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深秋又隆冬
斯与往昔各不同。
曾经孤灯添几盏,
把酒陋室醉颜红。
可记当年翎呈爱,
两情依依霜叶中。
雪中誓言今犹在,
刻记深情在红枫。
整个云烟阁并不算大,却找遍了都没有见到息妫的身影。
香茗和香菱神色凝重对视一眼,还是香菱更加心细一点,想起昨晚临睡前,息妫说要写字,于是赶紧再次来到息妫房中,这才瞧见桌上镇纸石下压着一方绢帕,上书道:
“遵彼汝坟,伐其条枚;未见君子,惄如调饥。
遵彼汝坟,伐其条肄;既见君子,不我遐弃。”
这明显就是息妫因思念夫君而作,香茗与香菱面面相觑,怔怔呆望着对方,突然意识到什么,两人同时惊叫一声:“不好!”
心急如焚的香茗遂用力打开门冲了出去,却不想用力过猛,和门口一人撞了个满怀,两人同时倒在雪地里,并且香茗还压在那人身上。
看着仰面躺在雪地里的人正是息妫,香茗是又惊又喜,抱着息妫的身子又哭又笑,却忘了站起来。
“香茗,你是不是急傻了?赶紧起来,看你冒冒失失的,夫人的脸都被你撞红了。”
香菱说着伸手拉起香茗,从她身下解救起一大清早就被人连压两次的息妫。
“夫人,真抱歉!奴婢该死,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责罚!”
香茗急得眼圈泛红,赶紧一膝跪在雪地里。
其实此时息妫根本就没听见香茗在说什么,她的脸哪里是被撞红的,而是被香茗一撞,想起这相同的画面在不久前刚刚经历过一次,只不过不同的是,那时是一位英气逼人、血气方刚的男人,而此时是个柔弱小女子。
刚才与欧阳靖以那样令人尴尬的姿势相见,着实让人害羞,此时想起,息妫的心里还如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让人不能平静。
跪在地上的香茗许久没有听见息妫让她起来,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大惊,夫人该不是摔傻了吧!若在平时,息妫是舍不得责罚两个体己的贴身婢女的。
“夫人,您还好吧?快让奴婢瞧瞧,有没有哪里受伤?”
香茗一着急,以为真把息妫撞出了毛病,顿时泪眼朦胧,急得乱了方寸,也把在沉思中的息妫惊醒。
“我好好的,香茗你为何要哭?”
息妫这才回过神来,用冰凉的手指拂过香茗嫩滑的脸颊,帮她拭去泪水。
香茗顿时激动的破涕为笑,一把抱住息妫,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夫人,夫人,您说话了,您真得没事吗?可吓坏奴婢了,有没有感觉到哪里痛?”
“傻丫头,这么厚的雪,像棉絮一样柔弱,再说了,你们夫人我好歹也是练过功的人,又不是豆腐做的,哪里这么容易就摔得坏嘛!没事了没事了!”
息妫一只手拉过香菱,将两个侍女环在臂弯里,轻轻抚摸着她们的头。
“夫人,您昨晚没有休息吗?天这么凉,您怎么一个人去了外面?冻坏身子可如何是好!刚才您好久都不说话,真得吓着奴婢们了,都怪奴婢们不懂事,夫人不休息,哪有奴婢去挺尸的道理,找不到您,奴婢们也不活了,呜呜呜!”
香菱确信息妫真得没事后,这才将刚才的焦急与紧张情绪释放出来。
息妫柔声道:“好啦好啦!我以后走哪儿都让你俩跟着行了吧!”
两个丫头拥着息妫,像极了走散的小鸡仔,终于找到了鸡妈妈。
香菱一抬头,视线落在那一路脚印上,脚印一直延伸到枯井边,看到有禁卫军正在那里查看什么,聪明的她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心头一紧,遇到这么多变故,夫人的心里该是有多苦,以后真得要寸步不离夫人,连忙一个劲的点着头说:“以后夫人走哪里,我和香茗跟到哪里,再也不要被抛下了。”
两个侍女的举动让息妫分外感动,是啊!在这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只有她俩还会这样在乎自己,她们就是自己最亲的人,甚至比真正的亲人还要亲,她想到了蔡妫,那个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妫清萍,自己之所以沦落成今日这个下场,姐姐蔡妫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息妫此时的心在滴血。
息妫也能体会她俩寻不见自己的感受,万一自己真得葬身枯井,那这两个可怜人也活不成,岂不是自己害了她俩?难得有她俩对自己这么忠心耿耿,不经意间,息妫已潸然泪下。
“傻丫头们,进去吧,都快冻僵了。”息妫趁俩婢女擦眼泪的间隙偷偷扫了枯井这边一眼,见欧阳靖正在枯井边走来走去,心中暗暗赞叹他的心思细腻。
在息妫离开枯井朝大门走去后,欧阳靖转身看了看枯井边那些乱七八糟的脚印,还有那躺着的人形,他故意在枯井边走来走去,假装察看枯井,而踩出更多的脚印来。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那井不看还好,这一看还真把欧阳靖吓出一身冷汗来。
只见那井深不见底,一想就心有余悸,若刚才不是自己觉察出不对劲,或者再晚半步,息夫人掉下去绝对无生还可能。
不行,这井得封起来,要防患于未然,虽说今日说服了息夫人,并不代表她以后不会再产生极端想法,而且这枯井放这也是个隐患。
欧阳靖这样想着,遂去叫来众禁卫军,找来木头和石块,又挖来大量的土,将井填了起来,并在后山见到一颗树,虽然叶子都已落尽,但树杆粗壮结实,想必来年开春,应该长势不错,便挖来栽在了枯井之上。
香茗贴心的亲手去熬了生姜汤,又放了些红糖进去,息妫抿了一口,顿觉五脏六府暖暖的,有说不出的舒服。
透过虚掩的窗户,息妫看到欧阳靖正带人在雪地里填井植树,想起连日来发生的一切,伴随着碗中姜汤雾气缭绕,息妫眼里升起一团氤氲。
正在这时,只见魏公公陪着楚文王出现在云烟阁门口。
楚文王看着院子里新栽的树,还有从枯井到大门口那一大一小两串脚印实在醒目,他只轻声问了身边的魏公公一句:“魏贤,一毂没记错的话,这里原本是一口井吧?”
“回大王的话,这里确实是一口井,但此井说来也怪,自从……”魏公公本想说自从苏妃投井后,此井莫名就干了,但又觉不妥,于是顿了下改口道:“很久以前就干枯了。”
“嗯,填了好,填了好!”
楚文王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点头赞扬着。
视线再次回到那两串脚印上,顺着脚印看,应该是一串小而浅的木屐印从云烟阁大门走过来,再走回去一个来回,那串大而深的脚印只有来,没有回,楚文王若有所思突然停了下来。
“魏贤,你去打听一下,是谁最先想到要填这井的,为何要填。”
“诺,大王,老奴先扶您进屋,这雪地滑得紧。”魏公公说着就来搀扶楚文王。
楚文王手一挥,“不用,你此时就去问,不毂还不糊涂。”
“诺,那大王慢些,老奴这就去问。”
魏公公转身朝还在给树培土的欧阳靖一行人疾步走去。
楚文王面无表情地盯着地上那一深一浅,一大一小的脚印没有移开,像个孩子似的,一路踩着那小而浅的脚印,缓步朝云烟阁的台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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