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黔好似还未觉察出这变化,又或是有所知觉,却假作不知,微笑道:“好徒儿,你还真是了得,刚刚进宫,身份就不一样了。今天在台上演武,那可实在威风,师父也替你光荣。就连皇上,不都称赞你是少年英雄?上次抛下你逃走,是师父不对,那不是实在没办法么?不走,大家都得死在那儿。不过我事后一直很担心你,现在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这大难不死啊,有句好口彩,叫做‘必有后福’,后福可不就来了?嘉华,你现在做了小王爷,可不能嫌贫爱富,还要多周济周济一穷二白的师父我……”
上官耀华神情冷如寒冰,道:“说够了没有?谁是你的徒儿?我是福亲王的义子上官耀华,是大清朝的小王爷,不认得你们这群草莽贼寇。识相的快给我滚得远远的。”
陆黔一怔,犹自强撑道:“嘉华,你是在开玩笑么?你可越来越会装了,不过还是有点破绽,你要不是程嘉华,怎会知道咱们曾经落草为寇的陈年往事?”
上官耀华道:“那又何须亲身试过才知?看你们两个贼眉鼠眼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要说陆黔前一刻还抱有幻想,却是给这一句恶言恶语彻底骂醒了,怒道:“你这没良心的兔崽子……”一掌翻起,向他劈了过去。上官耀华脚步一退,喝道:“左右,给我拿下。”
边上立即有两名家丁一左一右,双掌齐出,架住了他攻势。一人喝道:“大胆!你敢对皇上今日刚刚亲封的小王爷无礼,活得不耐烦了?”
陆黔冷哼一声,他可不管以强凌弱是有失身份,一出手先将两名家丁毙了。上官耀华怒道:“大胆贼子,本王念在来日将与你同朝为官的份上,多所忍让,别以为我就怕了你?你一出手就杀我下属,该当何罪?”
陆黔冷笑道:“区区一个有名无实、今日封明日废的小王爷,也敢自称一声本王?我倒要问你欺师灭祖,该当何罪?”
上官耀华道:“蠢才,我跟你说过了,我不是你什么见了鬼的徒弟程嘉华。更谈不上欺师灭祖。”陆黔冷哼道:“是么?别告诉我,你原本就是复姓上官?以前总有个本家名字吧?那是叫做什么?”
上官耀华倨傲道:“本王名讳叫做什么,有必要跟你汇报么?不管我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我只是上官耀华,我要一心一意当好我的小王爷。”
陆黔怒道:“这么说来,你是安心改名、改姓、改祖宗了?你这没心没肺,不忠不孝的狼崽子,你们全家都是给魔教和满清朝廷害死的,现在你却要来护卫他们的江山?让你九泉之下的亲人,如何能安?”
上官耀华冷笑道:“哈,孝顺?别说笑话了。这‘孝顺’拿到市面上去称,值多少钱一两?你徒弟是个没权没势的穷小子,还得担着反贼的罪名,现在既然义父能给我荣华富贵,我自当铁了心跟着他。”
陆黔恼得双眼发直,道:“很好,这么说来,你是铁了心不再做青天寨曾经的二当家程嘉华,要做大清的小王爷,依附权贵而生的上官耀华?”上官耀华道:“废话,那两者一是匪,一是官,凡是天底下任何一个有良知之士,想必都能做出正确选择。”
陆黔冷哼道:“自古官匪是一家,你赖也赖不掉。你还算有良知?那天下怕是就没有畜生了。还有一事,凭你这一点微薄功夫,算得了什么?你真以为自己能坐稳了这小王爷的位子?”
上官耀华道:“在战场上卖命拼杀,那是低级武将们才干的事。我身为小王爷,生来就是统领别人的,尽可不必搭理。”
陆黔冷笑道:“那可不然,你瞧瞧别的王爷,哪个不是身经百战?封号都是在战场上真刀实枪、浴血拼杀得来的。你想坐享其成,天下可没这等好事。眼前王爷是对你这个义子一时新鲜,时间久了,同样不会搭理你。你只会用索命斩蛊惑人心,巴结权贵……话又说回来,索命斩到底是怎么会到你手里的?”
上官耀华道:“与你何干?我自有我的本事了。哼,你自己软弱无能,只会将索命斩拱手让人,难道别人也都与你一样?原家算什么东西,四大家族算什么东西,他七煞魔头又算什么东西?只要我上官耀华认真起来,这些一贯让你们闻风丧胆之人,也没一个是我对手。”
李亦杰一直在旁冷静观察上官耀华,这时才抬手握住了他一截随风虚飘飘晃动的衣袖,道:“还是说老实话吧。你要不是程嘉华,这条手臂是怎么断的?小王爷不要告诉我,你有闲来无事,就砍胳膊来玩的古怪癖好。”
上官耀华怒道:“我的胳膊是如何断的,还无须向你禀明!你就那么喜爱刺探旁人秘密?比市井八婆还多事些。你放不放手?”
李亦杰道:“你的秘密,我才没兴趣知道。眼下只不过是在设法查清这一真相,以推断阁下言论实诚与否。”上官耀华冷喝道:“放手!”侧脚向后滑了一步,抬起巴掌就向李亦杰脸上掴去。
李亦杰握住他手腕,道:“你口口声声说,想要出人头地。这就是你的方式?这样算什么?几乎就是贱价卖了自己!你说忍辱负重,这个根本不能作数!”
上官耀华道:“要尊严,我现在还是穷困潦倒,一文不名。饱汉不知饿汉饥,你身为武林盟主,自然能讲些正气凛然的大道理,假如易地而处呢?一个人想要成功,必将有所牺牲,只不过你的运气比我好些而已。现在我很满足,最起码义父待我够好,我也成为了受人敬仰的小王爷。要论价值,陈家已灭亡六年,程嘉华这个人物,在那时就该死了。后来既又苟延残喘的活着,蒙义父收留,为另一家传宗接代,有何不可?”
李亦杰愤然道:“很好,我今天才算是看清了你。我虽不才,但也懂得义气为先,像你这样的人,我不屑结交!”拉了陆黔一把,道:“这种徒弟,不要也就不要了,咱们走。”
陆黔稍一迟疑,仍感心酸,道:“嘉华啊,当日你跪在我面前负荆请罪,痛哭流涕,恳求我原谅你,重新收你为徒。这才是短短……一月不到之事,就算你忘了,我还替你记得!一个人的忠心,真能转变得这么快?”上官耀华冷哼一声,道:“孙子王八蛋才会向你磕头请罪。少来诬蔑本王!”
陆黔一贯口齿伶俐,这回却也给他气得胃疼。半晌才道:“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头小白眼狼,没想到……没想到你却是个……”这口音拖出甚长,却总也没寻着更合适之词好作形容,无奈道:“没想你倒是个大白眼狼!”
上官耀华“哈”的一声冷笑,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好马不吃回头草!既知你这无能师父会耽误我的前途,我为何要忠心不二,始终跟着你浪费时间?”
陆黔冷哼一声,道:“好啊,很好啊。当年你见崆峒派掌门老师失势,就临时起意,转来投靠我;青天寨还没垮,你为找新一位靠山,去讨好暗夜殒;他刚死不久,你又重新回来做我的徒弟?你逢主必叛,以后要是遇上个更大的官儿,是不是又要抛下福亲王了?他可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你,你给他带来这等奇耻大辱,以他在宫中势力,神不知鬼不觉就能把你做了。”
上官耀华道:“好死还不如赖活着。我若叛主,也仅会背叛失势之人。到时他既已无权,自顾不暇,还拿什么对付我?难道明知主子是个死,还得挂起忠义之名,心甘情愿给他陪葬?”
这边正吵得厉害,福亲王恰同几个官员途经此地,一见此景,加快脚步迎了上去,奇道:“耀华,你在这儿干么?怎地还未回府?”
上官耀华在福亲王面前立将那副嚣张跋扈的神情尽数收起,恭恭敬敬的道:“义父,没什么大事,一点小误会罢了。这两位大人将孩儿误认为他们以前的一位弟子,孩儿正分说着呢。”遂又贴近福亲王耳边,低声道:“其实陆大人的徒弟已经死了,他突遭丧徒之痛,一时还适应不过来,是以才拿孩儿取个慰藉。言语间虽不免偏激些,但哀伤心情可以想见,孩儿也能理解。”
福亲王听着微微点了点头,道:“待义父向两位大人解释,耀华,你先回去。”上官耀华道:“是。”说完随着家丁从容离去。
陆黔急道:“程嘉华,你就这么走了?给我站住!”福亲王跨上前,拦在了上官耀华去处之间,微笑道:“陆大人,刚才小儿已对您说了,他能理解您痛失爱徒的悲愤,但陆大人也得明白,人,不能老是活在过去,耀华的确不是您那去世的徒弟。”
陆黔冷哼两声,他对福亲王这老狐狸早有不满,此时正好一并泄愤,冷笑道:“真奇哉怪也,福亲王也不过近日才识得嘉华,怎知他往日来历?您是站在什么立场给他担保?”福亲王道:“耀华是个懂事的孩子,他对本王一向诚恳。我在官场待了这么多年,相信老眼还未昏花,这一套识人之术不致有误。”
陆黔冷笑道:“那恐怕您维持多年的火眼金睛,这回就要毁在那小狼崽子身上了。难道你收他当义子,事前都不先查问清楚他的来历?还是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就算你别的不知,总该听说过青天寨吧?他上官耀华就是我寨中以前的二当家程嘉华。你堂堂朝廷命官,收一个招安后的前土匪头子当义子,与您名声怕会有些影响?”
福亲王道:“耀华原本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后来家道中落,他就到江湖上讨生活,吃过不少苦,可从没上山当过什么强盗,与你陆大寨主的青天寨更是沾不上一点边。更何况,他是曹大人带回来的。曹大人是本王多年老友,他肯担保这孩子家世清白,我岂能再有怀疑?”
陆黔奇道:“曹大人?他跟嘉华一向没什么交情,怎会帮着他撒谎?”福亲王淡淡一笑,道:“就是啊!这个问题,我还想请问陆大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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