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自使眼枯,收汝泪纵横。
眼枯即见骨,天地终无情。
翌日一早,在长沙的天还处于灰蒙蒙一片的时候,荣围国已经离开了,我不知道他花了多少时间赶回来,再以同样的时间赶回去,如今我们对于有些话题,皆是一片闭口不谈。
我晓得他一直想让我离开长沙,只是我不愿走的意义,除了为了他,还有就是,阿爹的墓在这里。
“阿爹啊,保佑我。”我在半梦半醒之间迷迷糊糊地喊道,那话音里我自己是无法察觉的,可唯独令早起穿衣的荣围国失神半响着,我不知道他当时的神情,也不晓得他失神半响在想着什么,待我醒来时,他已经离开了,我看着另一头空落落的床,沉默半响着。
“这几日啊,除了长沙城内,外面都在传,日本人要打过来。”彼时,莫茹手里捧着饭盒,慢慢的说着话,不时的偷看着我,一脸忧心。
“我军不是守着呢吗?”另一位护士说道。
“这是哪个军队来着?”另外一位问道。
我缓了缓情绪,说道“是第九战区的军队”
“你怎么了?情绪不对啊?”莫茹看着我说着话,靠近我去看我的神情问道。
“没什么,荣围国早上走了,我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我苦笑着,食不知味道。
“我看你啊,就是太想他了,真的没想到,你一嫁了人这么粘着他哟。”莫茹看着我,神色轻松的舒展开说道。
“哎,我这一天啊,就被你打趣着。”我有些无奈道。
“那怎么啊,你现在有男人爱,有郎君疼,我可是孤家寡人一个,还不兴我嫉妒嫉妒啊!”莫茹接着说道。
“莫茹,你被打趣孔护士了,小心人家长官回来给你好果子吃。”另一个护士说道。
“就是就是。”另一个帮腔道。
“哈哈哈,哎呦,你们是不了解孔护士呀。”莫茹笑意更加明了的说道。
“我说的没错吧。”随即她贴近我小声的说道。
“对,你说的都对。”我笑意浅浅,被莫茹搞的阴霾全无着。
这几日里,医院除了伤员外,还有很多军车每天都往长沙城里来来往往着,每日的场景,似乎都在冥冥之中预兆着什么,而下午在医院的时候,多日的不见的严颂声突然找上了我来,我见到严颂声的时候,实实在在的被他所惊讶到了,以往在我印象里,一副世家公子,一尘不染的样子的人和现在满脸疲惫着的人截然相反着。
“你你怎么了?”我看呆了好一会,才回神来问道。
“没什么,最近长沙事情太多,忙的。”严颂声看着我,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没怎么休息吧。”我有些担心道。
“没事。”严颂声看着我,又转过去看了看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一脸忧思着什么的模样。
“怎么了?”我看着他的表情,心里冷不丁的咯噔一下。
“跟我到僻静处来。”严颂声看着我,话音未落,也不等我要说什么,径直的拉着我的胳膊快步的走到小角落里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看着他的动作,越来越担心,心思越乱,越不敢想。
“孔笙,你听我说,这两天不要去医院了。”严颂声严肃的看着我,包含着深意,他看着我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却也令我惧怕着。
“到底怎么了?”我着急的问着。
“我已经安排好了,这两天,你去湘潭乡下。”严颂声继续道。
“我说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是,是鬼子打进来了?是长沙怎么了?还是荣?”我看着他,着急的令我开始心烦意乱着。
“都不是,委员长下令了,如今鬼子虎视眈眈着长沙,就算第九军在城外与及对峙,可上头还是做了两手准备,委员长已经下令了,不能让长沙是南京,是武汉。”严颂声看着我,焦急道。
“什么,什么意思?”我被他的这些话,震惊在那,思考不及着。
“长沙现在是重兵把守没错,但是长沙城里的储备物资,如果一旦鬼子打进来,长沙必定遭殃,上头的意思我刚刚才得知,是委员长亲自批的。”严颂声看着我,一脸憔悴道。
“所以,他们要对长沙做什么?”我问的话,似乎是喃喃一般的不可置信着。
“焚城”严颂声盯着我脸上任何一丝的表情,这句话,对他来说,对我来说,都如同晴天雷劈一般,他接近了近乎绝望说出这句话来。
“焚,焚城吗?”我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艰难的从嘴里再次重复道,说着话的时候,本能自己在颤抖着。
“他们,怎么敢想?”我说着话,眼泪流下,我仰着头去看这天,这长沙的天,依旧是湛蓝色的,清清白白,一览无余着。
“不对,你现在来找我,只告诉了我,那其他人呢!”我一转头,摸了一把泪,迅速的问道。
话以到此,严颂声看着我突然的沉默了,他眼里似乎有什么在隐忍着,似乎跌倒着就是一片的沉默里,那些许的背后,有怎么样的深意和挣扎,我都无从得知了。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近乎于哭腔说道。
“这是机密,我刚刚得知,所有军官和政府的人,无人敢说。”严颂声低了低头,继续看着我说道。
“就没有人反驳吗?你让这么多的人,去哪?”我说道此,突然的想到了什么,捂着自己的嘴,不敢相信的往后退了几步。
“不对,不对,是焚,焚城!”我哽咽着话,不敢相信自己所想的是现实。
“会有人通知的,天心阁就是通知的信号。”严颂声看着我不可置信的表情,赶忙上前一步补充道。
“那么多人,怎么能记得住,政府都不说,难道就让老百姓,就这么蒙在鼓里吗!”我流着泪,始终无法想象道。
“严颂声,你也知道,长沙是古都啊,千年缔造,难道真的要毁于一旦吗?”我流着泪哽咽道。
“张主席说了,这是委员长亲自批的,他既以下令,无人敢反驳。”严颂声的声音,飘荡不安着,他把隐忍的一切都藏了起来,我在他的眼里,看不到任何。
“我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严颂声看看我继续说道,“孔笙,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现在不走,也必须得走,长沙一旦开始焚城,场面一定乱成无法控制。”他想了想,似乎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了。
“所以,我保不住那么多人,我想替荣围国保你一次。”严颂声说完这句话,苦笑着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在他那笑意里,似乎还有很大的讽刺意味来。
“你其实心里不想,可是你得做,你得执行,你是警备司令部的,这事,是不是你来做?”我恍然大悟一般的直视着严颂声,心里希望着看他否认的样子,出于任何一种,我都不想是他,可是我接下来看到的,是严颂声重重的点了点头来,他眼里的复杂和挣扎,我看着那许久,不敢置信着。
“如果这件事,出了任何意外,你,你就是长沙城的罪人,你有想过吗?”我强忍住自己的眼泪可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掉着。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垂着眼,声音掷地有声着,可在我眼里看来,那近乎挣扎的和那隐忍着的,都在眼里显而易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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