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小海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一日天气明媚,万里无云,苏伊带着小海和顾姐照例上街采买。她寻了个理由支开顾姐后,便轻车熟路地来到街边李秀才的写字摊上,准备再让他帮忙写几张邀约纸条。
对于这位客人,李秀才已经很熟悉了。一见到苏伊探头探脑地拐过来,他便热情地招呼道:“苏伊姑娘,好久不见!”
苏伊根据声音寻过去,笑了笑道:“不久不久,离上次见面也就堪堪过了三天而已。”
待苏伊走近了,李秀才便神神秘秘地凑过去问道:“姑娘,上次小生替你写的邀约纸条有没有奏效?”说罢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苏伊气馁地摇摇头,叹了口气道:“石沉大海。”
李秀才曾向苏伊保证过他的纸条一定会奏效,现下听到这个结果,脸上不免有些挂不住,半是羞恼半是气急地道:“想不到此人竟是如此的冰霜美人!苏伊姑娘你前前后后送了五回共五十余张邀约纸条,他竟全都视而不见!我李某人替别人写邀约纸条八年有余,还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对象!姑娘你说说这人究竟是谁?难不成他还是什么皇亲贵族不成?”
苏伊尴尬地呵呵一笑,没有回答,心道:他还真就是个皇亲贵族……
秀才见苏伊似有难言之隐,便没有再发问。摆摆手道:“罢了,姑娘不必着急。事到如今,只能祭出我的终极大招了。”
终极大招?苏伊正疑惑着,便听到纸张翻动以及笔尖与纸张相触的声音。
李秀才写完字,待墨汁干了,拿起纸张,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交给苏伊。还不忘叮嘱道:“此乃小生最后一招。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若这最后一招都没有用,苏伊姑娘就另觅高人吧。”
以往秀才一给就是好多张,这次竟然只有薄薄一张,苏伊小心翼翼地将它叠整齐装在储物袋里,好奇地问道:“这回只有一张么?先生写了什么啊?”
秀才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高深莫测地道:“所谓终极大招,自然是不方便告诉姑娘的,等姑娘成功见到心上人时,自会知晓。”说罢凑近她耳边说“如此如此”。
“哦,我知道了。”苏伊点点头,掏出碎银递给秀才。
秀才没有要:“这次的终极大招就当是小生送给苏伊姑娘的,姑娘如此虔诚,定能斩获真心!”
苏伊露牙:“谢谢先生。”暂且忽略了“斩获真心”和“帮离兄找回记忆”二者之间的区别。
苏伊叫回替她放风的小海,准备去找顾姐。却没想到,刚拐过街角,便迎面遇上几个旧相识。
“好啊!你个臭丫头!终于让我们逮着你了!你把我们害的这么惨,自己倒还挺逍遥自在!”
苏伊下意识退后几步,秀眉微皱,只觉得这声音分外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直到耳边传来周围人群四散避开的嘈杂声以及小海向来者发出的警告叫声,苏伊才想起来这是谁。
“黑老鼠!”她肯定地道出对方的名字。
黑老鼠恨恨地啐了一口:“正是你爷爷!”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壮汉此刻也将仇恨的目光投向了苏伊。
原来自从苏伊逃出来后,离王便派人彻查了黑老鼠一伙贩卖人口之事。起初黑老鼠一伙人防范工作做得不差,宁死狡辩不肯承认。后来无厌无法只得跟他们提起苏伊来。说是一名盲女指证的他们,这才让他们无话可说,最终被离王派来的官兵连锅端起。
人贩子头头被抓,被卖的女子也都登记在册,给予了一定的安抚和赔偿。只有黑老鼠等几个人逃了出来,他们逃出来之后,整日东躲西藏,饥一顿饱一顿,过得好不凄惨。
一伙人便攒着劲一心想要报仇,但离王毕竟是深受沐雪城皇帝喜爱的皇子,要找他报仇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要抓住并折磨一个瞎眼的女子,对他们来说却不难。
于是,这伙人便把全部的仇恨都转嫁到了苏伊身上,开始四处寻找她的下落。不巧苏伊今天正撞到了他们眼皮子底下,黑老鼠一行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你们想做什么?”苏伊神色严肃,一边问道,一边伸手不动声色地摸向了腰间的召灵笛。
黑老鼠狠毒又猥琐地笑道:“别心急,等会你就知道了!”说罢,对他身后的壮汉挥了挥手,“弟兄们,给我抓住这个瞎女人!”
壮汉们应声而上,将苏伊和小海团团围住。周围的人们见到这阵仗,吓得尖声喊叫,四散而逃。
突然从混乱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苏伊!这是……这是怎么回事?”正是和苏伊一起来采买的顾姐,见苏伊久久不回去,怕她一个人出事,便回来寻她,却不料正看到几名凶神恶煞的大汉将苏伊团团围住的场景。顾姐被吓住了,愣在原地,不知做何动作,只呆呆地问苏伊怎么回事。
“别管我!快回去!”苏伊转头,急切地大声道。一方面怕自己连累她,另一方面是让她回去搬救兵。虽然自己只是离王府的一个厨娘,但毕竟也属于离王府管辖范围之内,只要求救了,离王应该会派人过来吧……应该吧。
顾姐这才幡然醒悟,急匆匆转身往回跑。
这时大汉们越靠越近,跃跃欲试准备下手。
苏伊目光一凛,微侧头对小海道:“小海,咬老鼠!”说罢拿起召灵笛搭在了嘴角,一串极轻快的笛音自她唇边飞出,仿佛有生命一般盘旋而上,在空中汇成无数条蛇形光环。
小海妖“呦”地应了一声,张开银灰色的翅膀,穿过几名大汉,直取黑老鼠。小海来势汹汹,速度极快,径直飞向黑老鼠脖颈。黑老鼠本来看小海妖体型小,没将它放在眼里。却被它的气势镇住,下意识侧头一躲,竟就此躲过了小海的攻击。
此时苏伊这边,已经有壮汉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腰。其他人则试图束缚她的手脚,从她手中夺走笛子。因为那笛音实在是惹人头疼心烦的紧。
苏伊拼力挣扎,握紧召灵笛牢牢不放,抓紧吹出最后一个音符。
小海那边也已经得手了,它看到黑老鼠直挺挺躺在地上,立马掉头准备飞回苏伊身边,却看见苏伊被几名壮汉紧紧束缚住,召灵笛也被其中一人夺走了。不由得心中大怒,怒吼一声,身上金光大作,飞扑过去夺了召灵笛,顺便咬伤了夺笛之人的手。那人忽然觉得手上剧痛无比,无法忍受,不禁疼得滚作一团,出声大叫。其他人这才分神看过来。
小海妖正要扑过去救苏伊,却听得周围传来越来越响的“嘶哩嘶哩”声,仔细一看才知道——竟是无数条身覆青鳞的大蛇正吐着杏子从四面八方涌来,马不停蹄地向苏伊爬去。
“呦呦~”娘亲!小海妖着急地飞扑过去张开翅膀护在苏伊脸前。
大汉们终于发现了四处涌来的大青蛇和不远处倒地不起的黑老鼠,赶忙松开抓苏伊的手,吓得朝后退去。
“好样的,小海!”苏伊脱了束缚,站稳身子,从小海妖处接过召灵笛,果断而迅速地吹起了尚未奏完的御蛇曲。
伴随着蛇群而来的还有一阵劲风,这风迎面而来吹起了苏伊的头发和衣角。苏伊深吸一口气,内心从未如此坚定,继续演奏未完的曲目。
于是赶来救援的离王等人便看到了这样一幕——
只身立于蛇群中的盲人少女紧闭双眸,迎风而立。那沉静神情,瘦削肩膀,笔直脊背,无一不令她像一株风中摇曳的雪莲,那么神圣而不可侵犯。
迷幻美妙的笛音自她唇边溢出,逐渐在空中汇成一道蛇形光束。那光束栩栩如生,犹如蛇女王般曼妙起舞,于是群蛇便争相效仿,排列整齐,围着盲人少女徐徐起舞。那场景诡异且美丽,充满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仍在现场的众人何曾见过如此场景,一个个都呆住了。就连离王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先前的抓苏伊的那几个大汉中不乏不甘心者,想要上前再去捉住苏伊。却不料苏伊笛音一转,变得凌厉起来,原本在跳舞的群蛇便齐齐转身将苏伊护在中心,蛇头恶狠狠地对准了想要攻击苏伊的人。
那人何时见过如此阵仗,当即惨叫一声,吓得屁滚尿流,爬回了同伴中间。
离王府的官兵一拥而上,几名逃犯瞬间全员落网。
“呦呦~”娘亲,坏人被抓住啦!小海妖拍拍翅膀在苏伊耳边道。
苏伊闻言笛声转缓,逐渐低落。那群青色的大蛇便随笛音有秩序地消失在它们原来出现的地方。
等一切风平浪静后,一个声音才如梦初醒般地喊道:“哎呦呦!我的天!看不出来你竟然会御蛇呐!”无厌瞪大眼睛,像从没见过苏伊似得,又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语气中不乏惊叹和艳羡。
“呦呦~”那是自然啦!小海妖神气地晃了晃小脑袋,好像无厌夸的是它一样。
苏伊微微一笑,循着声音走过去。听到无厌毫不掩饰的赞叹,她竟有些微的害羞,但是内心却很是满足。就像自己的努力终于有了收获,并得到了他人的认可一样满足。
而且离王府的人能赶来救她她感到很开心,至少证明她之于离王府不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可有伤到?”
清冽好听的声音传至苏伊耳边,苏伊一怔,随即有些惊喜:他竟然也来了,这是不是代表他还是挺关心我的呢?思及此,苏伊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没有!没伤到!”
又听得离王道:“虽然总是惹祸,但念在你此次抓捕逃犯有功,本王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真的?”苏伊瞪大双眼,面露惊喜。虽然双目依旧无神,却因为明媚的笑容而生动了几分。
“嗯。”离王墨玉般的眸中映出她明媚的笑容,不知道是抓住了逃犯还是被她的笑容感染了的缘故,就连自己的心情也变得明媚起来:“你想好之后便告诉本王。”
“好!”苏伊一口答应,生怕离王反悔,又赶忙行了一礼道:“殿下圣明!”
离王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便转身离开,接着薄唇边浮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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