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不是谁,正是我那邪气的二叔。
我惊得魂飞天外,敢情他是在玩‘欲擒故纵’,如此一来,我刚才说的事他岂非都听到了?他既然已知道这事儿,肯定会阻拦我拿古玉去老道那里作法。
他要是用起强来,我和胖子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怎么办才好?瞬息之间,我心中转过几个念头。
“我说你这胖子,拗什么气,你不喜欢拿家伙,我来那就是了,你别把东西扔地上啊。”我故作埋怨道,一边捡起地上的竹篓和钳子。
二叔冷笑道:“别装了,你的事我都听到了。可惜啊,黄毛小子就是黄毛小子,被人卖了还蒙在鼓里,可笑啊,可笑。”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怒道:“你什么意思?”
二叔漫不经心道:“我小时候你爷爷跟我说过一个故事。说有一路人,穿着一对新靴上街闲逛。忽然有人走过来,掀起他的帽子扔到屋顶去,然后扬长而去。穿靴者以为这人喝醉了酒也不放在心里,忽然又有一好心人给他出主意,让他上房把帽子取下来。那人很感激,脱了靴子踩着好心人的肩膀就上房去了。结果那‘好心人’等那人出去了,拿着新靴就跑了。那人虽然拿到了帽子,却失去了靴子,才发现那‘好心人’和前面那个人是串通一气的骗子,可这时已经太晚了……”
我翻了翻白眼,“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二叔叹道:“怪不得你爷爷说你以后不要入这一行,以你这样的资质,铁定把老本赔光。我跟你挑明了吧,那位姑娘就是掀你帽子的人,那老道就是‘好心人’,你就是那个傻乎乎的主人公,这两人根本就是串通一气装神弄鬼来骗取古玉,亏你猪油蒙了心,还以为老道是好人!”
我一愣,一时无言以对,支支吾吾道:“不可能的……那姑娘的确是死了,而且我身上的鬼掐痕也是老道给我消去的,他怎么会是坏人呢?”
陆青臣笑得更放肆了,“你怎么知道那姑娘真的死了?你看到她被车撞死的场景,还是看到了她的尸体?另外,你又是怎么知道那是鬼掐痕?而不是某种毒症?或许这毒就是老道下的,这些不过是取得你信任的手段。”
他的话犹如惊雷,一个个在我脑海炸响。
是了,我的确没有周小玉的尸体,更加奇怪的是她的灵堂上居然没有遗照。
那个买走古玉的怪异客人到底是谁?
那天和老道的初次见面,他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是不是那时他在我身上下了什么毒。现在想起来,在棺材铺,他让我喝的那杯怪异的茶,其实也不是普洱,而是解药吧。目的就是取得我的信任,好让我死心塌地将古玉奉上。
回想前事,越思越惊。
我内心出现了一丝松动,这事儿会不会真的是个局?
二叔脸色缓和一些,带着温暖笑意,声音带着一股蛊惑气味,“陆铭啊,血浓于水,我怎么着也是你二叔,断然不会害你。你没有理由不相信我,而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江湖术士,来,听话,把古玉给二叔。”
我从怀里摸出鱼形古玉,平放在手心。二叔大喜,过来拿,我想了想,又缩了回来。
二叔的表情瞬间冰冷了下来,眼中带有疑惑地看着我,仿佛在问你什么意思?
无疑,他的话打动了我,同时也提醒了我,事情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假设老道真是骗子,目的在骗我的古玉,那二叔又是出于什么目的,非要得到这块古玉呢?
我说,古玉给你可以,但是你要告诉我,这块玉有什么秘密?
二叔一愣,面有犹豫,似乎在权衡什么。
他这一表情更加确定了我的想法,这古玉果然有什么秘密。想来即便他说了,我也不知道真假,于是把心一横,拔腿就跑。
二叔急忙追上来,身手之矫健,超人想象。
“陆铭你快走,这儿有我顶着!”
这时,胖子忽然发一声喊,一身肥肉犹如炮弹,朝二叔撞了出去。二叔脚下一滑,两人掉进了田里,沾了一身泥泞。胖子死死抱住二叔的腿,二叔发起怒来,用力捶打胖子,可胖子仗着皮粗肉厚,死都不撒手。
平时看到这场景我没准儿笑得打跌,但这时确实笑不出来,只顾跑路,心里有一个声音,胖子,好兄弟,我没看错你。
可胖子这么讲义气,我就这么跑了,未免太怂。
转念一想,二叔虽然厉害,可他也不敢杀人吧。
一鼓作气,跑出几里路,确定二叔一时三刻也追不上来,才找了一棵大树坐下。
此时,天地静得可怕,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抬头看天,繁星璀璨,我心里却乱成一团糟,怎么办,是拿古玉去见老道,还是等古玉落入二叔手中?
这时,脑海中忽然浮现爷爷对我说过的话:心静则清,心清则明。
我努力让思绪平静下来,晚风轻轻吹拂,最后的抉择已渐渐明朗。
十六分钟之后,我霍然站起,在树下挖了个小坑,将古玉埋下,再搬来一块大石压上。生怕遗忘,又在大石的周围放了七块小石做标记。
做完这些,我拍拍手,径自往鬼市的棺材铺走去。
古玉是关键所在,只要它还在我手上,我就是安全的。
另外,我身上的‘鬼掐痕’并未安全消失,只是暂时压制下去,我一定要确定老道没有骗我,才会将古玉交给他。所以我暂时将古玉藏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先去试探老道的真伪再作打算。
鬼市,棺材铺。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里给我的阴森感觉总是挥之不去。
老道一见我,就急道:“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你一天了。古玉带来吗?”
来时我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只推说二叔回来了,控制了家里的东西,古玉带不出来。
老道的脸色顿时暗淡下去,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干笑道:“既然这样,我去给你泡壶茶,咱们坐下来再聊聊这事儿。”
我坐下等他,老道行动迟缓,半天之后才把茶奉上。他给倒茶的时候,我突然注意到他的指甲黄黄的,边上还黑了,他一走近,身上带着一股臭鸡蛋加烂肉的臭味。
我忍不住掩住鼻子,老道用他那浑浊的眼睛看着我,脸上毫无表情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干笑道,看着眼前浮着几片小绿叶的茶,没敢喝。
老道劝了几次,见我不喝,摇头叹气,站起来点了几炷香,背着我给神翕上香,边道:“是不是你二叔跟你说了什么,你好像不相信我。”
我动动嘴唇,想解释点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老道六十多岁了,什么人没见过,我的心思定是被他看破了。
沉默就是默认。
“陆铭,你可知道你二叔是干什么的?”他依旧没有转身,神台的红光描出他背影的轮廓。
忽然我觉得他的背影好像在哪儿见过,但一时之间又记不起来。
我想了想,“他好像是个阴阳先生。为逝者书写殃榜、择选阴宅、下葬日期,说起来他和蔡爷爷你也是同行呢……”
老道点点头,“不错,但你又知道不知道陆青臣为什么和你爷爷不和,当年他又是为何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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