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人楚叶用一包龙须糖把小不点儿哄了出去,自己则扭头看着不远处坐在榻上,似笑非笑的司马瑾。
那颗掉下的白子正巧落在棋盘的正中,原地骨碌骨碌转了几圈,停在了天元上,恰好将整个棋局一分为二,局势瞬间变得更为复杂起来。
楚叶伸手把那枚棋子捻起,漫不经心地丢到棋篓中。
司马瑾也收回手,两人中间夹着棋盘面对而坐。
楚叶只扫了一眼就看出,这局棋就是她在房中所摆出的那一盘。她皱了皱眉,还未开口,就听司马瑾问道:“你今日去哪了?”
楚叶一愣。她还没兴师问罪,这小子就要起兵勤王了?但一想到他们如今的君臣关系,她还是耐着性子开口回答:“去见了几个人,夺嫡不比其他,要不得任何的行差踏错。”
“是男是女?”浓浓地醋味扑面而来,却让楚叶有些无所适从。
是男是女又哪里用得着跟他解释,最后又用就行了呗!
见楚叶久久不开口回答,司马瑾醋火大盛,语气不善的问道:“是男是女!”
楚叶也懵了。
今天她累了一天,回来还要面对这位七皇子的不知道哪来的火气!
她指着棋盘。开口问道:“七皇子殿下难道就不准备给臣下一个解释?”
司马瑾沉默,固执地盯着棋局。楚叶今日本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气,此刻见司马瑾不理她,更是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她气恼地将棋盘上的棋子打乱,拍案而起:“司马瑾,你教唆小杉,偷偷复盘,意欲何为!”
“夺嫡之路是我选的,我如何能只让你一个人去冲锋陷阵。”司马瑾目光灼灼地盯着楚叶,满目真诚。
楚叶气结,站起身来。“随便你。”下一瞬便推门而去!
她回到自己的房中,立即感受到的了一丝异样。楚叶这一天都不曾回来,就算这屋子的保暖再好,也断不可能在整日无人的情况下依旧如此温暖。
果不其然。
楚叶还没有出生,就见兮回从内室走了出来,手上还捧着她昨日换下的衣服。
“放肆!”楚叶眉头紧皱,上位者的气势一瞬间将整间屋子填的满满,“谁让你动的!”
兮回却不曾被这股威压所左右,她面色自若,捧着衣物缓缓行礼:“回阁主,是公子派奴婢来照料您的起居。”
公子二字一出,楚叶便不自觉地收了威压。她常年饮酒,患有胃疾,更有厥逆之兆。叶离搭过她的脉,定然也是知晓这一点。再加上她不谙武艺,纵然知道她身世尴尬,身边不喜人伺候,叶离还是派遣了人手——这个兮回,爵迹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人。
楚叶缓步走进屋内,拂着铜炉上缓缓飘着的烟气随意开口,“你习武多少年了?”
“回阁主,二十一年了。”兮回对答如流。
楚叶挑起了眉,这个兮回看起来年纪不大,难不成在娘胎里就开始吐纳真气了?由此可见,她恐怕并非中原人士。
果然兮回接着笑道:“我原是西燕国的长公主,名叫燕回西。大漠儿女,习武自然早一些。”
“原来是长公主殿下!”楚叶微讶,点了下头,“失敬了。”
对于燕回西,她早在东尧的时候便有所耳闻。十数年前,北夷国力强盛,争霸之心日日膨胀。在加上独孤信的无双智计,先是将西边的异邦小国搅得人仰马翻,尝到甜头后进攻东尧,可惜最后被楚叶以一招出水阵法大破其王军,惨败收场,元气大伤。不过这过程中被北夷所灭亡的国家也不在少数,西燕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西燕族摄军年幼,内忧外患,兵败如山倒。传闻长公主亲征三日,最后自刎于西燕宫中,却不想还活在世上?
“我现在只是兮回。”她的神情没有多少悲痛之色,始终是浅笑淡然的样子,“我会保护阁主,或者先于阁主而死。”
楚叶看她一眼,轻轻点头:“多谢。”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选择,昔日高高在上的皇族长公主选择隐姓埋名屈居他国,或许有恩相报,或许一场豪赌,生死成败她的路,由不得别人干涉。
“师兄要你来的时候可曾说过些什么?”楚叶坐在软榻上,不忘给自己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
兮回福了福身,回答道:“公子请您好好关照些自己的身体。”
楚叶不耐地摆了摆手,“我说的不是这个!”她顿了顿,“或者说,要不要我给你提个醒?”
兮回双唇紧抿,面色有些紧张。
窗外狂风骤起,倾盆大雨霎时而起,一眨眼的功夫便将整个院子打的透湿。
“枫华。”楚叶的无视着随风而摆的窗页,口中淡淡吐出两个字。“枫华后山曾埋伏了大批人马,那么五年前的邦畿呢?”
兮回面色微沉,双臂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众所周知,物价飞涨一般有五个原因:其一,擎画新政,币值改革;其二,天灾人祸,收成匮乏;其三,他故影响,更相异加;其四,贵族垄断,暗渡陈仓;其五,人口激增,供不应求!”司马瑾的声音清晰而明朗,他收起油纸伞,一步一步走进楚叶的房间,“其中,前三条可以判断不成立,当时东尧新帝登基不久,的确有新政施行,但并未改变币制。况且物价起于国家安定之时,邻国也势态平稳,最重要的一点,此事只出现在邦京畿一处,四和五的可能性实在很大。如果五年前的邦畿曾潜入大量人马,结果会怎么会怎样”
话音渐渐落了下去,司马瑾的眼中现出沉思。兮回早在司马瑾进门的时候便已经撑不住,缓缓跪在地上。
楚叶居高临下,看着兮回的神色从震惊到恐惧再到平静。
“敢问阁主,”兮回轻轻开口,“既然如此,为何枫华城的物价没有异常?”
“枫华处在边境,”楚叶淡淡道,“无论东尧,北夷,疑惑其他邦国,提供补给不是难事。”
“敢问阁主,”兮回再次开口,“枫华防卫森然,人马如何潜入?”
楚叶与司马瑾对视一眼,冷笑一声,“里应外合,乔装改扮,化整为零。”
兮回一下泄了力气,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她将信双手奉上,“并非奴婢故意将信函藏下,而是公子交代,绝不可以让您知道此信的存在。”
楚叶接过那信,却转手撕碎,就连碎片也一点不落的扔到了灯笼之中。
兮回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既然师兄交代了你,不要让我知道这封密函的事。我就当做不知道。”楚叶将灯笼罩盖回原处,“可既然你如今待着了我的身边,公子那边的话,能不传就不要传了。”
司马瑾跟着坐到楚叶的身边,他浑身湿漉漉的,楚叶嫌弃地往另一边挪了好几下。
兮回诺诺应是。见此,楚叶便体贴地吩咐她起身,又将伞给了她,让她早点回去歇着。
“小叶子,枫华的异状暂且还不是我这个纨绔皇子应当插手的事。这样的大事,还是留给我那皇帝老爹和爱出风头的五皇兄操心去吧!”
楚叶略略沉吟,最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你说的也对。贾师爷身后的人是谁我们不知道,那人究竟有多大的能耐我们也不知道。这种危险而又需要人冲锋陷阵的事,我们还是不要招惹太过的好。更何况我们手上并没有实际的证据。”
“没有证据就是最好的证据,”司马瑾凑在炉边烤着火,“万数敌军在眼皮子底下我们却浑然不觉,没有内外勾结,哪一个国家有这种能耐?”
楚叶点头。的确,能悄悄的在西晋的边境第一大镇藏下万数大军,确实少不得要有朝内之人里应外合。
事已至此,明日她便传信回国,将枫华的破事留给西晋皇帝和司马荣去头疼吧。
想到这,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转身便朝着床铺走了过去。只是身后那双灼灼地双眼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楚叶抿了抿嘴,“司马瑾,既然已经讨论完了,你还不回房睡觉去!”
司马瑾无奈地摊了摊手,随后指着还留着一滩水渍的门边道:“你把伞给了兮回,让我怎么回去。”
他话音刚落,屋外的大雨像是听到的召唤一边,又打了个闪电强势地刷了一波存在感。
楚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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