义一路走向宫外。兰子义并没有选择靠近王府的西门回去,而是让轿夫们将他送出东门,因为其他人还在那里等着。
这一段行程让兰子义非常不舒服,他感到自己一个劲的犯恶心,很想吐出来。所以一出招贤门兰子义便让轿夫们停步,在下轿打点过一众人等后,兰子义自己步行过御桥。
桃逐虎与桃逐鹿连同仇家父子就在桥对面等着兰子义,见兰子义过来四人赶忙上前问兰子义情况如何。
兰子义现在心情乱做一团,身体还非常疲惫,他最想做的就是回家休息,所以应付了四人几句后兰子义便问马在哪里,他想先回家。
四人自然看得出兰子义情绪低落,既然兰子义不愿多说,他们也不好追问。兰子义问马,桃逐虎便为兰子义牵来了马,而桃逐鹿则向着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兰子义见桃逐鹿跑开,疑惑的问道:
“二哥这是去哪里?”
桃逐虎不好意思的说道:
“刚才少爷没出来时我们见到杜畿那厮灰头土脸的走出来,当时我们以为少爷你在宫里好好给了这厮一番教训,正好现在日近晌午,我就让三郎去这附近陆羽楼订了一桌好的,打算给少爷接风。这不少爷说要回去,我们就先回去吧。”
兰子义闻言强行打起自己精神,他道:
“三哥何时去的?杜畿先我出来好些功夫,有这么长时间饭菜都上来了。现在全国闹灾荒,随便推掉一桌酒席,岂不是白白浪费粮食。不要叫二哥跑动了,我们去吃上一顿,我今天就是把杜畿那厮好好收拾了一番,几位哥哥和先生为我接风没错!”
兰子义一带头,其他人自然跟上,于是一行人高高兴兴的进了陆羽楼。桃逐兔在那里等候已久,见兰子义来赶紧将人引入包间,六个人就有说有笑的推杯换盏,胡吃海喝,席间兰子义把今天内阁当中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的说了一番,尤其是杜畿被吓得胆颤的那一幕。
不过大家都看出来兰子义笑脸之下的异样,兰子义可以掩饰自己的情绪,却不能掩饰自己的疲惫,他略显病态的面容大家都看在眼里。
兰子义虽然饮酒,但一直都不多饮,今天兰子义喝的其实也不多,但他很快就醉了。醉酒的兰子义被桃逐虎他们扶上马背驮回王府。
借着酒水的麻醉兰子义陷入了昏睡,昏睡中兰子义感觉自己似醒非醒,似睡非睡,他看到了很多人却没法记住都看到了谁,他似乎说了许多话可究竟说了什么他也记不住。
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最为烦人,但兰子义又没法醒过来。在想醒与醒不了之间摇摆许久之后,兰子义终于在梦中发力,让自己翻身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兰子义闻着满屋子的酒味,头痛难忍,他口干舌燥,起身便去找桌上的茶壶。这时守候在外间的仕女探头问道:
“卫侯,要吃晚饭吗?”
兰子义咕咚咕咚大口灌了好些水后,总算是不再口渴。听闻仕女问晚饭,兰子义转头去看窗外,果然,天色已经阴沉。
中午兰子义本来不想吃东西,可是又吃了那么多,现在他只觉的撑得慌,全无吃饭的意思,于是他便让仕女不必准备晚饭,只需为他打开窗户,再拿些水来便可。
仕女为兰子义备好东西之后兰子义便让女子退下,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等到仕女走后,兰子义取过茶杯茶壶,独自坐在书桌前,仰望着窗外的天空。
梅雨时节,阴云低沉,天上出了逐渐黯淡退色的那点亮光外,再无他物可以关注。江南的风没有塞北的凛冽,江南的云没有塞北的雄伟,而江南的夜,则连星空的看不见。
兰子义暗自苦笑一下,低下了头,离家之前他从未觉得家里有多好,当时他只觉得塞外的草原马匹和牛羊根本就是蛮夷膻腥,人不该去理会这些东西。可当兰子义入京见到真正的人之后,他却又非常想念家乡。
兰子义的心情烦乱无比,可是说来说去他烦乱的也就只有一点,那就是章鸣岳。章鸣岳到底为何要替他说话暂且不论,兰子义现在最拿不定的是他到底该把章鸣岳放在什么位置,章鸣岳到底是敌是友?
想着烦心的事情,兰子义不由自主的便开始长吁短叹。恰在此时桃逐兔进屋了,他并没有问兰子义为何叹气,而是说道:
“少爷今天去军机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兰子义闻言笑道:
“三哥,这话可不像是你说出来的。“
接着兰子义便转身便问桃逐兔道:
“天都黑了三哥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桃逐兔晃了晃手中的两个果盘笑道:
“我听说少爷你不想吃晚饭,便给你端些水果来醒酒。“
兰子义见状笑了笑,起身来到桌边与桃逐兔一并入座。兰子义再次问桃逐兔道:
“三哥你刚才的话可不想你说出来的。“
桃逐兔笑道:
“不是我说的还是谁说的?少爷你就别装了,你今天在饭桌上的样子就不妙。“
兰子义闻言没再说话,他抓了一个梅子塞进嘴里,那股酸劲让他精神了不少。
桃逐兔见兰子义不说话,便自顾自的追问道:
“少爷,军机处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兰子义叹了口气道:
“章鸣岳替我说话了。“
桃逐兔闻言干声“哈“了一下,哂笑道:
“章鸣岳那个狗东西,谁知道他在盘算什么,少爷干嘛为这种事情烦心?“
兰子义闻言干笑一下,然后抓起一个梅子起身慢慢品味,他在屋中徘徊几步,然后问桃逐兔道:
“三哥是这么想得?“
桃逐兔没太注意兰子义情绪的微妙变化,他正忙着一个接一个的往嘴里塞果子,闻言他答道:
“那还用说,章鸣岳那厮害少爷你不浅,还离间我们兄弟关系,这种东西还有什么多想的,他给少爷说好话肯定是又在想什么坏点子坑害少爷。“
兰子义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这时门外又响起一阵脚步声,仇孝直与仇文若两人引着一位公公进屋来。仇孝直说道:
“卫侯,有公公来见。”
兰子义闻言赶忙去进到外间迎接公公。
那公公见兰子义出来,笑嘻嘻的说道:
“侯爷,我是来替皇上宣口谕的。”
听闻此言,屋中众人赶忙跪地叩首,那公公笑道:
“皇上手敕,命我传话:隆公公乃我近臣,卫侯乃我爱将,你二人争吵着实令朕寒心。朕命你们二人和好如初,莫生猜疑。千万不可阳奉阴违,朕会不高兴的。
皇上命我取了几件内廷的物件赏赐卫侯,隆公公自己还加了几件。卫侯收下吧。”
说着门外又进来一个小公公,拎了一个锦盒进来送给兰子义。
兰子义赶忙接过赏赐,叩首谢恩。起身后兰子义自然命桃逐兔取银子打点公公,这都不在话下。
等到送走公公之后,兰子义自言自语到:
“没想到隆公公会做到这一步。”
仇文若闻言跨前一步进言道:
“我与父亲也觉得事情蹊跷,所以专程引公公来卫侯这里。
卫侯,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否说来让我与父亲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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