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他眼角的疑惑,麻衣人只是淡定一笑,炯炯的目光,只是望着远方,徐徐道:
“想当年,正邪大战,四大派与魔教决战昆仑山之巅。正邪两派打得两败俱伤;武当山代表袁、李双侠负伤垂死,门下十余名道士更是危如累卵;我顺手救下了紫阳道人。如今,一晃三十载,当初的少年道人,竟做了护教长老,真是沧海桑田哪。”
看他说的真切,不似作假,然而,李青仍旧不敢轻易相信。武当山,是个什么的所在?武林领袖啊!独能少林并架其驱,引领武林各家各派数十载的存在。偌大的江湖武林,除了少林,更是没有哪门哪派能出其左的。更是也没有人敢公然出来的叫板抢座,这在血雨腥风的武林江湖上,那是极为罕闻罕见的。
“你说你顺手牵羊救了武当山门下,那么说来,你功夫较之武当派高出许多的啦?”李青不禁问道,眼角上尽写着不信的神色。
听到这话,麻衣人却也不十分争辨什么,似乎李青会有这副表情,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是道,“若在三十年前,放眼江湖武林,能与我匹敌者,屈指亦能算得过来;即今却不敢夸这海口,却不是江湖武林的好手本领长进了,只因我长年囚禁于此,功夫也几乎已荒废了。”
“若不是他们穿了我的琵琶骨,我却又何致于在此囚禁这三十载,忍受这暗无天日的生活!”
说到后面,他爬满皱纹的老脸显出痛苦狰狞的样子。
见此,李青脑海里浮起一个问来,不禁问道,“像你这样一个顶儿尖儿的高手,怎么会被关在这儿来着?”
这话甫出,李青但觉不合适,想要收回,却已不能够,便似泼出去的水一般。李青抬头看麻衣人,他仍旧是面无表情的的看着前方,不为李青话所动。却只听麻衣人犹如自语道:
“只因30余年前,在华山睹过她芳容,从此以后,我便害上了相思之病,每每为她茶饭不思,念她成狂。”
听到这儿,不用脑袋想也知道他话里头的意思,李青自然也是心里雪亮,他不禁想笑了,这样一个年过半百的人,竟在他面前的谈起了自己青年的风月往事来,而且是不须为外人道的男女之情。不过,李青却并没有想找断他的意思。
麻衣人话还在继续,脸上渐渐显出复杂的神色,“没想到,我念她如痴,她却待我如宾,距我于千里!”
听到这里,李青心下想道,“原是你是一厢情愿。落花虽有意,只叹流水无情;结局再明白不过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呀,那么,就顺其自然呗。”
“没想到,我万万没想到,仅仅数日之后,我最为敬仰的师兄,竟与她在一起,且还相谈甚欢。我当时心下便起了恨意来,不由得想道,她不愿与我做鸳鸯情侣,原来是他这小人横刀,夺人所爱。我这一念起来,对往日敬仰的师兄恨入了骨子里,便欲伺机以除之而后快。”麻衣人声音不大,他只是看着前方,陷入了记忆的深渊谷底,娓娓道来。
听到这里,李青也大概猜出个来龙去脉了,眼前麻衣人口中的那师兄,许是自己的师祖李丹青吧?他口中兀自还在说:
“那一天,那一天!很快便让我等来了!那一天,我与那个我恨入骨髓的师兄下山采购食物,途经老君山。这是个山高崖险、人烟罕至的所在,正好下手,我蠢蠢欲动的那颗罪恶的心,如要跳出胸膛:我兴奋不已。”麻衣人说到这里,脸上涨红了一片,也不知是兴奋,还是为昔年犯下的罪过而惭愧。
李青只是静静的听着,左右那一回师祖的性命没有坏在他手上,这是他已知的确凿事实,既然如此,生气、唾骂他卑鄙下流那又何必呐。
麻衣人只是说,如一个虔诚我忏悔者一般,他要把自己这一生干下的过错,和盘托出全说与眼前的这个素未蒙面的少年知道,只怕再不说,便没有机会了,只听他说道:
“我怕仅凭我一人成不了事,便事先邀集了我的道友任宏远一行人助拳。在到达老君山狮子岭这一险坡之地时,我从后面冷不丁防地猝然发功,双掌齐向他背心大椎要穴印去,说来我的那个师兄功夫还当真了得,他陡然催动身法,竟似早有了防备一般,一个‘顺水行舟’,向前疾走出几步,便把我那磅礴的掌力卸得个一干二净。”说到这里,他歇了一会,脸上尽是惭愧之色。
听到这里,李青不由得感叹师祖的功力深厚,实在难以想见,自己今日这点小技俩,不及他老人家的万分之一哪。却听麻衣人还在说,
“我见掌风扑空,心知不妙。论功力身法,我俱在师兄之下,我还能拿什么与他一争长短呢?幸好我早有准备。我同伙任宏远一行人见我败走,便即从山的峡口处扑将出来,截住追击而来的师兄。我见他们到来,犹如酒壮熊人胆一般,也不再害怕了,便即也扑上与师兄一决雌雄。只因彼时怨心过重,蒙蔽了我的心智,以致于我犯下如此谋害同门的事,犹不知耻。”说到这里,他声音有点发瑟了。
李青知道,这是他发心忏悔,便伸手过去,轻轻拍了两下他的手背,表现同情。他却远没有因此,而停下来的意思,只听他道,
“老话说,‘双手难敌四拳,好汉架不住人多’,我们这些高手扑将上来,仅凭我师兄一人,功夫再高,却也哪里能够敌挡得了呐,当即便向山崖边败走而去。说来,我师兄功力之深实在出我意料甚远。在我们众多高手的左右夹功之下,还能且战且走。”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开始逐渐沙哑下去。
李青只是看着,他似乎能感受到麻衣人此时内心的波动。耳畔的声音还在述说:
“那时丧心病狂的我,只知道,斩草须除根;我哪里肯放他走。我们一行人把他逼到险峰高崖之上,让他无路可退,便欲在此将他击杀,以免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不料,师兄宁跳下山崖,也不愿命殒我的手里。说来,也是他吉人天相,命不该绝吧,竟还教出像你这样的新生代高手来。”
说完这些,他垂下头去,用头磕地,如他师兄的英灵便在跟前,他这是向他致歉一般,似乎这样能够减轻自身的罪孽。他歇了好一会。
李青见了,不由得感概,师祖跳崖,绝处逢生,而作为阴谋集团的麻衣人却被自己原先的同道囚禁了三十载,不见天日,这真是个极好的讽刺,然而,个中原因,却是叫人难猜难料。
过了好一晌,麻衣人这才抬起头来,接着说道,“我在谋害了师兄后,便似失了福神的眷顾一般,走了下坡路。首先是,我心爱的赤霞子觅师兄不到,猜疑我害了师兄的性命,便从此,远走天涯,与我不再相见。紧接着,我谋害师兄的事,也不知是被谁告发了,恼得我的师门掌教火起,一本文书下来,把我逐出了山门。”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接着说到,
“想来,应是任宏远那帮家伙捣得鬼;只因我离了恩重如山的师门之后,没几天,任宏远一行人便来找我,邀我齐入明月教下,谋一个好出生。当时,明月教已是名声在外的大门派了,兼纳四海八荒的英才奇士。虽说人才济济,英雄云集,却还没有起独霸江湖武林的那野心,只是与中原各大派不和而已。然而,我什么不好,就是对师门之恩放之不下。便不想入伙,他们再三劝导,遭我严辞拒绝,没曾想,他们竟学我的手段,联手将我困住,要向我下毒手。”说到这里,麻衣人脸上的痛苦之色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自嘲的笑意。他接着道:
“他们一行共有十人,都是当时江湖武林上成名的好汉英雄,齐向我攻过来。我怒火腾腾,愤起而搏,一连数掌,拍死三人,最终,还是被他们一行人所擒,监禁在此,一关就是三十载。他们不杀我,只想让我与他们狼狈为奸。他们越是如此,便越惹我抵触,我宁可一死以全我英雄之名,也不愿屈尊和他们这般小人鼠辈为伍。”
听到这里,李青总算明白了个前因后果,虽对麻衣人所做所为,看不惯,毕竟人家也已得此果报,再恨之亦无益处,却只当一个引以为戒的故事来听。唯一一点,让李青对此人有此好感的是,他对师门的看重,恐入了明月教下,而辱及师门之处,却是他仅有的一个闪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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