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便是月余,这日朝霞漫天时候,瀑下突然传来一声振奋长啸。只见高石之上正立着着一个光腚少年,眉眼俱笑捶胸顿足,也不知因何兴奋如斯,察颜观貌不是陈风笑是谁!
原来他困厄之间,难得心无旁骛的把精力尽都用在丹田疗伤之上。他在院子里时候虽说也是用功不辍,却是杂念纷繁多抓共管,未曾如此静心专一过。猛虎拳虽说是熬炼气力之拳,但本质上讲求以气催力,气为内壮、力为外练,也即是说内力才是本源根基。在山外时候营营役役颇多羁绊,现如今借着丹田内伤之际得觅安适之地,便趁此机会把莽牛拳与猛虎拳细致入微的剖析详解一番,这才发现里面精华博大内蕴深厚。因此将养之时一并倾心凝炼,两相补益竟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先前也说过他内伤本就不甚严重,调息疗养了半个月多便渐渐康复。合着也是运气,痊愈之时忽觉丹田禁锢松动,竟是要晋级之兆。心中自然大喜过望,他在二层巅峰也已有些时日,哪个不想早日跃入三层?当下焚膏继晷废寝忘食,终于在前几天水到渠成打通壳关,于今日此时彻底稳固下来。
心内喜不自禁纵身跃到岸边,洋洋洒洒打了几遍猛虎拳,就觉浑身血脉喷张气力无穷,一时忍止不住拳似闪电,迎头击在旁边一棵大树之上,“嘭!”木屑纷飞竟打碎了半边,这一拳少说也要有两千七八百斤力量,当真是骇人听闻。不光是气力大增,便连身法速度也快了近倍,腾跃闪躲迅如星肉眼难极,浑似脱胎换骨一般。
可惜他身负重托不敢久留,便又巩固了七八日,稍一收拾即便上路。山野密林之内哪有道路可循,只好大致辨别了方位,闷着头往西北方向闯荡过去。
披荆斩棘约莫走了近月许,一路之上翻山越岭、穿涧过溪好不艰险。这日清晨,方翻过几道山岗,进到一片黑松密林之内,走不多远忽然看见前面有一条容车小道。当下心内振奋雀跃不已,暗说“终于他奶奶的走上正道了!”便沿着往前猛走。
约莫晌午时候林木渐稀,透过枝叶空隙遥遥望见远方横立着一片插天大山,形势高绝擎风屹立,巍巍荡荡被暗云遮蔽住看不到峰巅尽头。偶有云雾稀薄明朗地方,目及之处尽是莽莽险岳皑皑白雪,雄峙之姿霸绝凌傲。若把先前所见之山岭、峰巅放在此处,即刻尽成矮矬穷鄙,黯然失色矣。
陈风笑乍见了,只惊的目瞪口呆心神震颤,好大一阵子才缓醒过来。这会儿正是晌午时分,一路下来汗热难耐,便停了脚步。在路边一棵古松树下,胡乱寻了一块石头坐定,解囊饮水袒衣止热,握着一块熟鹿腿闷头啃吃。歇息不久忽听后头林内隐隐有蹄声奔腾、车辕震响,不一会儿迎头飞驰过来七八骑、三四辆乌棚大车。
陈风笑见了心下一喜,站起身来遥遥抱拳喊道:“叨扰诸位大爷,小子初来乍到走失了方向,不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当头一个黑脸负刀汉子瞥了他眼,大声喝道:“白石镇,小崽子一个人走这道儿,不怕被狼撕了?把肉给俺吃些!”
陈风笑凌空丢飞过去,负刀汉子当即啃了一口,瞪眼叫道:“好吃!滚到后面车上去,老子捎你一程!”
陈风笑抱拳谢过,快走几步纵身跃到一架乌棚大车的车驾上头垂腿坐定。赶车之人是个斑白老者有先天六七层的功力,见他坐上来客套道:“小哥从哪里来的?”
“覆舟山。”陈风笑随口应和,旋即又道:“前辈去过没?”
老者深望他一眼,淡然道:“不曾听说过此地!”
马队约莫走了大半天,转出一堵高峰,忽见见路旁田舍俨然,牛羊依稀,想来是距离白石镇已然不远了。陈风笑不便再跟着,就与赶车的老者告了一声别,翻身下来徒步前行。走不多久道路之上行人渐满,过了几道古树掩翳的一座端庄虹桥,就来到了一条宽阔、深长直街,两旁满满当当起了数层高楼,店门前各自挑出几杆彩旗、望子,赤、橙、黄、绿各色杂彩汇聚到一起,叫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里头酒肆歌场、商行杂店林立,挎篮叫卖、担客招揽,街头之上人来人往,比肩继踵张袂成阴,好不喧哗热闹。
陈风笑在人群里穿梭浏览探头打望,嘻嘻呵呵不觉玩的起兴。他原先还以为这只是个小小市镇,没想到不比中州城差多少。
走了不久就在一处宽敞大店停住,只见楼檐正中斗拱之间挂了一面髹金雕花玄木大匾,上面用朱漆写满四个大字“聚福酒楼”。名虽俗气店却甚阔气,方停一会儿就有一个伙计迎上来,点头哈腰引他进去。这会儿正是戌亥华灯璀璨时候,食客棚满喧嚣热闹。可惜他一个人能有什么闹子寻开心,心说:“要是猴子他们在这就好了!”便从囊中摸出半两银子丢到伙计手中,吩咐道:“给我找个安静地方!”
这伙计见了银子,点头哈腰满口应“是”,领着他七拐八拐来到楼上一个靠窗席位,锦床雕案份外奢华。待坐定了便胡乱点了三四个拿手、特色菜肴。伙计在旁边点头记下,方要转身去置办,陈风笑伸手叫住,笑道:“莫急!你这里有没有消息灵通的掮客?”
伙计笑道:“掌柜的倒是有个熟悉的,就是泼癞了一些。”
“无妨,去找来!”说话间又丢了一两银子在他手中。
伙计翻手收了,嘻嘻笑道:“好,好!您宽心稍等,小的这就去办!”
少顷酒菜上来,见有鹿脯蒸鲜、雁舌珍馐,三热一凉四个大盘,再加一壶老酿黄酒,霎时菜香酒浓涌入鼻腔勾动馋涎。
他走了满天早就饿急,即刻双手齐动,甩开腮帮子就吃。方吃到憨处,忽见先前那个伙计领进来一个青年人。瘦挺挺饿黄黄的约莫十六七岁年纪,当头歪带了一顶破头巾,鬓间插了一朵石榴花。细一看这人生的:面白无须小眼瘦鼻,透带十足机灵;薄唇上翘单耳招风,自有几分猥琐。
两人走到近前,伙计躬身笑道:“客官,他叫张猛子,您管他叫猛子儿就行。也不是我吹嘘,他老娘以前就是牙行有名的婆子,白石镇狗尿猫叫的少有他不知道的事儿。你们自去做这桩买卖,小的就不乱掺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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