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晓月落座,坐得端端正正,要了一杯蓝山。
“其实,我锦绣饭店有国内最好的咖啡。”徐徐搅拌着咖啡的江承佑微笑着说。
“锦绣饭店是五星大饭店,消费太高,我可是个穷学生。”辛晓月也报以微笑。
江承佑微微眯眼,喝了一口咖啡,说:“你可是辛氏二小姐,辛氏在锦城可不算小门小户。”
“我以为江先生是聪明且又教养的人,不会明知故问,在他人伤口上撒盐。”辛晓月一副很是遗憾的口吻。
说完后,她趁着烫,优雅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入口香醇,还是王轩带她来这里时的那般味道。
江承佑听闻她的话,呵呵笑,问:“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辛晓月抬眸看了看江承佑,一双秋水眸子眨了眨,想起了一些往事,唇边露出一抹笑,说:“还真有人这么说过。”
“哦?不知是哪位与我这般英雄所见略同?”江承佑饶有兴趣地跟辛晓月谈话,却也不忘瞄一眼江瑜。
先前,他在酒店里磨磨蹭蹭地洗澡打扮,其实就是让江源看着江瑜这边的动静。
果然不出他所料,江瑜待不住,率先就奔过来了。
当时,江承佑还问江源:“要不要我们打个赌?”
“不要。”江源想也不想,径直拒绝。
江承佑批评江源真无趣,至少应该问一下赌什么。江源便真的配合一下,问:“那老大想要赌什么?”
“我是想要你猜测一下,江瑜去咖啡厅,是去截住辛晓月,自己跟她喝咖啡呢?还是只是去找个座位观察观察。””江承佑像是说绕口令似的。
江源“哦”一声,不是太感兴趣,只说自己去布置了。
过了一会儿,江源反馈回来的消息是江九少找了一个很隐蔽又能观全局的座位,并没有在咖啡厅门口等辛小姐。
“也是,这才符合他的风格。”江承佑自言自语,心情大好。
在门口等到辛晓月,与她一起进入咖啡厅后,江承佑就瞧见了江瑜了。那家伙选了一个离他近,让他看得清楚辛晓月的一颦一笑,却又听不清楚他们谈话的座位。
此刻,辛晓月眉目流转,沉思了片刻,神情却像是想到什么很好玩的事似的,绽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明媚。
江承佑也觉得辛晓月微笑柔和的样子,让周围熠熠生辉。这世上,能让他觉得好看到周围都似乎亮堂了不少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江瑜,另一个就是辛晓月。
“哦?看来是一个让辛小姐很愉快的人。”江承佑笑着猜测。
辛晓月点头,说:“嗯。”
“不知是谁?”江承佑好奇地问。他原本不是个好奇的人,可看到辛晓月露出那般柔和的笑,就很好奇那人是谁。
“年幼时,寄住在我家的一个小哥哥。”辛晓月语气依旧柔和。
然后,她喝了一口咖啡,便想起那个小哥哥来,她记得,小哥哥叫阿凡,她叫他哥哥,有时候也叫阿凡哥哥。
辛晓月的记性一直很好,上学时,过目不忘。所以,在云家沟生活的事,她记得很清楚。
然而,唯独阿凡哥哥,让她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偏差。若不是妈妈和舅舅都说有阿凡哥哥这么一个人,辛晓月都会觉得阿凡哥哥是不是自己凭空臆想出来的。
他长得那么好看,吃饭、写字的姿势很端正,刷牙洗脸的动作都很好看。不像是她,妈妈说她毛手毛脚的,要多向阿凡哥哥学习。
辛晓月的记忆里,阿凡哥哥恍然不是人间之人,而是童话里通常有的那种小王子。
而且,他来得那么突兀,消失得又很突然。
辛晓月记得,阿凡哥哥消失的那天,日光清澈。
她记得自己在家等舅舅买芝麻麻花回来。可是,到了落日时分,舅舅一个人落寞地回来,没有带回来芝麻麻花,失魂落魄地跟妈妈说:“我把阿凡弄丢了!”
说完后,舅舅一屁股坐在青石板的台阶上,“哇”地一声哭起来,像是个小孩子一样。
“别着急,你四处找过了吗?”妈妈叫舅舅不要着急,自己却着急起来。
舅舅摇头,说去派出所报案,又说不清,别人还觉得是他拐卖小孩,审查了他很久。
“那你说了阿凡是怎么回事吗?我觉得他被人沉到水库的事,不能说。”妈妈担心起来。
舅舅摇摇头说:“我没那么傻,那些我都没说。我只说阿凡是我们捡回来的哑巴。妹儿,我只是觉得阿凡好像小宗。这些日子,我都觉得是小宗回来了。”
舅舅说完,又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辛晓月知道,小宗是舅舅那死去的儿子,辛晓月未曾见过的表哥。
妈妈后来也哭起来,辛晓月不明就里,只知道阿凡哥哥走丢了,找不回来了。她感觉非常的难过,她也跟着哭起来。
一家人,哭了许久。
那天晚上,睡眠很好的辛晓月突然醒了,然后站到阿凡哥哥睡的小床前,低声喊:“阿凡哥哥,哥哥.....”
并没有人应声,辛晓月后来就坐在冰凉的地上,看月光,看月光投射下的影子,把不爱说话的阿凡哥哥说的话,都仔细地回味了好几遍。
她怕自己忘记啦,以后阿凡哥哥回来问起,她答不上来。
只是后来,变故太多,她疲于应对,又要努力学习,出人头地,有些记忆便渐渐模糊,只在某些时候,会忽然涌现在脑海,猝不及防般,清晰如同刚刚才发生一般。
就在刚才,江承佑问出那句话时,那些儿时温暖的记忆忽然就涌了过来.....
辛晓月记得,是她一直想要放风筝,就收集了家里包面的粗糙黄纸,用面粉调了一些浆糊,将那些收集起来的纸粘在一起,晒干。
然后,她为了自己做了个鱼形状的风筝,在风筝上穿上妈妈做毛衣剩下的毛线。
做好风筝后,辛晓月非常满意自己的作品,就拿着风筝到晒谷场里去放。
她学着村里的大孩子开始疯狂地助跑,可风筝离地两米就掉下来,赖皮地贴在地上被拖着走。
辛晓月总觉得是自己跑得不够快,只要再快一些,自己的风筝就能飞起来。
她跑了许久,跟着舅舅去捕鸟回来的阿凡哥哥看到了,就走过来询问她。
她嘿嘿笑,说自己在放风筝,可是风筝不怎么飞不上天。
阿凡哥哥检查了一下,一向不爱笑的他,哈哈笑起来,捂着肚子说:“宝宝,你不知道风筝要有骨架吗?没有骨架,飞不起来的。”
“我知道,可我不会削竹子。”辛晓月说着,又跑了一圈,那丑丑的鱼鱼尾巴都磨破了大半。
“那你还飞?”阿凡哥哥温柔地问,抬手用衣袖为她擦了擦脸。
“嘿嘿,我想万一飞起来的话,我就是最凶的(凶,蜀中方言,意思是厉害)哟。”她笑。
“你呀,真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孩。”阿凡哥哥微笑起来,真的非常好看。
然后,他捡起风筝,蹲身下来背起她,走了回去。
暮色夕阳里,阿凡哥哥对背上的她说:“等我准备准备,我给你做一个飞得高高的鱼风筝。”
几天后,阿凡哥哥跟舅舅去赶集,然后,没再回来。
想到这些,辛晓月觉得既幸福,又伤感、难过。
人生总是这样,那些美好的时刻,总是转瞬即逝,如何也留不住;那些重要的人,也似乎怎么也留不住,一个一个远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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