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说非风过耳,好衣好禄自然丰;
君莫记取当年事,汝意还如我意同。
且说麻衣人说完当年之事,垂头沉默许久,这才从地上站起来,满脸的愧疚之色;烛光照过来,照在他身上,远远地看过去,那黑色的身影显得高大而又槐梧。
李青舒展了一个双手,从地上站起身来,蓦然之间,但觉周身疼痛异常,便似要散了架一般,心下不由一慌,不知怎生是好,他不禁把疑惑的目光投向眼前的麻衣人。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住了脚步;李青眼中那黑色的人影,叫人看不透其真实面目,他是善人还是恶棍?李青发现自己竟没有把握分辩得清,哪怕是一成把握也没有。
是的,李青连一成把握都没有,他30年前害得师祖堕下山崖,虽说只为情场上的争风吃醋,却不能掩去他内心的歹意。
师祖没去见阎王固然是上天垂佑,却和他八杆子打不着边儿,而今他忏悔了,这固然不假,然而,心归善道或滞留在恶道上,却是难说得清。
麻衣人好像感觉到了似的,沉声道,“有什么感觉?”
“全身散了架似的,说不出的难受。”李青微一迟疑,如是说道。
麻衣人点了一下头,竟是笑将起来了,连声道,“好,好,好啊!”
“好什么?”李青见他这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实在是二丈金刚摸不着头脑,只觉得心下腾起莫名的不安,疑惑道。
见到这里,麻衣人淡定道,“别慌,我已经把我近五十年功力传受与你了。”
武林中人,功力强弱,多半看内功的修持,要想精进,不下苦功夫是不能成功的,故有许多江湖中人,归隐山林,闭门苦修,往往三十多年如一日。可见内功之力得来殊为不易。
而今,麻衣人竟把50年功力倾囊相授,这等厚恩,实是难以尽述。
说到这里,只见他歇了一会,这才又继续说道,“我们内力没有发生排斥,这是幸运之至的事情,这许是由于我们的内功修炼法门同出一脉的原因吧。”
听到这话,李青心下疑惑之意尽去,腾起感激之情,当真难以言说言表,只是道,“师叔,小侄不才,何德何能受你如此厚恩,这……这叫我如何报答哪?”
麻衣人声音显得苍老了许多,他徐徐地说道,“我全身内功泄尽,已经是油尽灯枯,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你且别急着说话,听我说几句……”
听到这些,李青忽然之间发现眼前之人苍老了许多,不复刚才的勇猛了,却似风中之烛,随时都有被风吹灭的可能。
只见麻衣人缓缓坐下,双手运掌,行气一周天,这才缓过一口气来,道,“这本《四海归心剑》,是我一生的心血,希望你能不辜负我的期望,把它练成,为我报仇;”他说到这里,歇了一会,又接着说道:“找到赤霞子代为照顾;我这一生的亏欠她的,怕是还不上了。”
麻衣人说到后面,面色俱是伤心之色,看到这里;李青心下一软,哪里还会说出拒绝他的话来,只见他接过书籍来,在怀里藏好,一面说道,“师公,你且放心,李青必不辜负你的所望。”
听到这些,麻衣人心下稍安,过不了半晌的工夫,他却又挣扎着起来了,道,“趁着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便把这一套剑法传授给你了,你必须仔细看好,我仅能演示一遍,能够领悟多少,全靠你的天赋了。”
李青见他走路都费劲儿,欲要上去劝说他再歇一会儿再谈传武之事,可是见他面色青灰,一脸的严肃,便也取消了先前的决定。他只是认真的看着眼前的麻衣人。
狱卒们一个一个趴在桌子子上,椅子上横七竖八的都睡着了;唯有昏蒙蒙的烛火依旧悠悠晃晃的跳着,犹似一个醉酒的汉子。
麻衣人手一拉,十余米长的铁链“咔嗒咔嗒”的响作一团,他就以这粗而且长的铁链充当兵刃,在场上舞开了,那近百斤重的玄铁铁链在他手里耍弄起来,竟轻轻盈盈,犹如鸿毛一般。
他一面摆动铁链,一面念着口诀。当他陡然跃起时,如潜龙腾空,当他伏身静立时,如虎踞山林;当他双手挥动时,如龙凤齐来,当他脚步疾行时,如飞火流星。真个是个好功夫,有诗为为证,诗曰:
武林第一落谁家?自古纷说是君宝;
我今得见无上剑,能胜君宝多三分。
身动犹如云中龙,步行宛若火流星;
随手一挥霹雳火,草上飞行如驾凤。
李青看罢,默默记在心下,不敢忘记。一面心下感叹,麻衣人有这样的伸手,真个是江湖武林中的一个英雄豪杰,只是天忌英才,让他囚禁在此三十载,不见天日。
麻衣人舞罢,兀自坐在地上,不能起来,已是气息奄奄了,歇了好一会,这才徐徐说道,“壮士,拜托了。”
监牢内外寂静一片,麻衣人刚才耍弄铁链发出忒大的声响,竟惹不来监牢外熟睡中的狱卒的眼睛,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这样环境下的声响了,这些仿佛成了他们入睡前不可或缺的催眠曲了罢。这些狱卒的麻痹大意,也活该死在李青手下,当然,这是后话。
见麻衣人上气不接下气的,李青匆忙一抱拳,只是应道,“前辈放心,只要我但有一口气在,必不敢忘了您的厚恩,必竭力完成您交托的事情。”
听罢这话,麻衣人丑陋的脸上绽开一抹笑来,不意还没等他那笑容完全开放,身子一斜,头一歪,便过去了。
看着这样的场景,李青只是默然而立,他没有动,只是站着。他很兴慰,能在这个老人死前给他最后的关怀,哪怕只有陌生人,哪怕他交托的事情,自己难以办到,也好过让垂死的老人带着一腔悲怆上路。
过了很久,李青对着麻衣人拜下去,磕了三个响头,直起腰来,道,“师公,您老放心吧,我李青不才,必定会竭尽全力办到您交托的事情的。”
当下,李青静静坐下身来,一面运功冲穴,一面运功调息,心下想着明天的事情。
他虽说在江湖上也跑了几年,但必竟是个过惯了丰衣足食的生活的人,一下子被囚监,已经是一个大突变了,如今又临危受命,更是一件大事,他不禁心下忖道,要完成麻衣人的遗愿,前提是他必须先得出去才成呀!师公先前说帮我出去的,可是他……
想到这里,李青不由得心头一亮,似想到了个好主意。于是静下心来,调动真气,只是努力用功;静待天明。
原来,麻衣人要舍去自己性命不要,来帮李青出这监牢。这一点,麻衣人没有在临终前说明,只是不想让李青心中感到欠缺而已,然而,李青不愚,稍微一想,心里便跟明镜似的。
天慢慢地亮了,柔和的阳光从监牢的天窗照进来,首先照在麻衣人身上,他只是静静的躺着,如一个疲劳不堪的人儿;其实他也是一个疲劳不堪的人。
只是当下的他,看起来有点异样。
有一股异臭在监牢里散开了,这种臭,如死老鼠发出来的那样。
阳光其次照在李青身上脸上,他静坐不动,面无表情。他看着麻衣人,他也闻到了那股死鼠般的臭味,与旁人不同的是,他明白那臭味的源头。
李青心下对麻衣人的种种介怀,都如烟云般消散了,或许三十年的囚笼生活,让一颗原本卑鄙龌龊的心灵得到了凤凰涅槃般的重生。对于这样一个人,李青很愿意帮他一把,哪怕是艰难万分。
狱卒们也醒来了,也不知道他们是被阳光的灿烂唤醒的,还是被那死鼠般的臭味给薰醒的。他们纷纷寻找着,并相互打着趣:
“张三,你几天没洗澡了,那臭味都能薰死一堆蚊子了,你可真是咱们的活宝呀!”只听一个尖细的声音起来。
那个被唤作张三的人叫将起来,“才没有呢,我三天前才洗过澡哩,可比你强多了,你丫的都十天没洗澡了吧,那味儿指不定是从你身上发出来的吧!”
说着说着,他们便住了口,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些异常。他们一起向监牢中看过来:一个躺着,一个坐着。
张三看了一会,吆喝道,“嘿,小子,那老家伙死了么?”
李青只是坐着,没答理他。
“问了也白问,想那老家伙三四十岁被关进来,一关三十年,都六七十岁了,能活到这岁数的,整天吃香喝辣的人里也难找,更别提在这监牢里了;也够本了,也不亏了。”另一个声音说道。
不出一盏茶工夫,监牢中来了一伙人,领头的穿着一件玄衣,腰上横着一柄刀,满脸络腮胡子。
张三见了元俊豪,低三下四的说,“堂主爷爷,是今早发现他不行的,我们便遣人告诉您了,你说是不李四。”
“我们便遣人告诉您了。”李四哪里敢多嘴,只是道。
“昨晚有什么异样没有?”那堂主白了张三一眼,调头看着李青,只是问道。
张三忙不迭的答应道,“没,没有,牢里有兄弟昼夜看守着,哪里会出什么事情呀,你说是不李四。”
“没出什么事。”李四应道。
元俊豪也没搭理他,只是道,“开门,把那个老家伙拖出来。”
听到这话,张三心下打了一个激棱,面色大变,颤声道,“不可以,不可以呀!堂主;那监牢中的小子好生厉害,昨晚他俩动了手,那老家伙三招都没打到他呀!你说是吧李四。”
“三招都没打到他。”李四也道。
玄衣堂主满脸的不屑,有点烦了,厉声道,“废什么话,有我在,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放肆;不然我便废了他。”
张三看了堂主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只好畏畏缩缩的到了门口,摸出一串钥匙来,又望了李青一眼,见他只是呆呆地坐着,没有动,于是放心,便开了锁,走了进去。
李四跟在他后面进去了,来到麻衣人跟前,架了他胳膊正要用力抬起来,不意胸前怪风袭来,一抬眼,李青已到了跟前,只见对方伸手一挥,张三李四便倒在地上了。
李青箭步如飞,抢出门来。
狱卒见李青冲来,赶紧掩门,却哪里来得及,早被他扫倒在地。
玄衣堂主见了,心下也是一慌,若是他撒腿就跑,许还能逃过一劫,可是他一个堂堂的堂主,怎么能在这些狱卒面前丢脸呢?只见他拔开刀,吆喝一声,“大家莫慌,他只有一个人,我们人多!给我死死困住他,取他首级者,本堂主大大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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