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 jul 20 06:00:00 cst 2016
扈氏父子闻听文应与伊喏所谈兔子之事,不免一脸茫然,不知何意。碧莲禀道:“禀老爷!今日午后,奴婢陪小姐在花园趣观小玉于草丛玩耍。突然一只恶鹰飞进花园,将小玉捉了去。小姐忙命我带人去救小玉。可恶鹰在天,谁能奈何?我只好唤了花匠,一同跑至宅院之外寻找。可巧遇到了两位义士救了小玉回来!”扈北闻言,向文朔问道:“不知义士如何救下这只兔子的?”文应见问此事,便抢言道:“是我哥用弓箭射下来的!而且是我说要活的,才保住了这只小兔儿的性命!”扈北诧异道:“义士射鹰还可掌其生死么?”文朔道:“庸吾怎有此技。实是碰巧罢了!”扈北好像想起了什么,于是言道:“方才我在大门外确见义士手内提着一只活鹰。那鹰好像只有两翅受伤。如此说来,义士果有绝技,实是不凡!”文朔谦逊一番,只道巧合而已。
此时有仆人入内禀道,宴席已然备好。于是扈父命伊喏与文朔拜别。随后扈氏父子便请文朔、文应入席。文朔与文应盛情难却,只好客随主便,以尽其意。文朔与文应皆不饮酒,唯吃饭而已。因此宴席时延未久,便已结束。
众人退席,返回厅堂。正在畅谈之际,忽听门外有人气喘吁吁道:“小仆孟登……有事禀报……老爷!”扈父准进后,只见一个小厮满面大汗,慌慌张张步入厅堂。扈父语气平和地问道:“何事?”孟登苦着脸向扈父禀道:“老爷恕罪!小仆犯了大错了!”扈父温言道:“孟登不要慌张,慢慢讲来。”孟登低着头道:“小仆在大门外,待四公子与客人进入宅内,便想将客人的白马拴在马桩上。哪知那白马见了小仆便向后退去。小仆只道那马认生,于是慢跑去追。谁知俺慢跑,它也慢跑,俺快跑,它也快跑。最后小仆累得实在跑不动了。它便跃起前蹄向俺嘶鸣,就像个人站在那里嘲笑俺。小仆实在忍气不得,便假意在地上摸石头。哪知它非但不怕,反而瞪着双眼向俺冲来。小仆哪儿见过这样的牲口!俺没命般往回奔命,鞋都跑丢了!”言毕,孟登看了看沾满泥土的双脚。扈北急道:“切莫说你的鞋!客人的马呢?”孟登擦了擦鼻子,又提了提裤子,撅着嘴委屈地说道:“俺一口气就跑进家里来了!白马不知何处去了!”扈北好生气恼,喝斥孟登道:“好蠢才!你还有脸在此言说!快与我寻马去!”文朔忙阻道:“义方兄不必生急!小弟那匹白马不会远去!”继而文朔与文应站起身来,向扈氏父子告辞。扈父深感抱歉,嘱咐扈北定要寻到客人的白马。随后命人托了一盘锭银赠与文朔。扈父道:“义士搭救小女,老夫实是感激不尽!微薄谢意还望笑纳!”文朔见扈父以银相谢,再三婉拒,执意不收。扈父见文朔无意钱财,若再强谢,反为不美。因此扈父暂存谢银,待谋他途。
扈父将文朔、文应送至厅外,文朔道了讨扰,便请扈父留步,拜别而出。扈北同文朔、文应来至宅院之外,众人四下一望,果然不见白马踪影。扈北好生难堪,不免瞪了孟登一眼。孟登见状,忙缩颈弓身,躲到门内去了。文朔则不慌不忙在怀里取出一枚竹哨,只吹得一声,便听见西南方的树林内传来一声马嘶。继而一匹白马飞奔而来。扈北见状好生惊奇。文朔与文应向扈北再次告辞,随后二人同乘雪狮沿花溪飞驰而去。
夕阳落山之前,文朔与文应来至一户民宅的矮墙前下了马。文应兴冲冲提着黑鹰,推门进入院内。只见一老者正坐在板凳上,看着一个未满三岁的男童在院中玩耍。文应躬身向老者道:“伯父,我回来了!”继而向男童坏笑着喊道:“豆儿,老鹰捉你来了!”男童闻声,看了文应一眼,旋即如雏鸡避险,张开稚嫩双臂,慌张张跑向老者,将头深深地埋在老者怀里,并发出求救般“啊!啊!啊——”的尖叫声。文朔先向老者道了“伯父安好”,继而瞪了文应一眼道:“没个长辈样子!小侄儿见了你都要跑!”文应撇嘴道:“豆儿最喜欢我了!看着啊!”言毕,文应将鹰放在一旁,来到男童身边轻轻地晃着拳头道:“豆儿,吃糖不?”男童警惕地露出一只眼来,看了看文应的拳头,又看了看文应的脸。文应见状,一本正经地又晃了晃拳头道:“豆儿,你要是不吃糖,我可自己吃了!”说完,文应便将拳头慢慢地往回收。男童见状,急忙转过身来,伸出两只小手抱住了文应的拳头。然后用力去扒文应的拳头,找糖吃。男童费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扒开了文应的拳头。可当看到文应手里什么都没有的时候,男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文应见逗哭了男童,笑嘻嘻从挎包里取出一个纸包来,然后将纸包打开递给男童。男童立刻停止了哭声,并用那还带着泪花的小眼睛,好奇地看着纸包里的各式糖果。文应蹲下身,将男童揽入怀中,哄着男童道:“豆儿最乖了!这些糖都是豆儿的!谁也不给!”男童嘟着嘴,点了点头,拿了一颗糖果放在口内,继而咧开小嘴,开心地笑了。
文朔见文应逗哭了小侄儿,于是用手敲了一下文应的头,训道:“连小侄儿,你也要作弄一番!”文应揉了揉头,撅着嘴向文朔道:“哥还总欺负我呢!”老者坐在板凳上,看着晚辈们在那里厮闹,脸上现出欣慰的笑容。
晚饭过后,一家人坐在炕上闲聊。老者向文朔问道:“你那朋友可去参加比擂了么?”文朔见伯父相问,便将陪同唐古参擂的经过详述了一遍。老者道:“你能劝阻唐古争斗,并为其证理,如此行事甚好!”文朔道:“我二哥在候舍见我与唐古在一起,似乎有些不悦!过几日回家来,定要训我!”老者道:“此番错不在你。你二哥怎会训你!”文应在一旁笑道:“哥只知自己去玩。这回惹祸了,看二哥回来怎么教训你!”
话音未落,忽听大门外有人叫门。文应在炕上拍手笑道:“二哥回来了!”随即文应穿了鞋子跑出屋去。待文应返回之时,身旁随进一青年。那青年进屋,先向其父亲及兄嫂躬身道了“安好”之后,方才规规矩矩坐在其父身旁。老者向青年道:“衡举,你不是说要待桃花擂结束,方可回家的么!怎今日便回来了?”青年道:“天保可曾将今日在督擂公廨所行之事,与爹说了?”老者道:“天保尽说了!”青年又道:“儿担心厄危那厮暗中寻唐古报复,已至连累天保。故而在县尉处告假,回家一望。”文朔待青年言毕,向青年道:“小弟让二哥劳神,实是过意不去!”青年道:“自家兄弟何谈及此!只望你无事便好!”文应听得众人言语,甚是不屑地在旁言道:“那个厄危有多大能耐,还敢与咱家兄弟为敌!”青年微现肃容向文应道:“小孩子莫要胡说!”
老者略思片刻,向青年问道:“厄危是何出身,此时身在何处,你可尽知?”青年回道:“据儿所知,厄危乃是柮州一富商子弟。其亲族尚未有居官之人。此时厄危应已离开施迷镇了!”青年顿了一下,又向老者道:“今日,儿特命两名步快监察厄危多半日。那两名步快回报,曾见丰羽庄庄主彦初的一名近侍前往厄危的住处。不久,厄危便带着十多名随从离开了此地。不知其内有何玄机?”文应听到彦初之名,便插言问道:“二哥,你说的彦初,可是一身赤服么?”青年道:“正是!你如何知晓?”文应道:“我和我哥在施迷山见过他。他还特意与我哥结识呢!”青年向文朔问道:“天保,这是何故?”文朔见问,便道:“前日在施迷山,小应非缠绕着我作一首《桃花》诗。我实是解脱不开,便敷衍了几句。不料被彦初听到,赞了小弟一个‘妙’字。仅此而已!”青年听罢,似有诧异之色,继而又向文朔问道:“你今日怎会随同唐古前往候舍?我见其与你甚是亲近!是何原故?”
不待文朔答言,文应在旁抢言道:“二哥,这里的缘故,我知道!”青年道:“唐古,你也认得?”文应点了点头,继而微闭双眼,摇头晃脑,食指划圆,如吟诵诗文般抑扬顿挫道:“此乃呆和尚撞到傻和尚,陶钵盂撞到瓷钵盂,热面汤撞到热米汤,烫了我的手摸摸你的头,烫了你的手摸摸我的头,好大的缘份呦——”最后文应故意将“呦”字拉得长长的,又绕了几个弯儿。引得屋内众人开怀不已。文朔窘笑过后,举起拳头来,冲着文应唬道:“我先敲敲你的头!”文应急忙躲到老者身后,向老者告状般言道:“伯父,我哥又要打我了!”老者笑道:“好了!好了!都不要闹了!”文应见文朔收了拳头,便坐在老者身旁,一本正经地言道:“前几日,我和我哥去施迷山游玩,途经镇上闹市。突然街道上窜出一匹惊马来。那马在街上横冲直撞,吓得众人四散奔逃。唯有一行乞的老叟领着小孙儿吓得呆在街道正中。此时我哥方要去救那祖孙俩,谁知唐古跳了出来,将那惊马制服。恰好马的主人追赶而来,将马索了。那马主感激唐古制服惊马,避免闯祸伤人,继而赠银相谢。”说道此处,文应摇头笑道:“这个黑大个原来是个傻大个!”青年疑道:“这是从何说起?”文应道:“那唐古身上的衣服,补丁上面补着补丁。寒……”那“酸”字不曾出口,文应瞄见文朔已现不悦。文应只好转言道:“若是我,便要了那马主人的赠银。可他非但不要,还将自己那几粒散碎银子,分出一半,给了那行乞的祖孙俩。到了夜晚,自己却偎在街角露宿。”言及至此,文应向青年问道:“二哥,你说他是不是傻啊?”青年向文应笑道:“这世上只有你一个小猴精!”文应甚觉得意,嘻嘻地笑了起来。
青年转而向文朔问道:“小应方才只说唐古将惊马制服,却不曾细言。不知唐古如何制服惊马的?”文朔看了一眼文应,无奈道:“乖嘴不夸人!”文应撅着嘴,歪着头,甚是不以为然。
文朔转而向青年讲道:“当时唐古冲向惊马,左手捉住马鬃,右手猛地一拳将那惊马生生打倒在地。旋即唐古单膝压住惊马的肩胛。那惊马挣扎数下,却怎地也站不起来。在场众人见状,无不喝彩。小弟亦是佩服之致!”青年闻听唐古“一拳倒马”,甚为惊讶,继而自言自语道:“如此说来,唐古两招便将厄危打成重伤,亦非虚妄。此人颇有侠肝义胆,日间我在候舍斥其为刁民,倒是有些言重了!”文朔向青年道:“二哥见我在候舍为唐古作证,为何不在县尉面前为唐古求情呢?”青年道:“此桃花擂乃森王亲命而设,当时刺史大人就在督擂公廨,此事倘若泄露,刺史大人必将深究失职之责,县令大人亦难承担。谁敢为其求情?”文朔见青年如此言说,方知此中权责重大,候舍争斗非同小可。青年见文朔垂首默语,便舒缓语气向文朔道:“且向为兄说说,你们如何知晓唐古露宿街头的吧!”文朔见问,便将事情始末向青年详述了一番。
原来那日午后,文朔与文应在闹市巧遇唐古倒马救人之后,便径往施迷山游玩去了。二人直至施迷山上彩灯映路,方才返程。待行至镇郊一座名曰“落英”的小客店门前时,恰巧唐古由内而出。只见唐古愁眉紧锁,重重地叹了口气,怏怏而去。
文朔与落英客店店主甚是相熟,于是步入客店欲向店主寻问唐古来此的始末。客店店主华集见文朔进入客栈,立时面带笑容向文朔拱手道:“天保,你几时来施迷镇的?曾刑书怎没同来赏光?”文朔拱手笑道:“华大哥生意兴隆!我前几日方到此地。近些时我二哥正忙于‘桃花擂’上的公务,尚未得闲,因此未曾同来。”二人寒喧已毕,文朔即向华集问道:“方才离开客店的壮汉,何故咳声叹气地走了?”华集见问,便略带埋怨道:“谁人不知我家落英客店的宿费是施迷镇内最公道的。可那人却嫌我这里的宿费太贵,不愿在此住宿。实不知他要住何等客店!”文朔料知唐古盘缠不足,故而嫌此处宿费价高。于是文朔取出一锭银子递与华集道:“小弟有锭小银欲作那壮汉这几日的餐宿之资。倘若不足,小弟来日再补。”华集一脸茫然地问道:“天保与那壮汉相熟么?”文朔道:“小弟尚不知其姓名,何谈相熟!”华集又道:“这五两银子足够他在此住宿半月之久。天保何故如此待他?”文朔恐唐古走远,再难寻觅,故而对华集言道:“此中缘由非一语可明。待小弟来日细述。”转而文朔向华集道:“小弟即刻去寻那壮汉来此。华大哥再见小弟时,只当小弟是客店伙计。小弟为那壮汉定下的客房,只道是小弟平日住宿的房间。一会儿还烦华大哥与小弟这般应和一番。”不待华集问明缘由,文朔已向门外行去了。
文应见文朔出门,便迎上前来,告知唐古所去的方向。文朔让文应入客店向店主华集问明自己所定客房位于何处。自己则大步流星,追赶唐古去了。
文朔沿着文应告知的方向,寻街觅巷,终于在一处僻静的街角发现了唐古。只见唐古此时正偎在一座草垛的背风侧打盹。文朔故意避开唐古,边走边喊:“小应,你躲到哪儿去了?你再不出来,我可要走了!”继而转了一个小圈返回草垛附近。
此时唐古已闻声站起身来。文朔见唐古正在看着自己,便近前向唐古拱手问道:“兄台可曾见到一个少年从这里经过么?”唐古拱手回道:“不曾见到。兄弟在寻人么?”文朔道:“正是!小弟是落英客店的伙计,方才与舍弟逗嘴,他赌气从客店跑了出去。想必是回家去了。”言毕,文朔故现意外之色向唐古问道:“兄台可是日间在闹市倒马救人的义士么?”唐古道:“举手之劳称不得救人。”文朔闻听唐古如此言说,深表敬慕,转而向唐古道:“兄台可愿舍步,与小弟到前面一叙么?”唐古正在愁闷之时,见文朔至诚相邀,便爽快地答应了。二人于路上,互通了姓名,相报了家乡。言语未尽,文朔已进入落英客店向华集道:“店主,我与朋友到房内谈些事情,稍候便来!”华集应道:“你今日未曾得闲,此时无事,回房休息去吧!”
此时文应一手拿着烛台,一手提着茶壶,由文朔身旁经过。文朔知其用意,便带着唐古随后而行。待行至一间客房门前,文应停下脚步,将茶壶与烛台换了下手。然后又向前走过几间客房,转了个弯,便不见了。
文朔来至文应停留过的客房前,只见房门上插着一支七彩羽毛。文朔拔下羽毛,先行进入屋内。借着摇曳的灯光,文朔向这陌生的房间内扫视了一眼,然后向唐古让了座位。二人便漫谈开来。
约至三刻之时,文应等候文朔甚觉心烦。于是来至文朔屋外喊道:“客栈理银,闲客移步!”文朔闻听喊声,方才想到文应已在外等候多时了。文朔向唐古道:“此屋供客店伙计歇宿之用,小弟因常在伯父家住宿,故而此屋时常空闲,兄长若不嫌弃,尽可长住。”唐古正为无处栖身,而愁闷非常。此刻闻听文朔之言,好比雪中送炭。唐古未及多想,拱手道:“多谢兄弟盛情!愚兄愧受了!”文朔见解了唐古之困,心内甚是高兴,继而向唐古道:“时候不早了!小弟此刻便要回伯父家了!明日再来此与兄相会!”
二人道别后,文朔行至客栈门外,文应悄悄跟上前来,气乎乎地埋怨道:“那傻大个比我还重要么?让我等了这么久!”文朔自知文应深感委屈,只好一路上赔笑相哄。至此,文朔与唐古每日相见,谈天说地,言古道今,甚是义气相投。
青年将此事听罢,向文朔道:“此乃剔忧剥困之举。难怪唐古与你甚是亲近。”言毕,青年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又与家人闲聊一阵,便回督擂公廨去了。
翌日早饭后,文朔起身前往丰羽商栈。行至商栈前,只见商栈两个侧门皆开,许多人出出进进,忙个不停。此时尤追正在正门之前与人交谈,看到文朔前来,便面带笑容迎上前来,向文朔躬身道:“文大爷来了!快里面请!我家庄主一早便念叨您呢!”文朔拱手道:“尤兄怎这般称呼小弟!实令文朔却步!”尤追笑道:“您不必客气!这是我们丰羽庄的规矩。”继而尤追唤来一个仆人引领文朔前去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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