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快跑!”被踢翻在地的家仆见来者不善,抱头大喊。
“蠢材!”卫伯玉对四肢不算发达、头脑十分简单的京兆府衙役快要无法忍耐了。
去安西前,卫伯玉一直觉得金吾卫、龙武军等北衙禁军威风凛凛、高人一等。可待经历过怛罗斯血战后,卫伯玉重回长安时惊愕地发现,之前在他眼中铠甲鲜明、不可一世的禁军士卒,其实多是徒有其表的花架子。若是战场相逢、驱马对冲,他自信可以轻松干掉四五个龙武军士卒。
至于京兆府的衙役,卫伯玉更看不上眼。他们除了装腔作势欺负一下平头百姓,简直不堪一用。
“算了,还是靠某手中的刀剑吧!”卫伯玉将横刀也抽出,左刀右剑,飞步奔向人声响动的后宅。路上不时跃出几名刀法还算凌厉的武士,他们挥刀砍伤几名京兆府衙役,却被卫伯玉一一制服。
“这才像点样子!”对手越强,卫伯玉战意越胜:“这几人用刀的姿势像是在军中所习,莫非任海川这恶贼也在边镇磨练过?”
京兆府的衙役发现点子越来越硬,不再逞能,渐而猬集在杀神般的卫伯玉后面,看着他刀剑齐挥,砍瓜切菜般击昏一名又一名敌人。
“手下还真不少!任海川能收拢如此多好手,必有惊人技艺,某得小心应对。”冲杀到后宅卧室前,卫伯玉紧了紧手中的刀剑,谨慎地飞踹房门,猱身而进。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你们要什么都可以,只要饶某不死就行。”适应了室内的黑暗后,卫伯玉并未遇见什么孔武有力、虎背熊腰的巨寇,只看见一名衣衫不整、浑身筛糠的瘦弱中年,跪在床上叩头不止。
“任海川?”卫伯玉有点惊讶,但他语气中并无表现出来。
“在下就是任海川,壮士饶命!”中年男子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卫伯玉指了指油灯,连忙有衙役取出火折子将室内的灯烛点亮。灯光乍亮,任海川瞄了眼衙役腰间的令牌,忽然一声狂吼,从床上跳下,拔腿往外跑。
“嘿,这会儿有胆量了,来,咱们斗一斗!”卫伯玉挥刀横拍,向任海川光溜溜的脊背砸去。
“哎呦!”任海川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呸,还以为你有三头六臂呢!”卫伯玉本以为任海川之前是在隐忍,见他骤然从床上暴起,下手特别重,谁知对手竟然如此不经打。
“卫别将好身手!大功告成,家父和李相必有厚赏!”跟在后面的王准进入房间后,借着灯火仔细看了看任海川的脸,喜上眉梢。
“王少卿,这巨寇也太不堪了!”卫伯玉憋了一身的气力不曾使出,特别难受。
“不是巨寇不堪,是卫别将太勇猛了!”一向张狂的王准难得夸奖别人一句。他见卫伯玉面有疑色,想了想,有意解释道:“卫别将,有些巨寇头目靠的是自身的武勇,有些靠的则是高于常人的胆略和见识。”
“或许吧。”卫伯玉点头称是。若一对一对阵,卫伯玉自信经一番苦战能胜过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可若指挥两军对垒,卫伯玉觉得白孝德都能轻松胜过自己,更别说高仙芝了。
“绑了他,押回京兆府大牢!”王准一声令下,任海川立即被五花大绑。
“王……”晕头晕脑的任海川看见王准后,一脸谄媚,似乎想说点什么,迎接他的却是一记又狠又重的耳光,左脸登时肿了起来。
“狼心狗肺的东西,把他的嘴堵起来!”王准神色凶戾,似乎随时会拔刀杀人。
卫伯玉凝眉不语,他从任海川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了异常。很明显,所谓的巨寇任海川认识王准……
“这是什么破烂事!”卫伯玉挠了挠头,心里嘀咕了一句。他正拿不准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以后找机会查个清楚时,院子里忽然传来密集的破空声和阵阵惨叫声。
“有弓箭!王少卿,小心!”卫伯玉拉着王准躲在墙壁后面。两名安西牙兵紧紧护卫在他们两侧。
安置好王准,卫伯玉正打算冲出去,可接连不断的箭矢转瞬间就将站在庭院里的衙役一扫而空。
“怎么会有军用的强弓硬弩!王少卿,这巨寇到底什么来头!”卫伯玉迅疾跨到房门边,对王准怒吼道。
神色紧绷的王准根本顾不上理会卫伯玉的质疑,他焦急地回头望了眼,只见屋子里幸存的七八名衙役战战兢兢,连刀都拿不稳,被堵住嘴的任海川则面有喜色。
“王少卿,快把人交出来,否则我们连你一块杀!”屋外有人高声劝降,对方显然清楚王准的底细。
“不管你们是谁,若敢再逼近一步,我立即将任海川杀了!反正你们才需要他活着!”对于屋外的威胁,略显紧张的王准并不为所动、严词拒绝,使卫伯玉对他的认识有所改观。
“王少卿,你的命金贵无比,难道要和任海川的烂命交换吗?”屋外人见王准撕破脸,气势为之一滞,停顿片刻才“好言”劝道。
“少骗我。若是任海川落在你们手中,恐怕我死的会更惨!”王准冷笑道。
“王少卿,如此说来,我们今晚是谈不拢了。”屋外人恼羞成怒。
“我不管你们是谁,但只要有人敢冲进来,某手中的刀剑可不是吃素的!”卫伯玉见屋外人格外嚣张,高声斥道:“不过,你们又能待多久呢?杀了一院子的人,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一会儿坊里的武侯就会赶来。即便你们将武侯全杀了,天终究会亮的。某带领的是堂堂正正的京兆府衙役,前来归义坊是抓捕盗贼。倒是你们偷偷摸摸,手持朝廷严控的军国利器,难道不怕见阳光吗?”
王准见卫伯玉分析的有理有据,心中大定。他虽说威胁对方要杀了任海川,可父亲交待要亲自审讯,以免遗留后患。因此,除非迫不得已,王准也不会选择鱼死网破。
“天亮又如何?尔等有虎皮,吾辈也有靠山。若真闹到那等田地,王御史大夫的所作所为可要大白于天下了。”屋外人有恃无恐。
“哼,你们费尽心机,不就是想往家父身上泼脏水吗!没了任海川,一切都是徒劳。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他!”王准凶相毕露,持刀走向连连摇头求饶的任海川。
屋外,一身黑衣的剑南牙兵凑到面蒙黑巾、眉头紧锁的鲜于向身边,低声问道:“怎么办?他要是真杀了任海川,岂不是前功尽废。”
“可恶的杨国忠,干的都是什么破事。”鲜于向腹诽不已。
去年腊月进京时,杨国忠派杨暄告知鲜于向,会尽快扳倒王鉷,由他接替京兆尹之位。为了表达诚意,杨国忠特意命杨暄将计划中最关键的人物任海川带到西郊的若兮客栈。
听了杨国忠的全盘筹谋,鲜于向忍不住拍案叫好。王鉷作为李林甫最为重要的党羽和内定的接班人,极其擅长敛财,深得圣人之欢心,是杨国忠未来的劲敌。扳倒他不仅可以为杨国忠铲除通往右相之路的最大障碍,还能重创李林甫,可谓至关重要。
但王鉷跻身朝堂已久,树大根深,些许恶行根本不足以动其根本。君不见,王准整日上欺驸马都尉、下辱李相长子,却丝毫不曾影响王鉷在圣人心中的地位。而杨国忠的计划却独辟蹊径,绕开简在帝心的王鉷,从他无法无天的弟弟王焊入手,从而将王鉷拖入必死之局。
鲜于向的夸赞让杨暄有点脸红,因为他清楚,整条计策其实出自与李林甫反目成仇的吉温之手,而非杨国忠想出来的。当然,身为人子,杨暄肯定不会将这些告诉外人。
惊喜地发现京兆尹之位在前方招手,鲜于向干劲十足,通过剑南牙兵与任海川保持联系,安排他一步步接近王焊。为了确保任海川的安全,鲜于向先是故布迷阵,在西市南侧的怀远坊买了间中等宅子,家俱仆役一应俱全。可实际上,任海川每晚都会乔装离开怀远坊,在两名剑南牙兵的护卫下来到归义坊居住。
之所以选择归义坊,鲜于向看中的正是南城的荒芜偏僻和鱼龙混杂。他花了一笔不算多的钱,就在坊中买了五六栋相连的宅子,除了一座让任海川居住,其余宅子中埋伏有数十名精锐剑南牙兵,暗中保护,以备万一。
为了掩人耳目,鲜于向还交待任海川深居简出,不要招人注意。除了武侯实在躲不过,其他坊中居民多对任海川一无所知。
计谋进展的很顺利,还不到三个月光景,任海川就和王焊混熟,经常厮混在一起。鲜于向正要按照计划让任海川引荐人手给王焊,王焊却不知怎的与龙武军的将佐搭上了线。据任海川反馈的情报,高仙芝的长子高云舟和族弟高仙桂也被王焊拉下了水,这令鲜于向喜出望外。
鲜于向催促杨国忠收网之时,却忽然发生了李林甫与王霨同时遇刺的惊天大案,条条线索都指向杨国忠,令他百口莫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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