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 nov 11 15:00:00 cst 2015
28.水手带回的女人
平时的时候,岸边沙滩上的那个娇滴滴的、南正街的人都知道她是罗汉未来的小媳妇的喊叫仅仅是想引起她的那个罗汉哥的主意,也是一种女孩子与生俱来的撒娇的举动。可是那天下午,小媳妇尖声尖气的叫着罗汉,却是要告诉他,他的爸爸回来了,而且带回来一个女人,那就是他的后妈;她的后妈还带来了一个小男孩,那是她和她前夫的儿子,以后就是罗汉的**。
水手也是很不容易的,正在得了一个大胖小子的喜悦的时候就没有了老婆,为了那个从小就失去了母亲的罗汉,十年来水手就成了一个光棍,也没有把另一个女人领进自己的家。虽然他是一个随波漂泊的船员,在长江沿线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码头和城市之中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和为了满足而有过的短暂邂逅,可是为了罗汉不受可能会发生的后妈的欺压,水手没有答应任何女人成为自己的第二个老婆。只是这一次却来得那么突然,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就不声不响的居然领回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王茂林是南正街第一个看见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的。女人长得还算好看。个子不高,*脯**,有些胖胖的感觉,脸蛋红润,眉毛上挑,走起路来摇摇摆摆,有些与身俱有的妖媚,就是那对三角眼长得很有些煞风景,给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就和水手并肩走在南正街的那些被日晒雨淋龟裂了的青石板上,眉飞色舞的不知说着什么,还在不停地往自己涂了过浓的唇膏的嘴里扔进一些瓜子之类的东西。王茂林是个古板的大男人,对这个女人第一次的印象很不好,他不喜欢这样轻佻的女人。
那个女人毫不在意的一只手挽着水手的胳膊,另一只手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那个小男孩也长得不错,虽然没有罗汉那样虎头虎脑,也没有罗汉那样笑逐颜开,更没有罗汉那样无忧无虑的表情,可身体结实、很有精神,也很乖巧,除了隐约可以感觉到的一种充满了敌意的抵触,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说不出来的别扭。等到他们快要走到王茂林的面前的时候,他才找到了自己感到别扭的原因:人的眼睛在注视对方的时候的注意力首先是脸面,而脸面五官的中心位置是鼻子,那个小男孩恰恰是个塌鼻子。
提了一个破破烂烂、装得鼓鼓囊囊的大箱子的水手当然会看见站在路边有些不明白的王茂林,水手就会停住脚步,很亲热的叫一声"二哥",然后递过一支烟,用打火机给那个印刷厂的厂长点燃。王茂林吐出了第一口烟雾,也就说了第一句话:"水手,这一位是……"
"我老婆。"水手回答得很快,马上就感到不妥,就接着补充了一句:"罗汉也大了,家里也得要个女人照料家务,我就找了……"
王茂林的脸色开始低沉下去了,他把目光转向那个塌鼻子的小男孩。
"她的孩子。"水手在急忙解释着,同样感觉不妥,就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她和她前夫的孩子。"
据王茂林后来对杨大爹、龙庆丰、肖德培和邱老师的说法,当时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天塌了,地陷了,想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罗汉完了。
水手每一次回到南正街,他的那个有些破烂的家里就会欢声笑语不断,也会经常人满为患。男人当然是来喝酒说话共叙友情的,女人是来汇报罗汉近来的表现的,孩子们自然是来找因为自己爸爸回来而回到自己家里来住的罗汉玩的。每一个父亲回家都会给自己的儿子带东西,南正街的孩子们的规矩就是共产主义,能吃的大家一起吃,能玩的个个都能玩,能看的书轮流看,等到那本书在南正街转一圈回来,就早已变成旧书呢。
就是对水手从那些长江下游买来的衣服没有一个孩子感兴趣,那是属于罗汉一个人的。不过南正街的大人出门给孩子们买衣服的很少,田大妈就是裁缝,而且心灵手巧,什么都会做,自己人还得照顾自己人这也是规矩。只有那个小丫头会撒娇,就是不要衣服,也要水手给她买那些进口的布料,理由很充足:"我是罗汉哥的小媳妇。"
可是那一次却是一个例外。等到罗汉闻讯牵着自己的那个小媳妇赶回家的时候,家里居然和往常不一样,静悄悄的,没有那些街坊邻居,也没有王家的人,除了自己的爸爸,就是那个三角眼的女人和那个塌鼻子的小男孩。水手当然有些失落和不安的模样,那个女人倒是兴致勃勃的把这个前后只有三间房的新家视察了一遍,就开始指手画脚的进行自己的规划了,就是看见罗汉进去也没有影响到她的情绪。
罗汉天生就和王家的孩子一样,是个以心换心、肝胆相照的人,也和他妈妈一样,是个在生人面前很腼腆、很害羞的孩子,水手要罗汉叫那个新来的女人妈妈,罗汉支吾了半天才含混不清的叫了一声。那个女人三角眼一闪,有些嘲讽,不过说的倒还有水平:"别勉强孩子,他有自己妈妈的,以后就叫我黄姨吧。"
水手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的要罗汉把黄姨的那个塌鼻子的小男孩带到街上和其他的孩子认识,也好以后一起玩,可是那个小男孩不干。他敌视的望了罗汉一眼,说得很坚决,也很有骨气:"我不喜欢和外人玩,我就喜欢自己一个人玩。"
"你有什么了不起?"罗汉不敢说,那个娇滴滴的小媳妇可是个不好惹的小丫头,小嘴一张说话就像机关枪似的噼噼啪啪:"我和罗汉哥哥还不想跟你玩呢,瞧你长得那样,一个塌鼻子,看着就不顺眼!"
小丫头一转身,裙裾飘飘的跑了出去。这是一个很娇气,也很泼辣的小女孩,她会把自己对这个塌鼻子的不满告诉给所有南正街的孩子。
罗汉就一个人站在自己的家里那间堂屋的中间不知所措了了。
"这是从哪里回来的?"那个三角眼的女人很快的抓了一把瓜子塞在自己的儿子的手里,皱着眉头打量着罗汉:"晒得像煤炭似的,身上脏兮兮的,连件衣服也不穿,没有人管教就是缺少教养,瞧瞧我们兴华,坐在那里像个绅士,一看就是教养有素。"
"妈的,你没有看见吗?长着眼睛是出气的吗?"水手有些不高兴了,粗声粗气的说着:"罗汉到河里游泳去了,在水里也得衣冠楚楚吗?"
"游泳多野蛮。"那个女人有些不服气:"就算是游泳,可是回来以后也应该马上冲澡、换衣服吧?这是常识。难道还能穿着一条游泳裤老是晃来晃去的?"
"有什么不行?南正街就是这个规矩!"水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出门就是长江大河,孩子们一天要到河里泡好几次,穿来脱去的也不嫌麻烦!"
"所以南正街就只能出你这样的水手而不能出科学家、知识分子和大人物。"女人说的轻飘飘的:"我既然现在已经是他的后妈,我就有教管他的权利和义务,虽然一看就知道你的儿子没什么出息,可也不能成为一个和那个小丫头一样的二流子吧?"
水手没有说话,罗汉的悲惨生活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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